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樂部九樓的一間豪華客房內,方揚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躺在牀上的楊柳依。她的眼睛緊閉,臉上依然帶着無助與彷徨,嘴脣微微抿着,讓方揚看得心中一陣憐惜。
要是依着方揚過去的脾氣,是絕對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程凡的,但是很多時候人並不能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來,尤其是重生之後方揚完全換了一個視角,看清了許多東西,所以當機立斷地採取了相對妥協的態度。
畢竟楊柳依萬幸沒有出什麼事情,而且石磊這個人,當朋友是絕對沒話說的,在某些事情上方揚很快就需要石磊的幫助,這個時候沒有必要與他撕破臉。
至於程凡,這筆賬方揚卻是記在了心中,假以時日找到合適的機會,方揚必然會連本帶利地與他清算。
來到房間之後,方揚就對楊柳依做了簡單的檢查,根據他的經驗判斷,果汁裡應該是加了普通的鎮定類藥物,等藥效過去之後楊柳依就會醒過來,所以方揚也沒有叫醫生,而是直接讓楊柳依躺在牀上休息。
方揚靜靜地坐着,心中也是充滿了疑惑,他不知道楊柳依爲什麼會出現在紅色年代俱樂部,會與程凡這樣的人在一起唱歌。雖然程凡有着深厚的民航業背景,但是根據方揚對楊柳依的瞭解,她不是那種熱衷於攀附關係的庸俗女子,況且方揚也是親眼看到楊柳依激烈的反抗,說明她本身是極不情願的。
到底是什麼壓力迫使她走進了那間包廂呢?方揚的腦子裡浮現出剛纔在包廂裡的一幕幕,鹿雪梅那張有些刻薄蒼白的臉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凌厲了起來……
這時,牀上的楊柳依夢囈道:
“程少……求求你放過我……我不調基地了……也不想當什麼乘務長……讓我回家……方揚,救救我!救我……”
方揚連忙一把抓住楊柳依的手,輕聲安撫道:
“柳依姐,別怕!我是方揚,沒事兒了,一切都過去了,別怕……”
楊柳依秀眉微蹙,在夢中喃喃地說了幾句之後,又陷入了昏睡當中。
方揚小心地鬆開楊柳依的手,臉色難看地來到陽臺上點起了一根菸。深深地吸了一口之後,方揚將過肺之後的煙霧長長地吐了出來,彷彿要將心中的憤懣也全部吐出來一般。
他皺着眉頭,心中思緒萬千。
楊柳依想要調基地?她這是要離開榕城嗎?難道是因爲自己的緣故?方揚不是個傻子,相反,他比絕大多數人都要聰明,因此很快就猜到了楊柳依調基地的用意應該就是想躲開自己。
否則她在榕城基地幹得好好的,而且在榕城還有房子,沒事兒在這個時候調動工作幹什麼?
方揚的心中忽然充滿了苦澀。
……
午後的陽光射進屋子裡,暖暖的讓人感覺一陣慵懶。楊柳依微微扭動了一下身子,長長的睫毛忽閃了幾下,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喝下帶了迷藥的果汁之後,楊柳依雖然醒了過來,但是依然神智恍惚,她的記憶也出現了斷檔,皺着秀眉仔細想了想,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KTV包廂裡,還被那個程少強行灌下了一杯可疑的果汁……
想到這,楊柳依整個人一激靈,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坐了起來。楊柳依低頭看了看,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無損,心裡略安。她皺眉打量了一下這裝修豪華的套房,很快就看到了陽臺上那個高大的背影。
方揚聽到身後的動靜,連忙回過頭去,見楊柳依坐起了身子,方揚快步走回房間,關切地問道:
“柳依姐,你感覺怎麼樣?”
“方揚?”楊柳依看到方揚之後心徹底放了下來,疑惑地問道,“我這是在哪兒啊?”
在昏迷之前楊柳依恍惚感覺到方揚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她將之歸結爲自己的幻覺,沒想到竟然真的看到了方揚,楊柳依感到心中一陣溫暖,她知道一定是方揚在自己最無助的時候出現並且救了自己。
方揚沒有回答楊柳依的話,而是帶着一絲責怪問道:
“柳依姐,你怎麼會來紅色年代俱樂部,而且還和程凡那個雜碎在同一個包廂裡的?”
“我……”楊柳依想到自己稀裡糊塗被鹿雪梅帶到紅色年代來的前因後果,飛快地瞥了一眼方揚,心虛地低下了頭。
方揚靜靜地盯着楊柳依的眼睛,半晌才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不說我也知道,求人辦事對吧?”
楊柳依沒有說話,臉上神色複雜。
方揚問道:
“柳依姐,你希望那個程凡能幫你調離榕城基地對嗎?”
“你怎麼知道的?”楊柳依大爲驚訝,脫口而出問道。
方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情緒有些低落:
“柳依姐,我真的這麼讓你討厭嗎?以至於跟我住在一個城市裡你都覺得不自在,想要逃離……”
“不是的,方揚你誤會了……”楊柳依焦急地說道。
方揚默默地站起身來說道:
“柳依姐,你在這裡安心休息,這是我一個朋友家裡開的,想住多久都沒問題。我已經給袁機長打了電話,他會幫你請假調班。晚上還有個應酬,我先走了……”
這一刻方揚的心中充滿了苦澀,他猶記得第一次登機見到楊柳依時那種怦然心動的驚豔感覺,那天楊柳依穿着天藍色的空乘制服,那明眸善睞的雙眼、高高挽起的髮髻、甜蜜親和的微笑都深深地印進了方揚的心裡。
之後兩人由於同心協力駕駛飛機迫降而相識,並且越走越近。雖然楊柳依常年在天上飛來飛去,但是有限的相處時間裡,方揚能感受到那種完全放鬆身心的愉悅,這也是那晚方揚喝了酒之後會忍不住吐露心扉的原因。
然而也正是那一晚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一幕之後,楊柳依就開始躲着方揚了,這次更是直接想要謀求工作調動徹底離開榕城。
方揚使勁地晃了晃腦袋,似乎想將對楊柳依的感情也從腦子裡清除出去,他邁了一步又停下,回頭說道:
“柳依姐,你想好要調到哪個城市之後告訴我一聲,這個事情我來幫你搞定。以後不要再自作主張去求人了,這個社會上有很多陰暗的東西是你無法想象的,不要讓我擔心你……”
說完,方揚咬了咬牙,轉身快步朝門口走去。
“方揚!別走……”
方揚感到背後一陣香風傳來,緊接着楊柳依的雙手從後面地抱住了方揚的腰,她的臉緊緊地貼在方揚的後背上,手抱得非常緊。楊柳依有預感,如果自己一鬆手的話方揚就會從他生活裡徹底消失,再也找尋不見……
方揚感到楊柳依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接着後背就傳來了溼潤的感覺。方揚靜靜地站着,抓住楊柳依的柔荑,嘆氣說道:
“柳依姐,我知道我很貪心,吃着碗裡的望着鍋裡的,可我是真的無法控制自己,要讓我強迫自己不去喜歡你的話,簡直不如直接殺了我……所以,也許你換個環境,對你我都是好事!”
“你別說了!我不走了,我哪兒也不去,就在榕城基地,就在你身邊……”楊柳依帶着哭腔說道。
今天發生的事情讓楊柳依第一次意識到,方揚已經悄無聲息地在她內心深處最柔軟的位置紮根了,在KTV包廂最無助最彷徨的時候,楊柳依就曾幻想過方揚從天而降解救自己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場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正如同她所幻想的那般。
剛剛醒來第一眼看到方揚那寬闊高大的背影時,楊柳依似乎聽到自己內心的堅冰碎裂的聲音,這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但是楊柳依清楚,自己已經離不開方揚了。
方揚掰開楊柳依的手,猛地回過身來抓住楊柳依的香肩,凝視着楊柳依含煙籠霧的雙眸,驚喜地問道:
“柳依姐,你沒騙我吧?真的不走了嗎?”
楊柳依微紅着臉,輕輕地點了點頭,帶着一絲羞怯說道:
“這下你開心了吧?”
方揚一言不發地盯着楊柳依的眼睛,直看得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這時,方揚一把將楊柳依攔腰抱起,在楊柳依的驚呼聲中輕鬆地抱着楊柳依在原地轉了好幾圈。
“我當然開心了!我簡直開心死了……”方揚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柳依姐不會這麼狠心丟下我不管的……”
“快放我下來!都快被你轉暈了……”楊柳依嬌嗔地叫道。
終於腳踏實地的楊柳依看着在一旁嘿嘿傻樂的方揚,美麗的鼻翼輕輕一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悠悠地說道:
“我說你變臉也太快了吧!剛剛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呢!”
“你不知道嗎?熱戀中的男女無論是智商還是情商都是無限趨近於零的!”方揚恬不知恥地說道,“現在你都能成功左右我的情緒了,你就偷着樂去吧!”
楊柳依嬌嗔地啐了一口,紅着臉說道:
“戀你的大頭鬼啊!誰跟你熱戀啊……”
話雖這麼說,楊柳依的心中卻是甜滋滋的,這次的事情讓她和方揚又找回了原來的感覺,看着方揚在自己面前毫無心機地貧嘴,楊柳依忽然覺得午後的陽光也燦爛了許多。
“不會吧!柳依姐,剛說完的話轉眼就不認賬了呀?”方揚大聲叫道,接着扯着嗓子學起了楊柳依的聲音,“我哪兒也不去,就留在你身邊……”
楊柳依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