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這次到深圳來,除了想念列嘉輝,想看到他外,她還計劃去訂做一襲晚禮服。下個月,是她母親的五十大壽,喬安娜希望在生日宴會裡,能夠豔光四射,成爲衆人注目的焦點。
每個女子,總是虛榮的,喬安娜也不例外。
列嘉輝不解:“晚禮服,用得着你喬大小姐跑來深圳訂做麼?深圳是什麼地方啊,比得上**巴黎麼?那兒大把的名牌,大把的名設計師。”
喬安娜說:“漂亮的晚禮服到處都有,但找到滿意的,有特色的,和別人沒有雷同的,那就得非要訂做不可。”
列嘉輝說:“訂做也要到巴黎去呀,跑來深圳?老天。”
喬安娜微笑。
原本她正計劃去巴黎訂做的,已聯繫好了設計師。但前幾天,在一個宴會裡,看到了一個要好的朋友,穿了一襲很漂亮很性感的黑白裙子,配了披肩長髮,美不勝美,彷彿下凡的仙子,喬安娜頓時張大了嘴巴,久久合不上來。
那個朋友,不過是中上之姿,沒想到那條與衆不同的裙子穿了上身,便給了人一種驚豔難忘的感覺。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男人爲女人生,女人爲衣服生。
朋友告訴喬安娜,她的裙子是在深圳定做的,一間叫“潮流妖女”服飾工作室。
列嘉輝聽了,不以爲然,自鼻孔哼了聲:“‘潮流妖女’?一聽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貨色,有一種妖邪氣,讓人聯想到《聊齋》裡的狐狸精,還有那些妖豔的女鬼。還潮流呢,老天!”
喬安娜也迷惑:“聽說設計師很年輕,不過二十來歲,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還有,她的脾氣很古怪,只肯做黑白兩色的衣服。而且,並不是每個顧客去了都有求必應的,她得看你是不是合適穿黑白兩色,如果不合適,她會拒絕給你做,給多少錢也不肯。她說,會糟蹋了她的作品。”
列嘉輝來了興趣:“真的?這麼有性格?我看看去,看是什麼神聖,這麼拽。”
“潮流妖女”服飾工作室在一個算不得是熱鬧的地段,環境幽雅,溫馨浪漫,店面裝修得極有特色。整間工作室,只有黑白兩色,白的牆,黑色的玻璃,黑白相隔的地板,黑白的裝飾品和傢俱。
列嘉輝和喬安娜遠遠看到,不禁齊齊的“哇”了一聲。
彷彿,人間天堂。
喬安娜轉過了頭,笑着對了列嘉輝說:“輝,看來你找到了‘同志’了。”
列嘉輝也喜歡黑白兩色。他的家和辦公室,也多是黑白兩色。不過,列嘉輝的黑白,沒有“潮流妖女”服飾工作室的黑白來得徹底,列嘉輝還喜歡淺藍,其次是淺灰,多或少的,淺藍色和淺灰色也滲了在其中,——一個大男人,總不能整天穿着黑白顏色的衣服吧?
而“潮流妖女”服飾工作室除了黑白,幾乎就找不到其它顏色了,連工作人員,也是穿黑白顏色的衣服。
看來,“潮流妖女”這四個字,倒也不枉虛名。
看到何心潔,列嘉輝不禁目瞪口呆,彷彿,白日裡看到鬼一樣。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打死列嘉輝,他也不會相信,那個脾氣古怪的天才服裝設計師,竟然是何心潔。
何心潔什麼時候懂得服裝設計?
真是暈了。
何心潔看到列嘉輝進門來,又驚又喜。他怎麼來啦?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兒?想到那天晚上,他的擁抱,他的吻,何心潔不禁涌過一絲甜蜜,同時的,又有點羞赧。
歡天喜地迎了上前去,還沒來得及張口說話,何心潔看到列嘉輝身後,忽然閃出了一個女子,緊緊的摟住了列嘉輝的胳臂。那個女子,何心潔見過,在必勝客,顏小可告訴她,那是列嘉輝的女朋友。
列嘉輝的女朋友,叫喬安娜,童保羅說,他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何心潔的一顆心,像了一盆熊熊燃燒着的火,冷不防的,給了一盆冷水撲滅了。
何心潔的胸口,彷彿被壓上了一塊重重的鐵墜,幾乎令她喘不過氣來,失落,難過,痛心,憤怒一古兒涌上了心頭。原來,列嘉輝對她,並不是真心的,他不過是一時之興,玩玩而已。白白的,他欺哄了她一場;白白的,讓她空歡喜了一場。
真的,她怎麼會這麼幼稚?連白癡,都能想像出來,他怎麼會喜歡她?
她不過是白日做夢,不自量力。
何心潔冷漠地說:“請問兩位,有什麼事嗎?”
喬安娜並沒有把何心潔認出來。失憶前的何心潔和失憶後的何心潔,判若兩人,她又怎麼會認得她?怎麼會把眼前這個有着清冷眼神的驕傲女子和那個令人憎惡的無賴小偷聯想在一起?
這個世界不是你看不懂,是變化得太快。
何心潔,也是變化得太快,令人看不懂。
喬安娜誠心誠意地說:“我想在這兒訂做一襲晚禮裙。”
何心潔打量她。
客觀來說,喬安娜長得不錯。皮膚細白,五官秀麗,特別是她的嘴脣,小而微翹,上脣薄,有着清晰的弧線,下脣卻很厚,有着細密的紋理。這種脣,特性感,特迷人,彷彿天生用來接吻的。
啊,接吻。
想到“接吻”這兩個字,何心潔又一陣氣惱,不禁轉了頭,狠狠地瞪了列嘉輝一眼。
列嘉輝知道何心潔誤會他,一時三刻的,卻又無從說起。
真的,該如何解釋?
他是註定的,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喬安娜還在殷切地問:“我可以在這兒訂做晚禮裙嗎?”
何心潔又把目光放回到喬安娜身上。
喬安娜生得嬌小玲瓏,個子不高,但骨架子小,身子柔軟,比例很好,而且氣質上佳,大概是自小錦衣玉食的緣故,神情裡沒有柴米油鹽醬醋的俗氣,神態裡,隱隱約約的,透着一種無比的優越感。
這種女子,像城堡裡無愁無慮的小公主。
何心潔雖然生列嘉輝的氣,但恩怨分明,與喬安娜無關。
何心潔說:“你很合適穿白色。”
喬安娜興高采烈:“我正喜歡白色吧。”
有點言不由衷。但白色,總比黑色好吧?
其實,喬安娜並不是很喜歡白色,白色太過單調,太過素淨,總給人做喪的感覺。黑色也不喜歡,老氣,深沉,讓人想起童話裡的巫婆。喬安娜喜歡紅,是那種鮮豔奪目的紅。但列嘉輝說俗氣。爲了列嘉輝,喬安娜儘量的挑了黑白來穿。
喬安娜很愛很愛列嘉輝,愛到沒有一點自我。
哪怕,愛到像落到地上的一顆塵埃,喬安娜也願意。
何心潔在電腦上給了喬安娜設計了幾幅時裝圖,然後用了喬安娜的照片,身材的比例,模擬着喬安娜穿在身上的效果圖案。
列嘉輝看得目瞪口呆,一臉的不可置信。
這何心潔,太神奇了。
真不敢相信這便是她。
但事實,如此不容抹煞。終於忍不住,趁了喬安娜專心致志比較設計圖的當兒,列嘉輝問了何心潔:“喂,你到底是人還是神?”
何心潔瞥了他一眼,答:“我是妖,妖女的妖。”
列嘉輝啼笑皆非。
切,還是妖精的“妖”呢。
喬安娜終於挑選了那襲白色低胸短裙那款。她個子不高,穿短裙可以亭亭玉立一點。想了想,不甘心,還是問:“不可以有其它顏色嗎?”
何心潔問:“你喜歡什麼顏色?”
喬安娜說:“紅色,很紅很紅那種。”
何心潔在電腦上,把喬安娜挑中的那襲裙子,由白色變成了紅色,套了在電腦上喬安娜的模擬圖上,然後又拿了白色的模擬圖比較。白色低胸短裙的模擬圖,清秀脫俗;紅色的低胸短裙模擬圖,帶着豔俗。
喬安娜氣餒:“還是白色好看。”
但,白色。她母親的生日,她穿純白色好麼?她母親是廣東人,比較迷信,如果那天她穿了純白色,不給罵得狗血淋頭纔怪。
何心潔微笑。她在電腦裡,在白色低胸短裙的模擬圖人像中,加上了首飾,大圈大圈的誇張耳環,粗形的項鍊,手鍊,還有戒指,用了鮮豔欲滴的紅。電腦中的喬安娜,給人的整個視覺,便有了白雪紅梅的景象。
反正喬安娜家裡是做珠寶生意的,她想要什麼樣子的首飾沒有?
喬安娜欣喜若狂。
天哪,簡直是變魔術。
列嘉輝也睜大眼睛。突然間,閃過頭腦的,便是王安石的一首詩,列嘉輝不由得唸了起來:“牆角數枝梅,凌雪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何心潔歪頭,努力過慮着。
咦,這詩,倒比喻得恰當。
結果,何心潔又犯了經常犯的低級錯誤:“你寫的?不錯啊。”
列嘉輝認真地說:“不,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王安石寫的。”——這次,列嘉輝沒有嘲笑的味道,一點點也沒有。人,總不能十全十美吧?如果什麼都會了,那還是人麼?不如去做神仙好了。
方藝苑也在店內。列嘉輝和喬安娜進來的時候,方藝苑剛巧上了衛生間。待自衛生間裡出來,遠遠的看到列嘉輝和喬安娜,不禁嚇了一大跳。
她連忙又躲回衛生間裡。
良久。良久。
直到列嘉輝和喬安娜離去。
方藝苑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語:“好險。”
方藝苑認得列嘉輝。她剛剛來深圳的時候,便在列嘉輝工廠裡打工。也是在列嘉輝工廠裡,她認識列永欽。
列嘉輝是列永欽的親生兒子。
如生活在舊社會,列嘉輝得叫方藝苑一聲:“小媽。”
呵,小媽!
不給列嘉輝拿了棍子追殺過來,罵她是不要臉的第三者,狐狸精,已是大幸,還“小媽”呢。真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