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日,崇明島,超自然現象處理辦公室下屬某秘密看守所
望着窗外的鉛灰色陰雲和徐徐飄落的小雪,異能保安隊實習生易大毛打了個噴嚏,嘆息着坐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面,伸手點開電腦監視屏幕,又一次捧起了熱騰騰的茶杯。
說起來,他所在的這個專門關押異能人士的看守所,似乎已經閒置很久了,至少從易大毛進單位直到現在,都沒見過半個犯人。只有他自己跟一位同樣姓易的本家族叔老所長整天無所事事地待在這裡,簡直是形同流放一般。只是在閒聊時,經常聽到那位年過半百的老所長兼政委抱着茶杯吹噓,說以前被關進來的日本雪女是怎樣的冰肌雪骨,俄國狼人是多麼的野蠻狂暴,印度祭司是怎樣的挑剔飲食和拿手掌擦屁股……同時很遺憾自己在這裡待了二十年,卻沒能跟任何一位美豔女囚犯發生過一段曖昧的邂逅……
由於從未目睹過當年的實情,對於老所長的話,易大毛自然是隻能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總之,跟這麼一個無趣的老頭子待在這麼個荒郊野外的破地方,守着一座空蕩蕩的監獄,實在是讓他感到無聊。然而,偏偏就在這個剛剛換了日曆過完元旦,眼看着就要到春節的時候,本單位的最高領導,國務院和諧部超自然現象處理辦公室副主任蕭瑟女士,卻突然押過來了十名“恐怖組織成員”……這感覺真是詭異!
——被聶然副主任稱爲“易老大”的族叔老所長,在兩天前剛剛回東北老家過年了,易大毛原本是打算明天再走的,誰知卻被最高BOSS給親自攔了下來……而且弄不好還得要在這邊陪着犯人過年!
這可真是太悲哀了!
“……而且,好不容易有了第一批入獄犯人,怎麼全都是一羣普通人啊?那些嬌媚的狐狸精呢?可愛的巫女呢?還有哥特風的吸血鬼女王呢?爲什麼這幫傢伙都是些三大五粗的臭男人啊!”他如此嘀咕着。
而更讓易大毛感到抓狂的,則莫過於蕭瑟副主任臨走之前那一句煞氣騰騰的囑咐了。
“……唉,沒想到易老大居然不在?看來只好靠你了,小易啊,記得千萬得要把這些犯人看好了,他們都是些頭腦狂熱的傢伙,天曉得會在牢房裡做出些什麼!所以要是有人自殺了,我就找你算賬!”
於是,易大毛不得不在辦公桌旁邊架了張小牀,從此睡在辦公室裡,一有空就瞅瞅那幾個深目高鼻的“暴力傾向罪犯”,防着他們一時想不開就自殘或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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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羅馬士兵瓦努斯卻感覺自己快要瘋了!
彷彿過了整整一百年之久,他終於從最深沉的昏迷中恢復了意識,勉強甦醒過來。
接下來,睜開朦朧乾澀的眼睛,瓦努斯又過了好一陣子才逐漸適應了所處環境的光線,茫然四顧,他發現自己身上雖然還是穿着那套亮橘黃的奇怪衣服,但至少蒙在腦袋上的黑布頭罩總算是被拿掉了。
然而,沒等瓦努斯爲重見光明而感到喜悅,就駭然發現四周的環境似乎很奇怪。
——跟先前被埃及看守們提出來之時的說辭完全不一樣,他沒有得到埃及女王克里奧佩特拉的召見,甚至沒有看到恢宏華麗的宮殿和庭院,而是被關押在一間狹小陰暗的囚室裡。捆住自己手腳的繩索雖然已經被解開,但又換上了兩副更加沉重的鐵鐐,讓他連動一動都很困難。
這到底是哪兒?我將會被怎麼樣對待?埃及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只穿了單衣的瓦努斯哆哆嗦嗦地抱着胳膊,困惑地打量着四周——這間屋子寒冷得簡直不像是在埃及!
這是一間完全封閉的房間,狹窄得簡直就像是船艙。除了關閉着的木門,只有身後牆壁的上方有一扇同樣帶着鐵柵欄的小窗戶,一道黯淡的陽光從窗戶裡面射入,讓瓦努斯能夠勉強看清房間內的情形,發現木門的內側還豎立着一排粗大黑硬的鐵柵欄,讓瓦努斯對這間囚室的奢侈感到頗爲咋舌——在公元前一世紀的羅馬,手工生產出來的鐵器依然很昂貴,在他的印象中,這麼多鐵可是抵得上自己好些年的薪水了!
總的來說,整個房間內空空蕩蕩,只是在地上擺了一張不知什麼材料的牀墊,柔軟而富有彈性,簡直比瓦努斯之前偶然見過的,軍團長閣下使用的波斯睡毯還要舒適。牆壁上倒是有很多凌亂無章的塗鴉,但都用了瓦努斯看不懂的文字,其中幾幅圖畫也是十分古怪,比如說把人故意畫得有棱有角,也不像是披了鎧甲的模樣,真是不明白畫畫的人究竟想要表達什麼(變形金剛OR機動戰士高達)。
在房間的頂上,掛着一個奇怪的東西,似乎是從天花板裡伸出一段細長彎曲的鐵管,鐵管的頂端帶有一個鐵碗,鐵碗裡有一個如同梨子一般的玻璃圓球。隱約還能看見玻璃圓球裡面有什麼影影綽綽的精細構造。這讓瓦努斯不由得深感好奇,想要把它拿下來看一看。可惜,這間屋子雖然很小,但屋頂倒是挺高,他戴着手銬腳鐐行動不便,蹦跳了幾次也沒能摸到電燈泡,於是也只好算了。
——然而,在通過攝像頭監視着囚犯的易大毛眼中,這明顯是犯人試圖摘下電燈泡,打碎之後挑出鋒利玻璃片割脈自殺的跡象……於是,就職以來第一次看守犯人的易大毛不由得更緊張了。
瓦努斯繼續環顧四周,看到在囚室的房門上方,還掛着一個方方正正的黑盒子,中間凸出一塊黑色的圓柱體,看着有點像是護身符(監視攝像頭)。可惜同樣掛得很高,瓦努斯依然夠不着。
此外,在囚室靠近窗戶的牆角,還被隔出了一個小衛生間,有一個蹲便器和一個水龍頭,但瓦努斯卻完全看不懂這是幹什麼用的,也不知道這是用什麼材料做的——他從未見過東方瓷器——只是好奇撫摸着蹲便器上宛如白玉一般的光潔瓷面,感受着這種奇妙的清涼觸感……然後毅然俯下身去,伸出了舌頭……
“……喂喂,別舔啊!這是撒尿的地方,很髒的!靠!還真舔了啊!見鬼了!這個外國死鬼到底是哪兒來的變態啊?!居然連舔馬桶這麼噁心的事情都能幹得出來!!還舔得這麼高興……”
——攝像鏡頭的另一端,坐在電腦屏幕後面的易大毛同-志,帶着一臉宛如便秘的糾結表情,看到瓦努斯一臉陶醉地舔着自安裝以來從未使用過的白色陶瓷蹲便器,忍不住啐了一口,囧囧有神地嘀咕着罵道。
在親眼目睹了這個“外國恐怖組織成員”用舌頭舔蹲便器的奇葩行爲之後,易大毛一時間被噁心得不行,差一點連隔夜飯都要嘔吐出來,於是趕緊伸手點了幾下鼠標,換到另一間囚室的監視畫面。
然後,易大毛就更加囧囧有神地看到,另一名棕色捲髮的囚徒,正一邊狼吞虎嚥着自己不久前丟進去的全麥麪包,一邊非常好笑地跟某瓶礦泉水較勁——只見他一會兒把礦泉水瓶子往牆上砸,一會兒把瓶頸放在嘴裡咬,卻就是不知道該如何把瓶蓋給擰開,始終喝不到一滴水……
“……這是哪兒來的原始人吶?!連個礦泉水瓶子都不會開?他們究竟是從什麼窮鄉僻壤出來的啊?”
易大毛不由得哀嘆一聲,感覺一腦門的糾結,“……算了,接下來就別給這些原始人提供什麼瓶裝水了,直接用杯子給他們倒涼開水吧!已經給了瓶裝水的那個就算了!反正一夜時間也渴不死這個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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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昏時分,一名穿着色彩鮮豔的花襯衫的“獄卒”,用鑰匙打開了被瓦努斯瞪了好幾個小時的木門,隔着鐵柵欄往囚室裡放進去了一塊麪包和一杯水,隨即沒跟室內的囚犯說一句話,就自顧自地轉身離開。
總之,公元前一世紀的古羅馬士兵瓦努斯終於得到了他在新世界裡的第一頓飯。
——約摸兩隻拳頭大小的白麪包噴香柔軟,沒有摻雜一點兒沙礫和木屑,似乎還帶着甜味,讓瓦努斯吃得十分開心,覺得這一定是最高檔的宮廷膳食,杯中的清水也沒有任何異味。而更讓他驚訝的,是盛裝食物的容器:無論是裝水的杯子還是放麪包的碗,全都是銀光閃閃的金屬器皿!(不鏽鋼餐具)
難道埃及人居然如此奢侈,連監獄裡都用銀器給囚犯吃飯?還是對他這個羅馬人的特殊禮遇?
然後,沒等瓦努斯辨認清楚這套餐具到底是不是用銀子做的,另一樁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了。
——隨着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彷彿是被觸動了什麼機關,他頭頂上那個梨子形的玻璃球,突然開始發出昏黃的光芒,然後這光芒很快就變得越來越刺眼,直到讓整間囚室都亮如白晝!
於是,望着頭頂上這盞亮堂堂的電燈,生活在公元前一世紀的古羅馬士兵瓦努斯,一時間徹徹底底地驚悚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明明沒有火焰卻也能發亮?而且比最好的油燈還要明亮得多?!
這究竟是神明的奇蹟,還是魔鬼的造物?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我真的是在埃及嗎?還是被帶到了神明或邪魔的國度?
極度的驚惶和困惑之下,瓦努斯試着大叫大嚷,但除了讓自己口乾舌燥之外,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除此之外,瓦努斯也試着向神明祈禱——人在無助的時候,會本能的向神靈祈求拯救——但是庇佑着羅馬人的諸神,從朱庇特到維納斯,全都沒有迴應他的禱告。
最後,經過一番折騰之後,精疲力盡的瓦努斯終於耗光了精力,癱倒在牀墊上昏昏入睡……
而被他這種癲狂行爲給雷得不行的易大毛,則是在攝像頭的另一端暗自嘀咕:這都是些什麼孤陋寡聞、原始野蠻的傢伙啊?蕭瑟副主任該不會真的從蟲洞那邊弄了一幫原始人過來把!
——易大毛同-志,恭喜你,你真相了……
與此同時,作爲國際器官掮客的美籍華人李約翰,則向住在賓館裡的蕭瑟女士打過去了一則電話。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次的事情相當順利啊,蕭瑟女士!跟這十個傢伙的器官匹配的買家都已經找到了!你什麼時候能把他們拉出來做摘除手術?嗯?明天就行?很好,我這就去安排空運計劃……”
至此,古羅馬共和國第六軍團士兵瓦努斯的剩餘生命,正式進入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