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德也不回這張召的前半句,只因爲張重在這裡的時候,王乾還沒有來擔任府令,他就任由張召隨意去想便了,跟着則是連連搖頭,壓低了聲音回了張召同住的問題,道:“這可不行,和你在一間房,只是掩人耳目罷了,那車伕自然不能和你我同住一間,可劉道不是車伕,他在你旁邊,護着你的安全,儘管不會有什麼強人來尋麻煩,可我和掌櫃東家保證過,小少爺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所以半夜之後,待劉道回來,我便悄悄去隔壁休息,大早上的時候,再換回來就是,總要讓那掌櫃看見,我和你睡在一屋就是。”
他說着話,這邊的門又被敲響了,跟着聽見那王乾道:“童管家可在,在下王乾,特來拜訪。”
童德故意咳嗽了兩聲,道:“王乾是誰,你這白龍鎮還有姓王的麼?”
“你!”那掌櫃一聽,勃然動怒,想要大呵斥,卻被王乾制止,王乾當然知道童德是在故意刁難,也不生氣,這便重複了一遍:“在下王乾,白龍鎮府令,來拜訪張家的童管家,這張老爺當年也是白龍鎮的,都是朋友,如今來白龍鎮做生意,爲白龍鎮出了力,我身爲府令,自當要來拜訪。”
“噢,原來是府令大人。”童德衝着張召笑了笑,跟着故意咳嗽兩聲,道:“稍等一會,這就來。”
說着話,示意張召將那食物都收好,跟着故意磨蹭了一會,這才起身開門。一見王乾,便皺起了眉頭。道:“你是王乾府令,爲何我記着這裡的府令姓白。白龍鎮的府令麼,就應該姓白。”說過這話,面上的表情又換做似笑非笑,就這麼有些挑釁的看着王乾。他這般做,自然是讓裡面的張召痛快一番,對於王乾,童德不怕得罪,無論將來能否謀奪成張家產業,他和王乾都不會有一錢銀子的關係。
那掌櫃聽童德這般無禮。忍不住又要發作,卻再次被王乾制止,道了句:“掌櫃,這裡沒什麼事情了,你去忙吧。”
“大人……”那掌櫃有些遲疑。
“下去吧……”王乾揮了揮衣袖,不再看他,那掌櫃只好轉身噔噔噔的下了樓,王乾這纔看對那童德道:“在下確是此地府令,也確是姓王。童管家可否私下一聊?”
童德聽他這般說,也就不在此事上再去囉唣,戲耍一下這王乾也就足夠,總是這般。他自己也覺着沒有多大意思,聽王乾說要私下一續,他回頭看了看張召。微微一撇嘴,表示和他自己當初猜的一樣。這王乾是來打探找那白逵麻煩的事,到底是掌櫃東家的主意。還是都由這小少爺自己個自作主張來的,那張召也聽見了王乾的話,心中樂個不停,見童德回頭,更有一股子默契的得意之感,只覺着有童管家在身邊,真個是痛快之極,爹當年找來童德做管家,確是一件大好事。
童德隨後又看着王乾,搖了搖頭道:“既是拜訪,又什麼見不得人的,當着小少爺的面說也就是了,王大人還請進。”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也沒有了方纔的調笑之意,顯得十分鄭重,不過王乾卻很清楚,童德定是在戲弄於他,當下也不怕丟什麼面子,開門見山道:“此事關乎雕花虎椅,童管家也想快些解決這件事吧,咱們就去旁邊的屋子一聊便是。”說過此話,也不去看那童德,轉身就走到一旁的屋子,隨手推開屋門,這纔回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道:“童管家是明白人,就不用和在下這個愚笨的人兜圈子了。”
童德再次回頭衝着張召瞧了一眼,這次沒有撇嘴,儘管早和張召說過,這白龍鎮府令不只是要來拜見,還要單獨拜見於他,但在戲耍過王乾,即將離開之前,還是要再看一眼張召,算是打聲招呼,免得一會兒回來,小少爺張召要懷疑他是否和王乾有什麼其他的不能告知他的事情。張召卻絲毫沒有這般去想,見童德回頭,有生出方纔那股子和童德共知王乾底細,一同戲弄與王乾的默契、爽快感,心中也是樂個不停,跟着想起童德說過要和他分開房間,當下也就道了就:“童管家你就去鄰間吧,快去快回,一會我就要睡了。”
童德應了聲,道:“小少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跟着便大步邁出,先一步進了隔壁的房子,王乾能直言要單獨相談,也就不怕張召懷疑什麼,如果真是這小孩兒自作主張要欺辱白逵,他相信以童德這位大管家的本事,自然有能力勸服這位小少爺,只瞧方纔童德連續兩次回頭和這位小少爺眉來眼去,王乾雖然不知道他們交流的是什麼,但可以確定這童德在這小少爺心中分量不輕。在童德進了屋內之後,王乾也邁步而入,跟着返身關上房門,隨後便開門見山道:“童管家,我也就不兜圈子了,你能獨自和我相談,想必也猜到了我的目的,爲我鎮中最好的木匠白逵而來,我知張家小少爺和謝青雲有大恩怨,也知他和白逵的孩子有怨,謝家如今都不在鎮中,謝青雲之事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至於白飯那孩子,想來和你們家小少爺不過是孩童嬉鬧,應當沒有太大的矛盾,若此事只是小孩兒心中不忿,想法子要來折辱白逵,我想着不如就到此爲止可好,自然白逵會盡力制好那雕花虎椅,到時候我和他一起將雕花虎椅送上張府,作爲府令,爲他也爲白龍鎮唯一能夠替外鎮人打造木具的木匠,違了時間而賠罪。”說着話,王乾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塞入了童德的懷中,道:“這算是一點小意思,童管家未必看得上眼,算是感謝童管家幫着從中周旋……”童德微微一笑,也不應答,順手接過銀票一瞧。二百兩白銀,算是他漲了薪俸之後一月的月錢。若是沒有謀奪張家產業的計劃,對他來說還真算得上一筆不錯的意外之財。但比起將來他要謀奪的大計來說,卻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比起那他要白逵所賠償的鐵虎骨椅來說,同樣也是相差巨大,不過童德還是將銀票塞進了懷中,收是收了,怎麼周旋,還不是他說的算麼。
王乾見童德收了。心中微喜,當下便接着道:“謝青雲之事,希望莫要牽扯道白逵的身上。”他這般說,並非與謝家關係極差,只是此刻謝寧一家恰好不在鎮中,且不知多久才能回來,想要相助與白逵,只能用這樣的法子,先和謝家撇開關係。否則若要說謝青雲扭斷張召的手指,也是小孩子玩鬧,這便算了的話,誰也不會相信。只會認爲他在戲耍張家。他雖然知道扭斷張家手指,是張召惹事在先,若是謝青雲不下狠手。當時廢了的怕就是謝青雲自己了,可眼下面對張家的強勢。他也只能如此做。自然,等謝青雲歸來之後。王乾便會立刻將今日之事都告之謝青雲,若張家要來再尋麻煩,可以提前想好對策,關鍵一點,謝青雲這孩子本事極大,在外遊歷幾年,竟能請得鳳寧觀之人接了父母離開,爲母親療傷,只憑借這一點,王乾就以爲張家不敢動謝青雲分毫,事實上,若他知道謝青雲歸期,也清楚謝青雲和鳳寧觀真正的關係,現在也就用不着如此說了,更用不着這般求着童德,直接以謝青雲作爲靠山,警告這童德,白龍鎮的人絕不會惹事,但若是張家來找麻煩,白龍鎮也絕不會懼怕。只可惜,他對謝青雲此時到底在何處,又經歷了什麼,全然不知,便是以此要挾,躲得過今日、明日,過幾天張家一查,便知道謝青雲如今生死都不知道,何來什麼威脅,當可能變本加厲的對付白逵,所以眼下最好的法子,也只能是暫時和謝青雲一家撇開關係,求着童德相助在張重面前說說好話。至於送給童德的銀子,王乾雖然清正廉明,在白龍鎮也只能拿俸祿辦事,沒有任何額外的銀錢來源,但兩百兩還是能夠出得起的,一鎮府令的月俸雖然是根據鎮子自身的情況而定,但這幾乎算是武國最差的一個鎮子的府令,一月也有一百二十兩薪俸,雖比不過張家這等富戶的大管家所賺,但平日也用不上多少,不是存着,就是接濟了鎮中臨時有些困難的民戶,取出兩百兩打點一下,並不算什麼困難。自然,這送的數目也是王乾準備好的,他身爲府令,對寧水郡各鎮不同營生行當賺的錢還是有些瞭解的,知道以張家的財勢,大管家的薪俸應當在一百五十兩左右,給了兩百兩,雖然不算多,但童德也一定不會嫌棄什麼。
童德收了錢,又聽了王乾的話,似笑非笑的看着王乾道:“這事有些麻煩,要白逵難看,逼着白逵以鐵虎骨椅賠償,雖然都是小少爺的主意,但在此之前,他和掌櫃東家提過其中詳情,東家當時雖然斥責了小少爺,卻也沒有太過嚴厲,仍舊讓小少爺跟着我來白龍鎮收貨……”說到此處,童德故意做靠近了一點,做出和王乾親切的模樣,小聲道:“我這人很直,收了銀錢也就不囉嗦了,這話也就只能在你這裡說說,我們做管家的當然瞭解東家掌櫃的脾性,這掌櫃東家也更瞭解自己兒子的脾性,這小少爺頑劣,東家隨口責備之後,又讓小少爺過來了,他定然知曉小少爺不會在意他那般隨性的斥責,多半還會逼着白逵,尋白逵的麻煩,也就是說掌櫃東家對這事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我們小少爺脾氣很倔,他來這裡就是鐵了心的要折辱白逵,你要我說服他怕是很難,不過今日他也已經見到白逵那倒黴模樣,痛快了不少,明日得不到那雕花虎椅,至多再罵幾句也就沒事了。不過這鐵虎骨椅,小少爺怕是會不依不饒,所以若是真要化解這事,還是得說服掌櫃東家。可方纔我也說了,東家對着此事並沒有強烈的反對,他心胸雖然不窄,不會計較當年在白龍鎮的遭遇,可自己個的兒子在三藝經院被那謝青雲掰斷了手指,這謝青雲又是白逵的木匠徒弟。白逵想撇開關係,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話到一半。王乾又塞了一張兩百兩的銀票到童德手中,小聲道:“正是因爲如此。在下才會請童管家多多周旋,那鐵虎骨椅,便是我王乾傾家蕩產也買不起的,我們全鎮一齊不吃不喝的相助白逵,也都極難,我知道謝青雲當初掰斷了張家小少爺的手指,張老爺未必能夠釋懷,所以我也不求白逵就這般算了,方纔我說過。會陪着白逵一起送那雕花虎椅去張家,向張老爺賠罪,當然也會奉上賠罪之禮,這禮哪怕去了我王乾幾年的俸祿也是行的,總要表明白逵和白龍鎮的誠意,可若是一定要鐵虎骨椅,我覺着這就不是折辱白逵了,即便是想報復謝青雲那孩子,也至多斷他手指。一指換一指,甚至斷他手掌,一手還一指,總不至於逼出人命。何況白逵還不是謝青雲,只不過當了他的便宜師父罷了,這鐵虎骨椅自然是不可能出得起的。一旦入了監牢,以白家的錢財。哪裡能供奉得起那牢裡的大人,到時候捱揍、捱打。怕是用不了幾個月,就一命嗚呼了,這點規矩我身在官場還是十分明瞭的。”
王乾既然已經在言辭上要撇乾淨謝青雲的關係了,索性就撇得更清楚一些,他身在官場,對這些事情明瞭之極,有時這般做也是全不得已,只要沒有損害謝家任何,這樣的手段,他自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待謝青雲回來之後,交待清楚,他也相信謝寧和謝青雲那活泛的心思,爲了救白逵,絕不會計較這一點言語上的“撕破臉”,至於所說的牢獄,其實在武國律法嚴苛,若是沒有人故意陷害,以違了這生意約的理由,捉進了大牢,未必會死,但若是有意陷害,使了錢,讓白逵去那到處是惡霸的看押房關起來,牢頭獄卒什麼的再授意那幾個獄霸揍白逵,那便真有可能不到一兩個月,就讓白逵死在裡面,白家又不是武者家族,自不會有人徹查。王乾這般說,意思就是指若是逼着白逵進了牢獄,張家便多半會使錢逼他,既然張重知道了兒子對付白逵的詳細計劃,便定是有這樣的心思,否則也不對兒子用鐵虎骨椅來要挾白逵不管不問了,只不過王乾此刻在求着童德,當然不好明說,他希望的就是童德能夠周旋此事,把鐵虎骨椅改成其他的賠禮道歉的方式,就算逼得白逵傾家蕩產、四處借債,也總比讓他借錢都借不來這鐵虎骨椅的好,這樣就等同於直接逼死白逵了。
童德當然聽得明白王乾的話,當下點了點頭道:“既然王大人如此說,又有這銀錢作保,那我儘量去周旋周旋,原本這白逵死活和我全無干系,小少爺想怎樣便由得他怎樣,將來若是真逼得白逵被看押起來,掌櫃東家想要逼死白逵,我也不會多說半句,做管家的自然要聽東家之命,不過我知道掌櫃東家也只是想看看白逵這廝痛苦,發泄一番罷了,真要逼出人命也未必會願意,不過最終如何都是掌櫃東家一念之間的事情,而這一念就看我如何勸說了。”
見童德答應,王乾心中大喜,面上卻只是點頭微笑,拱手道謝:“多謝童掌櫃應允,此事若是成了,王乾必有重謝。”
“行了,你那重謝再重,也不會有鐵虎骨椅重,要不便也不會求我,直接借錢給白逵了。”童德隨口一句又擠兌了王乾,不過這次不等王乾接話,便又笑道:“說笑一句,王大人不用介意,我童德的錢也是買不起鐵虎骨椅的,能有王大人重謝,童德自當樂意相助,只是這結果童德不敢保證,儘量說得東家掌櫃不要這鐵虎骨椅的賠償便可。”
王乾沒有在意童德的擠兌,從他來白龍鎮做府令起,他便早就不計較這些了,每一次去郡城,時常都會被人在言語上羞辱,或是直接或是暗諷,可他只要能爲白龍鎮的子民謀來好處、利益,便是被那些大官人們嘲諷幾句又能如何,眼下自也是一般。至於張重這廝,王乾會記在心中的,這次危難過去,他定會想到更多的法子,避開張家的鋒芒,他知道那張重爲人,心胸狹隘,這次算了,下次臨時有了其他的怒氣,說不得又會來找麻煩,而且不只是白逵,還有可能對付謝青雲的另一個師父老王頭,身爲府令,當然要助這兩人躲開這些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