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最大的功勞大概就是能營造出一種集體幻想成真的氛圍。
這氛圍足以讓網絡跟現實開始割裂。
比如現實中，如果一個月能賺到十萬塊人民幣，其賺錢能力起碼已經超越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但如果放到網絡上，對不起，才月入十萬也叫有錢人？！我三歲零花錢都不止這個數……
這種論調看多了，往往會讓許多拿不出五位數的人，產生某種錯覺。
幾十萬那不叫錢，bba那不能算正經車。
什麼？你連一個月十萬都賺不到？
誰給你勇氣上網的？！
可惜的是網絡無法替代現實，人類科技也還沒發展到能讓人思維數字化，直接上載到網絡讓人人都過上億萬富豪的生活。
所以迴歸現實，具體到人民幣，十萬已經不是個小數字。從購買力上而言，大概能超越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
至於十多個億人民幣，更是這顆星球上百分之九十九點無限九的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財富。
哪怕是對於蘭利這樣的組織來說，加稅3個多億美元，也都是一筆不折不扣的鉅款。
所以網絡上的壓力很快便反噬到了西邊，堆積到了羅曼德·威立身上。
他構想過一切，也準備好了諸多應對的手段，但打死他都想不到，發佈會現場真實發生的視頻竟然泄露了出去！
“特勤局的人都是一羣豬玀嗎？！誰能告訴這特麼到底是怎麼回事？”當羅曼德·威立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句話，已經說明有人要倒黴了。
“已經調查清楚了，這些視頻是n的記者羅斯·瓊用手機拍攝的，他在做出反應前，把手機用不黏膠粘在了座椅下方，本打算檢查過後再想辦法帶出去的。但不知道怎麼視頻泄露了。”
“他會不知道？”
“嗯，他的說法是也不知道。但他的賬戶有筆大額資金匯入，我們正在追查這邊資金的來源。”
“哈，不知道？！那麼這位羅斯·瓊記者人呢？”
“今天早上在公寓裡畏罪自殺了，不過具體自殺時間我們可以安排到明天。”
羅曼德·威立抿了抿嘴，一時間無話可說。
這自裁的效率太高了，高到他都不知道火往哪發。
“活幹的精緻點！”
“嗯……可能不是那麼精緻……他當時反抗情緒很重，一時意外……”
羅曼德·威立瞪了他的助理一眼，不過終究還是沒有發脾氣。
畢竟那是外勤的鍋。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
反正背後中槍也能是自殺，自家外勤的活總不至於幹得比特勤那邊更粗糙。
至於自由跟人權……
其實這片土地上的規則一直很簡單，只要你別影響到老爺們的利益，想幹什麼都可以。
實在生活不下去了，哪怕不帶錢去附近超市進點貨呢？
但唯一的忌諱都動了，你不死誰死？！
神仙都救不了！
三十多歲的人了，還是記者，如此簡單的規則都看不明白，還妄想通過出賣老爺們的利益爲自己牟利。只能說愚蠢的貪婪總是那麼致命。
是的，這一刻羅曼德·威立也忘了，是什麼讓他批准了對來路並不明朗的材料模型進行最終測試，並選擇在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對外公示。
人類的通病大概就是自有一套標準去評價別人，然後給自己定了另一套標準。
比如羅曼德·威立覺得他距離老爺們更近，而且將老爺們的利益擺在了第一位。所以他當然是不一樣的。
他的感慨當然也不會脫離老爺們的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如果那個喬澤也能自殺就好了。”
只是這句話直接把旁邊的助理嚇得白了臉龐，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閣下，你也看了最新的評估報告。人工智能加上機器人技術，可能完全改變曾經的那套安保跟防禦模式，甚至可能改寫傳統的陸戰模式。
電子戰也許在未來將成爲最重要的制敵手段。但如果在內陸安保方面，配合人工智能對網絡的掌控，幾乎沒有可能找到可以操作的空間！”
“我明白，我明白，我只是感慨。等等，既然如此……一個突擊培訓了一個月的外圍人員真能在人工智能保護的地方，拿到我們所需要的材料模型？！”
“嗯……”
“算了，已經過去了！記住，本·羅尼是資深精銳的外勤人員，他在做出了偉大的貢獻之後，已經犧牲了！”
“是的，他已經犧牲了。”
雖然簡短的對話代表着兩個人的逝去，一個物理意義上，一個事實意義上，但對於能坐在這間辦公室裡的人來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人從出生那天起，都會有一個結局。
讓人唏噓的不過是有的人已經死了，還活在數據裡。但有些人還活着，在大數據中卻已經死了。
只有豆豆最爲愜意，只要不太作，還真能在某種意義上活到文明終局。
……
華夏，西林市，躍升集團。
陸重國大概打死都想不到，喬澤走後不到一週，集團就被收編了。
他的身份也隨之轉化，以前屬於民企集團的合同工，現在他屬於國企集團報備招聘人員，而且拿到了內部高級工程師職稱。乾的事情還很簡單，就是負責保質保量的生產喬澤之前提供那些圖紙的零件。
兩條生產線就沒停過，一直在生產，然後組裝，封存，然後打包統一用封閉貨車運走。
算下來現在幾個車間合作發力，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每個月大概能完成80臺的任務。但這顯然還不夠，據說新的生產基地已經在建，他接到的文件是要在一年內達到每個月能生產兩百臺。
具體生產這麼多幹嘛，他不知道，也從沒問，反正也沒見市場上銷售過。
網上很多店家到是打着出售豆豆同款的機器人的廣告，陸重國還專門買了一臺，讓他失望的是，這模型做工甚至不如他們生產的精緻。
現在回想起來，陸重國是真的佩服董事長的遠見跟格局。
上億的投入，說免費就免費，然後換來這潑天的富貴。
對於製造業來說，這絕對是最幸福的局面了。
產線不空置，工人有活幹，產品不愁銷量。
後者最爲重要。
因爲還能省去大把的營銷費用。
最實在的還是工資是真漲了。
他的工資從之前每個月卡在一萬的關口，現在直接翻了三倍有餘，到手都有三萬多，更是連公積金都安排上了。產線上的一線工人每個月收入也幾乎翻了一倍，只要績效達標，肯加班，隨隨便便每個月都能入手一萬多。
至於他們的樊董……
據說是調到上面的大集團去當副總了。
在普通人看來寧爲雞頭，不爲鳳尾。董事長換了一個副總，似乎有些虧。
不過陸重國卻知道樊董對現在身份的轉化甘之若飴。
不用再看股東的臉色，能完全摒棄乙方思維模式，以前只能坐陪酒位置的飯局現在能坐到主位附近了。
果然人生的際遇真就那麼一次，抓住說不定就騰飛了。
可惜的是，他總共也就跟喬澤見了兩面。
現在陸重國最期待的就是能再跟喬澤見上一面，說不定他的人生還能再往高處爬一點。哪怕是一點點也能讓他的生活質量再提高一個層次。
畢竟這段時間，雖然忙了些，但老婆的笑臉卻也變多了。以前回家了還要分擔些家務，現在連掃把都不讓他摸，只說讓他把工作幹好就完了。
他要是能月入十萬……
老陸有些不敢想！
老陸還不知道的是，他其實已經可以想想了。
當然，這得歸功於喬澤認識的一線工程師着實不多……
……
西林工業大學，現代數學研究所。
在喬澤的努力下，外界的喧囂根本影響不到這裡。
讓人感覺吵鬧的，大概只剩下豆豆了。
其他在小院裡工作的人其實過得都挺壓抑的。
畢竟能進這棟樓工作的，在上崗之前都是要經過特別培訓的。
培訓老師還專門強調過，理論數學家思考問題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尤其是數論範疇的問題，也許研究需要一年甚至多年的苦思跟積累，但突破卻只需要那積累之後一瞬間的靈感。這種靈感還特別容易被幹擾。
衆所周知數學理論的突破從來都是整個人類文明之幸。
天知道某個理論在多少年後，突然就成了人類文明突破的契機。
所以如果因爲誰突然的喧鬧，把喬教授的靈感趕跑了，那就是整個人類文明的罪人。
這帽子很大，大到誰也承擔不起。
所以平日裡只要喬澤在樓上辦公室，幾乎很難聽到有人大聲喧譁。
除了沒人能教育的豆豆。
也許這傢伙壓根沒把所謂人類文明前景放在心上吧。
雖然在研究所裡大家已經見慣了，但很中肯的說，這玩意的技術含量絕對是人類文明的明珠。
從這個角度來說，豆豆出生在華夏着實有些委屈了。
即便它全網已經接近兩億粉絲，但粉絲可不會無腦吹捧它。
如果它首先出現在西方，絕對能拿到諸如人類工業皇冠上的明珠、人類科技皇冠上的明珠、人類智慧結晶明珠等等諸多了不起的頭銜。
可惜它生在華夏，粉絲們甚至最近還給它起了一個聽起來便特別親切的外號：“臭要飯的”
好在豆豆似乎並不在乎這些，就像一個沒心沒肺的孩子。
不過從年齡上來講，豆豆的確是個孩子。
甚至院裡的人跟豆豆相處久了，真會把它當成一個童言無忌的小朋友，前提是不去想它乾的那些事。
當然對於三樓辦公室裡的人來說，其實不太在乎外面是否吵鬧的。
喬澤已經習慣了在嘈雜的環境思考問題，尤其是他自小聽力就很敏銳，旁人針對他的閒言碎語又多。
大腦要是不能時刻隔絕掉不想接受的信息，那日子真沒法過了，大概早就抑鬱了。
如果以程序員的視角來看喬澤，大概就是產品經理提了一堆不切實際的需求，想要打造一款完美產品。他們照着產品經理的要求做出的東西一堆bug，不得不想盡辦法進行修補，交付的時候便成了這樣……
整體效果不錯，細節上問題一堆，好在瑕不掩瑜。
當然，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都不能深想。
想的深了，生命的意義就會無限放大或縮小，進而產生悲觀甚至厭世的情緒。
好在喬澤沒有這方面的困擾，在旺盛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壓根不會去考慮生命的意義這類縹緲的哲學問題，目標只是在有生之年想弄清楚人類賴以生存的宇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又是如何運作的。
這顯然很困難。
所以雖然取得了很多成就，但大半時間喬澤依然在做功課。
用數學去構造一個微觀世界體系本質就是一件很抽象的事情，就好像數學上的空間維度跟人們所理解的所謂三維空間加時間軸構成四維世界的所謂維度千差萬別。
數學中的維度本質是描述空間、結構或對象的獨立變化的數量。
刨除空間維度外，矩陣的維度表示矩陣的行數和列數；拓撲學中，維度則描述了拓撲空間的局部和全局性質。
喬澤此時做的工作是希望能有一套完整的數學理論將整個微觀世界的運行規則儘可能的描述全面。
即便還沒牽扯到跟宏觀的大一統，但如果他能邏輯自洽的用數學語言將四大基本力解釋清楚，的確能推動人類對於宇宙底層運作規律的認知。
從這個層面來說，豆豆做的事情並不是沒有意義。更不是隻是賺了些錢那麼簡單。
多了一個根據地相當於時刻能接觸到更多更有用的數據。
比如大名鼎鼎的韋伯天文望遠鏡。
白撿的算力跟數據，能極大的充實他的生活。
對於同樣呆在辦公室裡的蘇沐橙來說，生活就更爲愜意了。
上午看看視頻，趁着喬澤休息腦子的時候給她講解些數學上的問題。下午如果沒什麼事，就給自己放個假，約上樓下的劉瑩去逛逛街，或者去健健身，學學散打……
是的，對於外界來說神秘無比的數研所，其實並沒有那麼神秘。
絕大多數時間，喬澤都是在那裡寫寫算算，又或者讀那些以蘇沐橙的水平看了都想睡覺的數據。
其實真要對比其他人的大學生活，喬澤在數研所的日子簡直枯燥到讓人髮指。
一般人根本無法耐得住那種寂寞。
真就是靠着小蘇同學給喬澤的人生添上了些明媚的顏色。
對於小蘇同學來說，除了給她講課時的喬澤，其他時候都是完美的。
“……這裡你的理解還是錯了。思考問題的時候不要鑽牛角尖。數論也好，應用數學也罷，數學的本質是規律，解題也一樣。伱只要找到了規律，同類的題型都能迎刃而解。”
看着認真講解的喬澤，蘇沐橙覺得有些對不起自家男人對她的付出。
前段時間她突發奇想，打算憑自己的本事考喬澤的研究生。
這樣就能親上加親，又是師生，又是戀人，然後成爲夫妻。說不定未來也是一段佳話。
然後讓喬澤給她找了一系列能幫她快速理解超螺旋代數跟超越幾何學的書單，結果便是最近越學越迷糊。就感覺她之前學的數學跟現在這些數學似乎就是兩種東西……
這種感覺剛接觸數學分析時也有。
微分、積分、級數這些概念已經夠抽象了，但如果要理解超螺旋代數還要再此基礎上去考慮高維度的扭曲、旋轉和映射。尤其是現在涉及到無限螺旋乘積方程的時候，得到的解還可能包含了多個參數。
結果便是同一類的題型學了一週，遇到差不多的方程她依然不會解。
喬澤口中不停強調的那些顯而易見的規律，在她看來就好像哈士奇剛拆過的家一樣混亂。
最初她還覺得李叔跟喬澤收的那幾個學生太不靠譜了，每次來開組會都畏畏縮縮的，喬澤給他們佈置的任務就沒一次按時完成過。
這還是在這幾個傢伙經常麻煩那些專門研究超螺旋空間代數跟超越幾何課題組教授的情況下。
但自從她也開始接觸這方面的前置內容後，只覺得這幾個傢伙還怪可憐的。
畢竟她實在學不會，最多不學了，換個方向或者放棄考研。
承認自己的平庸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但這些傢伙要學不會，沒法畢業啊！
身爲他們未來的師孃，還真挺同情的這些大哥哥的……
“對不起，喬哥，我感覺這些真學不會，實在不行，我不考你研究生了。”
想到這些，蘇沐橙決定放棄了。
喬澤看了眼蘇沐橙，放下了手中講題用的筆，想了想，說道：“沒事，你真想考學不會也沒關係。反正我招學生也不是根據成績來的。”
蘇沐橙嘟着嘴說道：“但我怕你覺得我太笨了，嫌棄我。”
這次喬澤沒想，直接答道：“不會，我很早就知道你挺笨了，也沒嫌棄你。”
蘇沐橙訝然，然後很認真的討論道：“不對，不對，喬哥，你以前說我最多隻是不聰明，不算笨的……你也會騙人呀？”
喬澤沉默了，突然覺得這個問題不太好答。
“不行，你得告訴我，你什麼時候覺得我挺笨的。”蘇沐橙認真的問道。
這個問題喬澤答的很快：“去年5月27日下午四點左右，在圖書館，我教你如何靈活運用arze定理的時候。你用了四十分鐘，才完全理解。”
蘇沐橙眨了眨眼。
這事她只剩下一點點印象，但喬澤竟然還能準確的報出時間地點……
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嗯，那時兩人才剛認識不久，甚至在做羣智項目之前，而不是在兩人發生關係之後。
否則她會有負罪感……
隱藏自己原本很笨的智商，然後騙婚產生的負罪感。
既然是在那事之前，說明喬澤是真的沒嫌棄，就挺好的。
“呼……那喬哥，除了我笨之外，你還騙過什麼？”
喬澤想了想，說道：“那天我說我用了十分鐘才搞懂那些內容，其實只用了大概四分鐘左右。”
蘇沐橙眨了眨眼，明白了。
那部分內容喬澤大概是把書看一遍就懂了。
接下里蘇沐橙則是開啓了快問快答模式。
“喬哥，那你見過的，而且覺得跟聰明的人都有誰啊？”
“國內的楊老，張志堅，李春雷，李叔，還有幾位院士，國外的舒爾茨，愛德華·威騰，洛特·杜根這些……”隨口說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他們聰明的？靠聊天？”
“我看過他們的論文或者著作。”
“哦，那你都察覺我很笨了，爲什麼最後還會選擇跟我在一起啊？”
顯然重點問題在這一句。
“在你之前，我覺得蠢人都是很可惡的，在你之後，我發現人其實也可以蠢得很可愛。”
聽了這話，蘇沐橙更開心了。
她是瞭解喬澤的。
不會專門去說那些好聽浪漫的話，但肯定是大實話，於是甜甜的說道：“喬哥，謝謝你能容忍我的笨。”
“額……”喬澤眨了眨眼，突然發現不知道該怎麼回了，半晌後才遲疑的說了句：“不客氣？”
“哈哈，等會要開組會了！你趕緊準備吧，我跟劉瑩約好了今天去探探店，看哪有好吃的！”
“嗯，去吧！”喬澤點了點頭。
……
“小師孃好。”
“你們好。”
蘇沐橙下樓時，正好碰到來開組會的幾個學生，打了聲招呼，然後錯身而過。
喬澤太年輕的結果就是各種稱呼是最麻煩的。
幾個學生明明年紀要比她跟喬澤大上快一輪，但得叫導師跟師孃，在外面就會很尷尬。
好在小樓裡大家都習慣了。
只是看到這幾個呆頭呆腦的傢伙，蘇沐橙原本明媚的心情突然又憂傷起來。
一直到叫了劉瑩出門，才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擔心：“瑩姐，你說我那麼笨，跟喬哥以後的孩子，要是智商隨我該怎麼辦啊？！”
“你還笨？”
“哎呀！簡直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