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潔搬出了童保羅的家。
儘管童保羅說,他家的大門永遠爲何心潔敞開,何心潔可以住到地老天荒。——但,這不過是童保羅的一廂情願。
何心潔和方藝苑成立了“潮流妖女”時裝工作室後,由於何心潔設計出來的服飾,夠時尚,夠新穎,有着歐美的風格,獨具特色,又能凸現出品位,加上方藝苑的手工細緻,認真,一絲不苟,深受歡迎。
漸漸的,顧客如雲。
再漸漸的,財源滾滾進。
待工作穩定下來,有了經濟基礎後,何心潔第一件事,便是找了房子。在“潮流妖女”時裝工作室附近,單間配套,十來平方米。然後,自童保羅家搬了出來。房子雖然是小了點,比童保羅的“蝸居”還要“蝸居”,但畢竟是自己的窩,可以隨心所欲,——甚至,可以光明正大的穿了三點式,或者不穿,赤條條的來來去去,滿屋的走,還有,可以裸睡。
何心潔喜歡裸睡。一方面,裸睡時去除了衣物對身體的束縛,給人一種無拘無束的舒適感;另一方面,裸睡增加了皮膚與空氣的接觸面,有利於血液循環和皮脂腺,汗腺的分泌。而且,裸睡有助於放鬆心情,消除疲勞。
住在童保羅的家,何心潔不敢。
畢竟,男女有別,萬一給童保羅看到了,多尷尬。
匈牙利偉大的革命詩人桑多爾.裴多菲都說了:“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在童保羅家住了這麼長的時間,打擾了童保羅這麼久,何心潔還真的過意不去。當初,也是迫不得已,無路可走。如有得選擇,誰願意寄人籬下?
童保羅倒有點不捨。
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各人自有各志。他又不是她的誰誰誰,也不好勉強。
說到底,他和她,還是有緣沒分。
相遇是緣,錯過也是緣。什麼叫做“緣分”?
隱士說:“緣是命,命是緣。”
高僧說:“緣是前生的修煉。”
佛祖則不語,用手指了天邊的雲。雲起雲落,隨風而東西。
緣,不可強求。緣即如風,來也是緣,去也是緣。已得是緣,未得亦是緣。感情的事,如雲聚雲散,緣分是可遇不可求的風。
雖然做不了情人,做朋友,還是可以的,是紅顏知己,或藍顏知己那種。童保羅打了電話給何心潔:“有空嗎?有空出來喝一杯,可好?”——不管列嘉輝的意圖是什麼,總之,童保羅也想見到何心潔。一舉兩得的事,何樂不爲?
白天辛苦了,晚上自然想放鬆心情,希望能開心一下,喝一杯,自然求之不得。何心潔雀躍:“好啊,好啊。”
何心潔極喜歡酒吧的氣氛。
這便是她和童保羅的不同之處了。
童保羅開了車子去接何心潔。
何心潔在樓下等。一身白衣白褲的何心潔,還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她的五官精緻,美目流轉生輝,裹在黑夜裡,在微暗的燈光下,一張臉孔微微揚起,雪容花貌參差是,一如復甦的牡丹,美不勝收。
童保羅看得眼睛都綠了。
啊,三分人樣七分裝。何況,何心潔是七分人樣三分裝?自然勝人一等。
綠了眼睛的不單單是童保羅,還有列嘉輝和約翰遜。
列嘉輝怔怔的,瞪了何心潔看,心如平原跑馬,易放難收。突然,閃過腦海的一句成語:出水芙蓉。——清麗,脫俗,不食人間煙火。——像了李白的詩所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在一旁的約翰遜,嘴巴則成了O型,低聲嚷嚷:“HA,GOOD ATTRACTIVE,LOOKS LIKE ANGEL WHICH WHICH GOD SENDS。(哇,好漂亮,像上帝派來的天使。)”
列嘉輝沒好氣,瞪了他一眼:“SHUTUP!(閉嘴!)”
列嘉輝忽然間感到,這個約翰遜,煩不勝煩。真的,這個洋鬼子,他憑什麼看上何心潔?他憑什麼追她?他並不配。
何心潔遠遠的見到列嘉輝和約翰遜,有點驚詫,想不明白他們爲什麼也來了。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列嘉輝。何心潔壞脾氣地皺了皺眉,叉了腰,橫了在列嘉輝跟前,氣勢洶洶問:“怎麼又看到你?”
列嘉輝做賊心虛,心有點亂。爲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連忙裝腔作勢,也皺了皺眉,鸚鵡學舌:“怎麼又看到你?”
何心潔氣,是她想見他的麼?如果知道遇到他,她纔不要來。
真的如此討厭他?真的如此不想見到他?也不見得。偶爾,何心潔腦海裡還閃過列嘉輝的影子,看到某個外形優秀一點的男人,還喜歡拿了列嘉輝跟他們比。何心潔發覺,那些男人統統加起來,也跟不上列嘉輝。但真正面對列嘉輝了,一看到列嘉輝那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樣子,何心潔心裡就不舒服。
何心潔不由得的把她的臉孔湊近了列嘉輝的臉孔,狠狠的瞪他,列嘉輝不甘示弱,也把臉孔湊近了何心潔的臉孔,也狠狠的回瞪她,眼睛瞄準了彼此的眼睛,互相瞪着,各不相讓,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像兩隻兇猛的獸,決戰前的沉默。
童保羅做老好人,調解着:“喂喂喂,不要一見面就吵呀,既然來了,就應該開心。”
何心潔和列嘉輝還不依不饒,還在瞪着,誰都不願意先敗下陣來。過了好半天,大概想着,總不能這個姿勢,直至天長地久。終於,兩人悻悻地移開了目光,異口同聲,列嘉輝說:“好男不和女鬥!”何心潔說:“好女不和男鬥!”
童保羅服了,作了一個暈倒狀:“天,你們兩個,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真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還這麼幼稚,彷彿三歲小孩童一樣。老天!
何心潔撇撇嘴,不屑:“誰要和他做歡喜冤家來着?”
列嘉輝也撇嘴:“我不要和她做歡喜冤家。”
兩人同時,又重重地“哼”了聲。
找了位置,坐了下來,何心潔便隨意的點了American Whiskey(美國威士忌),而且要Blended Whiskey(純威士忌)。Blended Whiskey(純威士忌)是不混合其它威士忌或穀類製成的中性酒精,以玉米,黑麥,大麥或小麥爲原料製成後貯放在炭化的橡木桶至少兩年,味道極純正。
童保羅勸:“Whiskey(威士忌)太濃列了,女孩子不宜喝,要葡萄酒好不好?女孩子應該喝葡萄酒。”
何心潔微笑:“好。”
葡萄酒就葡萄酒吧。何心潔就是吃童保羅這套,肯聽他的話。
童保羅給她點了澳大利亞的紅酒。
何心潔頷首,嘻笑:“新世界紅酒就數澳大利亞的紅酒最好,因爲澳大利亞的紅酒是採用從葡萄皮本身提煉的純植物色素進行調色,是天然物質調色,不像法國的紅酒,是用牛血所提煉出來的色素進行調色,我不喜歡。”
列嘉輝斜眼看了她,還真會挑,忍不住嘀咕:“好像十分在行的樣子,也不知道是真懂還是假懂。”——還是不肯相信,這何心潔,還真的這麼有品味?瞭解這麼深奧的東西?列嘉輝也不是看低何心潔,而是心中疑惑,她真的懂?
不料這話,又激怒了何心潔。
同樣的話,由不同人的嘴中說出來,產生的效果也不同。如果換了是童保羅,何心潔會一笑置之,還會興致勃勃的同他研究,真的,她怎麼會這些?是真懂還是假懂?但這話,自列嘉輝嘴巴說出來,味道便變了樣,落到何心潔耳朵裡,特別的刺耳,彷彿,挖苦諷刺味十足。
什麼叫狗嘴長不出象牙來?這便是了。
何心潔“哼”了聲,冷冷地說:“真懂還是假懂,不關你事,不要你插嘴。”
列嘉輝禮尚往來,也跟着“哼”了聲:“孔子說,知之爲知之,不知之爲不知之,不要不懂裝懂。”
何心潔橫了他一眼:“孔子是誰?不見得是你父親吧?我爲什麼要聽你父親的話?”
童保羅正在和約翰遜喝酒,酒還沒滑進喉嚨,結果忍不住,全噴了出來,竟然噴得對面的約翰遜一頭一臉全是酒。童保羅連忙解釋給何心潔聽:“孔子不是列嘉輝的父親啦,孔子是我國春秋時期的一位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
何心潔汗顏。
列嘉輝罵她:“白癡!”
何心潔不服氣,頂嘴:“你纔是白癡呢。”
列嘉輝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懂裝懂是不關我事,只不過我聽不進耳朵,看不慣你糊弄人,所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這回,何心潔更是糊塗了,加上氣憤,便語無倫次起來:“什麼我糊弄人?我什麼時候糊弄人啦?還有,你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什麼意思?喂,說一事歸一事,別扯到什麼地方的路去,一會兒你又得說,那路不平是我弄的。再說了,就是那什麼什麼地方的路不平,你拔刀有用嗎?真是幼稚加白癡,刀可以砍得路麼?”
列嘉輝笑得前仰後合。
童保羅也忍不住的笑。
倒是約翰遜,因爲母親是中國人的關係,也勉強聽得懂中國話,但深刻一點的,還是不瞭解含義,他一臉的不解,用了生硬的中國話問:“對哦,列,路不平怎麼可以用刀去砍?你腦袋是不是進水啦?”
結果,列嘉輝和童保羅更笑得歡,直彎不起腰來。
看,何心潔終於找到“同志”了。這一對活寶,真的是半斤八兩。
不過,也別說,這一對半斤八兩,倒是有共同語言。約翰遜來自美國喬治亞州的亞特蘭大。何心潔似乎對亞特蘭大這座城市很熟悉,用了純正的美國口音英語和約翰遜聊着亞特蘭大,像高大的橡樹,黑人,種植園,以及層出不窮的桃子街,南方大城,奧運會舉辦地。
何心潔說,她喜歡亞特蘭大,是因爲Margaret Mitchell。
童保羅在旁邊聽到了,驚詫:“咦?心潔,你知道瑪格麗特.米切爾?知道《亂世佳人》?”
真是奇怪了,不知道孔子的人,居然知道格麗特.米切爾。
何心潔是知道格麗特.米切爾的。感覺中,何心潔不但知道格麗特.米切爾,《亂世佳人》還是自己最喜歡看的一部小說,特別喜歡了裡面的主人公斯佳麗.奧哈拉的一句話:“明天又將是一個新的一天。”
明天又將是一個新的一天。
說不定一覺醒來,何心潔又恢復了記憶,記起了一切前塵往事。到了那個時候,何心潔還是現在的何心潔嗎?
別說列嘉輝,就是何心潔自己,也不相信一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孤兒,以偷東西做賊爲生,竟然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會設計服飾。
也許,像了顏小可說的那樣,借屍還魂;抑或,像瞭如今的流行小說,穿越。
真的有時空交錯,真的有穿越這回事嗎?如果有,何心潔想,她肯定不是從古代穿越到現代,古代纔沒有這麼現代化新潮且懂得《亂世佳人》的人物。從未來穿越到現代?天,會麼?如果真的是從未來穿越到現代,那她應該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呀,多多少少,總懂點歷史吧?比如說,下一屆的美國總統是誰?
何心潔纔不知道。
再說了,下一屆的美國總統是誰又關她什麼事?
何心潔甩了甩頭,算了,不要想那麼多,自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