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個是‘蠻荒’。”
微揚下巴說出這句話，張許瑤轉過頭去得意看向直播搭檔，臉上寫滿了“快來問我爲什麼呀？”
顯而易見，小張老師雖不關心明星八卦、不打聽家長裡短、不傳播辦公室秘聞，更對男生關心的國際局勢、經濟走向、軍史秘聞沒啥興趣，身爲普通人的她還是有着一顆想要傳播小道消息的八卦之心。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女人尤甚，”心裡念着這句話，申雪妮便要開口配合她的表演。然而餘光掃到的一行文字卻讓她改了主意，當下呵呵笑了起來：“醒醒！大清滅亡都一百年了！”
張許瑤面上得色一滯，接着反應過來提聲喝問：“你說我out了？”
“可不是嘛，”申雪妮抓起鼠標，回滾彈幕指給她看，“看見沒有？這倆款遊戲3個月前就拿到版號了，你現在纔拿來跟我炫耀，可不就是村網通、大清亡？”
看清那行明顯是複製粘貼的文字，張許瑤卻是笑了笑，“文件上寫的是3月份，不過到手卻是最近，那個公告也是節前纔出來，不信你去搜下原網頁看看發佈時間。”
人家說的這麼肯定，申雪妮自然不會表示懷疑，只是問道：“怎麼拖這麼久？”
“正常都是第二個月發公告，這次是牽涉到業務交接，所以多用了兩個月。”
輕輕點頭，申雪妮面露喜色，“上次你說業務交接發號暫停，現在他們開始上班，後面發號就會正常了吧？”
“我也想這樣。可惜，”張許瑤兩手一攤，“就我打聽到的消息，短期內不可能。”
“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張老師歪頭，“不過我猜可能是蓋章累到了，每月幾百款休閒益智手遊，換我也得發瘋！”
“嗯？”申雪妮看了眼彈幕區，很快找到了新的問題，“這位網友說，休閒益智遊戲都是走簡便流程，最快18個工作日就能上線運營。標準寬鬆，根本沒多少工作量。”
“問題就出在寬鬆上面了，”主播小張伸出右手比了個“7”，“最新這份公告裡有700多個遊戲，其中休閒益智類超過500數量最多。然而這些遊戲裡面有210個麻將、56個鬥地主，這還沒算德州撲克跟斗牛、拖拉機、十三水那些流傳不廣的地方玩法。要不是還有24個消除、5個棋類，休閒益智板塊都可以改名叫麻將撲克專區了。”
“呀！”申雪妮適時送上普通人的驚訝，“這麼多？人都在企鵝上面，這些還有人玩？”
“當然有啊，主流的麻將、鬥地主被大平臺作死了，他們就做地方棋牌，然後線下賣房卡。前年有上市公司怒砸20億收購一家地方棋牌公司，然後這家小公司去年賺了9個億，年回報率秒殺所有p2p。”
“真這麼多？”
“這是業績年報上面說的，具體賺多少就不清楚了。這家公司去年每10股派0.87元，妥妥的韭菜地。”
“什麼意思？”
“派息就是股票現金分紅，他們去年的股價最低是18塊，如果你在最低點買入10股並登記股權，今年就會分給你八毛七。嘿！180塊銀行存三個月利息都有兩塊五呢，真是打發叫花子！”
“嘿！”申雪妮撇了撇嘴，“我不炒股也知道炒股炒的就是低買高賣，沒幾個人指望分紅。”
“確實如此，不過你能高賣的前提，是有人覺得買這支股能讓他賺錢，而這筆錢最終都要着落在上市公司的資產增值還有分紅上面。”
眼見對方還要再問，張許瑤連忙擡手喊停，“行了不說這個了，咱倆既不炒股也不看行情，說這些完全是空對空，咱們回到遊戲上面！”
扭頭瞥見遊戲界面，申雪妮挑眉發問：“怎麼還沒到？之前去考場可沒這麼慢！”
“之前是在州里考，隋唐的州比較小，相當於現代的地級市，咱們現在要進京趕考，路程當然增加了很多。”
“還有，這段路程也有預載新地圖的作用，唐長安城規模宏大、建築人口衆多，現在又是第一次載入，速度當然快不起來。”
“慢一點沒關係，太慢就受不了了。要不是兩邊風景還在變化，我都要以爲遊戲卡住了。”
“快了快了！”張許瑤也有些無語，手指車廂壁上掛着的水囊，“等它完全癟下去，咱們也就到了。”
扭頭看向不起眼的水囊，申雪妮果見後者沒有了開始時的鼓脹，馬上感嘆一句：“居然是真的？這個設計倒是巧妙，還有你怎麼發現的？”
看了眼屏幕上滿屏的“666”、“大王慧眼如炬”的讚歎，張許瑤猶豫許久還是決定不貪這個功勞，“要是就你一個人新手上路，車伕就會告訴你水囊喝光就會到達。”
“原來如此，”申雪妮點點頭。因着這個小插曲，她開始注意觀察遊戲畫面，果然又發現不少新的變化。
“兩邊的農田變多了，村鎮道路也多了起來。”
“這是自然，天子腳下要還是一片原始生態，這皇帝跟部落酋長又有何區別？”
“說到部落酋長，等到‘蠻荒’公測，我的部落是不是都會刪除？還有我在‘貓艦’的艦隊是不是也要抹除？”
“這還用問？刪檔測試，完了當然要刪檔的。”
“唉！這次被你坑慘了，辛辛苦苦幾個月，一夜回到建號前，以後再也不玩內測了。”
“早玩早享受，其實你也不虧，”張許瑤連忙替自己還有蜜蜂遊戲辯解起來：“商業運營人是多了，遊戲氛圍卻沒有測試時那麼好。再說了，將來刪的也是物品道具屬性技能，人物名稱、捏臉形象、建築艦船設計這些都有預留期，等到公測還可以優先使用。”
“這還差不多，”申雪妮勉強點下頭，“每回捏臉、設計房子都要花費好幾個小時，要是全部刪掉我就要刪遊戲了。”
“你還好意思說？就你那幾個茅草屋，完全沒有保留的價值。”
覺得口說無憑，張許瑤索性打開相冊，找到之前的截圖展示給直播間觀衆，“大家看看，這就是某人號稱花費幾個小時設計的房子，給你們你們要麼？”
“大家別聽她胡說！”申雪妮連忙辯解起來，“‘蠻荒’的地圖就是一大片荒地，沒有npc也沒有城市，所有材料都要玩家自己採集，蓋出來的房子當然會比較原生態一些。其實她自己的房子比我的也好不到哪裡去，我也有圖爲證！”
張許瑤瞥了眼對方屏幕上的圖片，馬上擺出氣急敗壞表情：“這張圖你居然還留着？還好我這裡還有一張狠的！”
你來我往互丟幾輪截圖，申雪妮這才反應過來，“大王，咱們好像還有保密協議來着？蜂遊不會找咱們麻煩吧？”
她倆拿到激活碼時也按照業界慣例簽了保密協議，約定不對外散播測試時的截圖和視頻，否則就會遭到掐信號、封帳號，乃至起訴索賠等處罰。
“問題不大，雖然這些都是封測截圖，但現在都要開內測了，官方不會揪着不放的。”
“那就好，”圓臉少女放下心來，“要是跟你一樣慘遭封號直播不了，我就慘啦！”
“怕什麼？你又不是遊戲主播，蜂遊頂多封掉你的遊戲帳號，又管不到天鵝這邊。哎對了，長安到了！”
申雪妮轉頭看向屏幕，果然見到一座巍峨巨城正在徐徐靠近。
限於木料石材夯土這些天然建築材料的強度不足，古代建築普遍很難蓋到特別高。即便勉強蓋高了，也會變成尖細的高塔，採光差不通風，居住體驗不佳。不能縱向發展，古代城市自然只能橫向發展，再加上古人有着修花園、開菜田的習慣，大城市往往有着不輸現代城市的佔地面積。
一眼望去，城牆向着左右延伸，需要扭頭細看才能找到盡頭。牆外河流滔滔、湖面粼粼，牆後隱隱露出些許屋檐和高樹修竹，卻是現代鋼鐵森林所不具有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世界。
“嘶！”收回左右打量的視線，申雪妮忍不住吸了口涼氣，“嗯？怎麼這麼大？感覺好像比洛聖都還要大啊？”
作爲知名沙盒遊戲《gta5》的主城，洛聖都（lossantos）的名頭甚是響亮。即便申雪妮對犯罪遊戲不感興趣，都禁不住旁人安利購買了遊戲。她最喜歡的玩法便是駕駛飛天摩托“暴君”穿越高樓森林，享受瘋狂作死的樂趣，因此對洛聖都城區的面積有着相對清晰的認知。
“確實比洛聖都大。按照網上的說法，洛聖都城區大概是3.2乘3.5公里、約11.2平方公里，差不多相當於現實洛杉磯城區面積的百分之一。而你現在看到的卻是9.6乘8.6公里、約84平方公里的唐長安城！”
申雪妮搖頭，“長安我也去過，還上城牆看過，給我的感覺貌似也不算很大啊！”
“現代那個城牆是明代重修的，只覆蓋了當年隋朝還有唐朝的宮城部分，九十多個裡坊，還有玄武門、大明宮、大雁塔、小雁塔這些都被丟在了外面。”
“哎對了，大雁塔呢？怎麼看不到？”
“大雁塔是唐玄奘西天取經後主持修建的，他這會兒還在外地遊學，自然沒時間修什麼大雁塔。小雁塔修得更晚，這時候同樣看不到影兒。”
打量着車外徐徐退走的建築和人羣，度過最初驚訝期的申雪妮忽然開口發問：“你不是說這是個人制作的科舉遊戲麼？開發者吃錯藥了，搞這麼大一座城市出來？這麼多建築、這麼多人，他一個人得弄到什麼時候去呀？”
“這個我正好知道，原版遊戲裡面根本沒有隋唐什麼事，開發者只做了宋朝的科舉，而且建築和人物用的都是公共素材。現在這個長安城是蜂遊接手後加進來的，他們手上養着一堆美工，各朝各代的都城都有提前製作，直接拿過來用就是了。”
“而且這個長安也不是洛聖都那種真沙盒，你現在看着人來車往熱鬧繽紛，其實只有這條街道的房子和人物是仔細雕琢過的，行駛路線以外的街坊和npc的建模精度下降好多。而且即便是這條路上的npc，通常也不能碰觸互動，只有恰好觸發劇情纔會由對話、碰撞還有任務。”
“怎麼感覺跟影視城有些像，正面看着漂亮精緻背後卻是空架子？”
“嗯哪！”張老師欣然點頭，“要得就是這種效果。這遊戲的主題畢竟是科舉考試，沒必要把資源浪費在和主題無關、完全用不上的地方。”
“既然這樣，爲什麼不直接拿掉這座雞肋的大城市，直接用一系列2d場景圖片代替也能達到效果，還能節省下漫長的加載時間。”
“要是這遊戲還是個人制作、獨立發行，這麼做當然沒問題，”張許瑤聳了聳肩膀，“不過現在是蜜蜂遊戲接手製作和發行，當然要來些蜂遊特色的大場景、多路人，不然怎麼顯出他們的本事？反正這些場景素材將來還會用到其他遊戲裡面，也不算重複建設。”
“這可不見得，”申雪妮搖頭，“我記得某人說過，遊戲裡的貼圖都要專門烘培以便固定光影效果，這一步貌似非常耗費時間和金錢。”
作爲對方口中那個某人，張許瑤微微有些尷尬，不過還是強行解釋道：“要是完整的109個裡坊、一百多萬人的長安城，全部烘培下來會非常非常耗費時間，不過現在是偷工減料影視城模式，耗時應該不會很大。就我所知，這遊戲之前是蜂遊員工開發的，他在e3開始前交到蜂遊手上，前後不到一週時間。”
“一週時間增加十幾個這麼大的都城？就算你是半官方人員，也不能這麼瞎吹吧？”
“有沒有瞎吹你自己可以去看，”張許瑤白了她一眼，“我剛都說了，蜂遊手上有現成素材，npc套用模板生成也花不了時間，一週時間做個沙盒遠遠不夠，做個限定主題的箱庭還是可以的。”
“箱庭遊戲”通常特指具有精緻小巧場景以及明確故事線的日式沙盒遊戲。《躍龍門》活動區域嚴格受限，在張許瑤看來卻是像極了不夠精緻的箱庭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