郭慕華看着他們,等待着他們的迴應。
王小平和費紅亮交換着目光,然後兩人一齊看向阮建明。阮建明擦完了嘴,把紙巾往地下一扔,也不說話,只是用手輕輕的拍打衣袖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
王小平轉頭看向郭慕華:“嗯,你的意思我們明白了,不過就像董哥說的那樣,當年我們退出江湖,都是發過誓言了,如今要反悔可不那麼容易。”
“我知道,所以我尊重三位的選擇,”郭慕華說:“無論三位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不會埋怨。”
王小平點點頭:“董哥這次被收進去,是有人暗地裡使壞,這一點我們三個商量過了,董哥是我們的大哥,誰傷害他就是傷害我們,我們不會坐視不管。現在董哥讓你來找我們,我們知道他的事情,可是這事不是小事,請讓我們老哥三考慮一下,交換一下意見,可以嗎?”
郭慕華點頭:“當然。”
“那好,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們還在這裡見面。”
“行。”郭慕華答應。
王小平、費紅亮和阮建明三人起身離開。
郭慕華坐了一會,想了一下事情,朝後廚喊:“老闆結賬。”
從人聲嘈雜的拉麪館出來,正是中午的一點鐘,郭慕華站在路邊正準備打一輛出租去醫院,忽然手機響了,是呂芳圓打過來的。最近一段時間,她工作比較忙,所以和郭慕華聯繫的時候比較少。
“在哪呢小子。”郭慕華剛接通手機,呂芳圓霸氣嬌脆的聲音就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在城南的農貿市場呢。”
“去那幹什麼?算了,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吧,姐不問你。你趕緊的打車到宴賓樓來,陪姐姐吃飯。”呂芳圓說。
郭慕華說:“我已經吃過了……”
“吃過也得來,姐姐我是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的……”呂芳圓啪的掛斷了手機。
郭慕華打了一輛出租車,向宴賓樓趕。
到了宴賓樓的門前下車,就看見呂芳圓坐在臨窗的一張桌子邊,看見他下車,得意的衝他招手。妹妹呂思圓托腮也坐在桌子邊,面帶微笑。
郭慕華付了車錢,進了宴賓樓,他和呂家姐妹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來這裡吃飯了,呂芳圓說這裡的菜她都吃膩了,今天怎麼又到這裡來了?郭慕華知道,其實呂芳圓最喜歡去的是楓林小築,那裡環境好、菜好,哪點都比宴賓樓強。
“芳芳姐。圓圓。”進了飯店,在桌邊坐下,郭慕華向呂家姐妹花打招呼。
“來的還算是及時,你再不來,姐的肚子就要餓扁了。服務員,快上菜吧。”呂芳圓沖服務員喊。她今天穿的是警服,坐在那裡英姿颯爽,一大廳的客人都在偷眼瞧着她,偶爾有人的目光和她碰上了,她立即嚴肅的瞪回去,嚇的人家趕緊低頭。
服務員上菜。
呂思圓小聲的問:“慕華,最近一中學習緊嗎?”
郭慕華點頭:“緊吧。”
姐姐呂芳圓笑了,“妹妹,你問他是白問,最近他根本就沒怎麼上學!我說的對不對啊?”
郭慕華假裝低頭喝茶。
“看看……”呂芳圓哼了一聲,說:“都高三了,還是不務正業,我看你怎麼高考。”
“慕華肯定是有事情忙……”呂思圓小聲的說:“不然他不會耽誤的。”
“你就會替他說話,我的傻妹妹啊。”呂芳圓嘆了一聲,正好服務員的菜基本上齊了,她解了筷子的包紙,先夾了一塊最喜歡吃的糖醋里脊,放在嘴裡清脆的嚼着。“吃啊,你們吃啊。”她用手眼示意着郭慕華和呂思圓。
呂思圓拿起筷子小小的夾了一口。
郭慕華也拿起筷子,應酬了一下,嘴裡說:“對了芳芳姐,問你一個事。”
“啥事?”
“董哥的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郭慕華問。
“姐就知道你要問這個,罷了,不告訴你,你以後肯定還會問,姐今天就回答你吧。”呂芳圓猛吃了兩筷子,壓下了飢火,喝了一大口的水,纔開始說。
原來董哥當年是和一個叫小丁的年輕人一起踏進黑道的,兩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很好,兩人還一起進了監獄,出來後一起混社會。那時董哥是小董,幷州黑道的老大還是二愣子。
小丁這個人好吃懶做,不是什麼好鳥,平常沒少捅漏子,都是董哥幫他擔待着,不然小丁早被人砍死了,但小丁自己並覺得,他把董哥對他的一切好都當成是應該的。那時候的黑道不像現在這麼有油水,那會的黑道來錢只有兩個途徑,一個是敲詐勒索,一個是開賭場。而賭場則是黑道分子的大集合。
小丁開始雖然壞,但並沒有壞到底,知道有一天,他在賭場認識了一個人,就是現在的幷州老大李老順,那時李老順也還只是一個底層的混混,沒人叫他順哥,都叫他順子。他的名字起的好,所以在賭場上誰要是手氣不順了,就大聲的叫兩聲:“順子!順子!”“哎!哎!”李老順則是大聲的答應兩聲,於是全場大笑,有的時候還真就能換了手氣。
小丁和李老順混在一起後,就越來越壞了,郭慕華雖然說了他幾次,但怎麼也說不改他。平常有點錢,小丁就往賭場裡鑽。董哥雖然也去賭場,但很少賭。
不過這並不是矛盾爆發的原因。
直到有一天,如日中天的二愣子在酒樓被一個少年給砍了。
那少年叫張五嶽。
二愣子發出了黑道通緝令。
於是全市的黑道都動了起來,尋找張五嶽。二愣子的人放出話來,誰抓到了張五嶽,人民幣五萬塊,誰殺了張五嶽,人民幣三萬塊,誰提供張五嶽的確實線索,人民幣一萬塊,這些錢在現在看來不多,但在90年初的幷州卻已經算是天價了。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話一點都不假,整個幷州都在尋找張五嶽,但他們誰也不沒有找到,因爲張五嶽被一個人藏起來了,誰啊,董哥。
董哥比張五嶽大的七八歲,但他和張五嶽卻是非常好的好朋友。
在風聲鶴唳到處是危險的情況下,張五嶽也最相信他。董哥把張五嶽藏在了自己家的老房子裡,小心謹慎,從沒有和任何人透過口風,包括小丁。
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小丁隱隱知道董哥和張五嶽的關係,所以在懸賞的消息發出後,他對董哥就特別的留意,於是悄悄的跟蹤了兩次董哥。
然後他就知道了張五嶽的藏身處。
爲了一萬塊的賞金,他把這個信息告訴了二愣子的人,也就是李老順,那時李老順是二愣子手下的混混,李老順迅速向上通報。
於是二愣子的人蜂擁的殺到。
一場血戰,張五嶽身負重傷,但還是殺出了重圍。
等董哥得到消息趕過來的時候,現在只剩下一片狼藉。張五嶽不知道去向,生死不明,董哥心急如焚,而當他知道消息是由小丁泄漏出去的時候,他更是怒火中燒,江湖中出賣朋友是最爲卑劣的事情。
董哥找到了小丁。
小丁正在賭場,一桌子十個人正在豪賭。
時間是凌晨,賭場裡只有這麼一桌。
董哥衝進去的時候,臉色鐵青目光像是要殺人。小丁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幹什麼來的,嚇的趕緊要躲閃但來不及,董哥已經一把揪住了他的胸口。
賭桌上一陣的亂。有人勸:“小董你這是幹什麼啊?都是好哥們都什麼話不能說非要動手?”
董哥只是瞪着小丁:”消息是你賣給二愣子的,是吧?”
小丁臉色漲紅,當着這麼多人被董哥抓住兄弟,他覺得很栽面子,想掙脫又掙脫不開,就大聲的說:“是啊,那又怎麼地?”
“怎麼地?你知道不知道這樣會害死人的?”董哥瞪着眼。
“你放開我……”小丁一邊奮力掙脫着董哥的手,一邊說:“還跟我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呢,居然爲了外人跟我翻臉!消息是我透漏的,怎麼的,你難道還能殺了我?”
董哥血紅着眼,沒有說話。
這時旁邊的人都上來拉架,其中就有李老順,李老順皮笑肉不笑的說:“哎呀,都是好哥們,何必呢,小董,我得說你……”
但董哥就是不放開小丁的胸口,血紅着眼睛,一直狠狠的瞪着。
拉架的過程中,不知道怎麼的,小丁的右手裡忽然多了一把匕首,他狗急跳牆的罵:“董東平,你他麼再不放開,我就不客氣了。”說着,在董哥抓他的胳膊上揮了一下,董哥的胳膊一下就見了血。
然後一直憋着氣的董哥爆發了,他奪過小丁手裡的匕首,反轉了,朝小丁刺了一刀。
他絕對沒有要殺死小丁的意思,只是心情激憤,所以下手就有些重了,而且扎的正好是小丁的左胸。當下小丁就胸口冒血,倒在了地上,一陣的抽搐,兩眼翻白,嘴裡冒出了血泡,一看就是不行了。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董哥握着帶血的刀,臉色蒼白,渾身一陣陣的顫抖。
小丁死了。
但沒有人報案。
一來小丁這個人人品不好,誰都敢坑,所以人緣很差,除了董哥沒人待見他,第二是董哥憨厚老實,夠義氣,人緣非常的好,大家知道他是無意殺人,所以都不忍去報案,而且九十年代,黑道風氣是大家都不屑跟警察打交道,就算是出了人命,也是按照道上的規矩來,很少有人想到去通知警察。第三,小丁家裡沒有人,他只有一個姐姐,不過早已經斷絕來往,所以死了也沒有人敢。
就這樣,這件事情就被壓了下來。
但到了今天,當時在場的幾個人忽然到公安局報案,說當年董東平在賭場殺過一個人,並指出埋屍的地方,警察挖出屍體,再找董哥一問,董哥供認不諱,這案子就定下來了。
郭慕華聽完呂芳圓講述的往事,心裡不禁輕輕一嘆。
“好了。就是這樣。”呂芳圓用勺子舀了一口湯喝,“董哥的故事講完了,你應該沒什麼問的了吧?”
郭慕華沉默一下,問:“那你說董哥會被怎麼判?”
“事情過去這麼多年,董哥認罪的態度又很好,姐估計啊……”呂芳圓想了一下,“應該是15到20年吧。”
“那董哥這一輩子豈不是完了?”
“那當然,誰讓他殺了人。”呂芳圓說:“就算那人是痞子,該死,他也沒有權利剝奪。”
郭慕華喝了一口面前的茶,心裡知道這件事是絕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想了一下,他又問:“對了芳芳姐,我那個兄弟劉浩祥的事情到底立案了沒有?”
呂芳圓假裝煩躁的看他一眼,“你有完沒完?我請你吃飯來的,不是請你來拷問我的!”
呂思圓抿嘴偷笑。
郭慕華摸了一下鼻子,“是,可你不告訴我,我沒有心情吃飯啊。”
呂芳圓無奈的說:“好吧,姐告訴你,還沒有正式立案。無論是先被砍的李老順的小舅子,還是後被砍的劉浩祥,他們兩本人和他們的家屬都沒有到公安局報案,我們只能先進行調查,是不是立案還得隊裡說了算。”
郭慕華點點頭,“是這樣。”
“對了,姐還要問你,最近你沒有再和吳楓林勾搭吧?”呂芳圓用筷子夾了一個小龍蝦,一邊吃一邊問。
郭慕華含含糊糊的答應了一聲,反問道:“芳芳姐,你爲什麼不去楓林小築吃飯了呢?你不是最喜歡那裡的環境和飯菜嗎?”
“是啊,可姐不喜歡那裡的人。”呂芳圓說:“你知道嗎?那個吳楓林應該叫吳瘋子,他最近瘋了一樣的每天給我送玫瑰花,一大早就讓花店把一大束的鮮花送到姐家裡去,不要都不行,害的姐現在聽見有人按門鈴心就發慌。”
呂思圓抿嘴笑了起來,插一句:“現在隔壁街上的花店老闆看見我姐就點頭哈腰的湊親近,可有意思了……”
“是啊,姐一個人的生意就夠養活她的一個店了。”呂芳圓板着臉:“這還不是最可氣的,最客氣的是他居然騷擾到刑警隊了。每天中午走開着他的破車等在公安局的外面,姐一出來,他就開車跟着姐,哼哼,也不怕刑警隊把他這個黑社會給抓了。”
“芳芳姐,你爲啥你喜歡他啊?”郭慕華問:“我覺得吳楓林的人挺不錯的。你不和他來往,是不是嫌他是黑社會啊?”
呂芳圓搖搖頭,不屑的說:“他算啥黑社會啊?姐要是喜歡啊,就算是希特勒我也跟他一輩子,要是不喜歡,他就是劉德華,姐也不多看他一眼!”
“你就這麼討厭他?”郭慕華笑着問:“連飯都不去他那吃了?”
呂芳圓白了他一眼,“我再一次的告訴你啊,你最好離他遠一點,他真的不是一般的混混,你和走近了,對你沒好處。”
郭慕華笑一笑,沒有回答。
“姐,吳楓林到底是什麼人啊?”呂思圓問。
“你別管。”
“我是不管,可媽媽都問我好幾次了,那個天天給你姐送花的小夥子帥嗎?在哪裡工作啊?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呂思圓抿嘴笑着說:“我告訴我,我好告訴媽呀。不然她老是問我。”
呂方圓哼了一聲。“隨你,你愛怎麼回答就怎麼回答。”
呂思圓見姐姐生氣了,抿嘴一笑,不再說了。
吃完了飯,三人離開宴賓樓。
郭慕華到醫院去了一趟,見劉浩祥精神已經大好,李劍鋒和沈江山看護的也很好,站了一會,就離開醫院回學校了,最近的幾天,他學習耽擱的可不少,雖然有林詩音的課堂筆記幫忙,但畢竟沒有聽耳老師講解踏實,他想着,今天下午先放下身邊的事情好好的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