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迷霧瀰漫,天邊濃密如同粘稠的墨汁,黑色帷幕一般緩緩下沉。
李蟄在副駕駛上面無表情,長期的磨練,讓他已經習慣了面對這種壓迫感,他玩了玩手中的打火機,灰白色的金屬殼已經把玩的通體透亮,背面凸起部分還能隱約的看見IPPO幾個字母。
平頭哥在旁邊目不轉睛的瞅着他兜裡剩的半包芙蓉王,發舊的紙殼包裹着已經發黃的煙,但顯然勝過他自己卷的無濾嘴旱菸。
李蟄抽了一根遞過去,幽怨的說:“龍哥,神仙都架不住你這樣抽,省着點嘴,肺好你也好”。平頭哥嗆了一口煙,整個身體隨着笑意上下震顫。
後排的陳舒已經從昏厥的不適中慢慢恢復過來,旁邊的姑娘卻已沉沉睡下,這個叫餘蓉蓉的小姑娘,給了他許久不曾感受到的溫暖。
他把包裹裡的毯子攤開,輕輕的蓋在姑娘身上,起身站了起來,周圍時不時投來警惕的目光,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善惡最容易隨波輪轉。
他朝着駕駛位置走去,靠在了副駕駛後面的一個橫欄旁,“喂,領頭的,我叫陳舒,也給我來一根唄”。
李蟄慢慢回頭,望向他那透露着疲憊但仍舊明亮的瞳孔,又緩緩看着後排蓋着小碎花毯子的餘蓉蓉,抽出一根,點上了火,吸了兩口,一邊把點燃的煙遞了過去,一邊嘴裡說:你應該成年了吧,未成年人不準抽菸”。
陳舒毫不遲疑,接過便刁在嘴邊,眯上眼嘬着。
“嘿,今年虛歲24,你這個是浮南煙哈,勁兒就是大”
隨後又咧開嘴從自己的便攜挎包裡掏出一個黑色平口信號槍,連同一個小袋子一同遞給了李蟄。
“裡面有幾顆鎂蛋,我平時叫他金閃閃,山不轉水轉,省着點用,我瞅着車後面好像有東西跟着,今晚估計不太平,給你耍吧,我回去保護我的小恩人”說完就準備起身往回走。
剛走幾步,身後卻傳來李蟄的聲音,“會玩電臺麼?之前發電臺的姐麼昨晚被吃了,你能接收到訊息,應該就會發電吧”,陳舒轉過頭,應了一聲會,然後就望了一眼空地鋪側邊橫放着的那個大的設備箱。
問話觸動了一旁靜靜看着的平頭哥,嘆了一口氣,“唉,一心想走,把命走沒了,後面真有東西跟着,今晚我特麼給她報仇”。
因爲之前生物的阻攔,行駛最終還是耽誤了時間,車子雖然已經駛出濃密的山林,來到了出山口的位置停了下來,但夜色也隨之而來,“黑夜”裡行走是萬萬不行的,今天怕是趕不到地點了,後視鏡中的樹木總有若有若無的晃動,卻又稍縱即逝看不真切,這讓王羽的心中陰沉不定,他招呼了一聲,喊着月亮花下車。
吉普車後排還坐了兩個稍顯稚嫩的年輕人,他們曾經是周邊學校的學生,因爲迷上了戶外生存,才走進大山。
災變之後,就居住在幾戶山民家裡,最後加入李蟄的小隊,命運有時候是不公的,但對於有些人來說,卻又是無比幸運的,鉅變讓他們失去家人,卻保住了他們自己的命,隨着小隊成員的不斷增加,他們也從經驗生澀的小白,慢慢變得成熟起來。
王羽打開大巴的車門,對着李蟄喊道:“休整吧,走不了了,今夜搞點火把,我覺得不對勁”。
李蟄平靜的點了點頭,然後默不作聲的看着王羽指揮着衆人開始着手準備。
大巴車的外圈包裹着一層鐵皮,雖然不厚,但也可以起到一定的防護作用,每次在外面露宿,所有的人員夜間都必須集中在大巴里休息,後面的窗戶被焊死,前排和擋風玻璃都裝上了鐵絲網,增加了一些防護。
怕死,只是爲了更好的活着,龍哥摸了摸自己的平頭,出神的看着窗外漸濃的黑色,握了握手中的黑背長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車廂裡忙碌的身影隨着夜色完全降臨而漸漸停頓,大巴車前後左右各點起了4堆炭火,上面用木頭掩着,只留下些許微弱的光星,靜靜燃燒,一根鐵絲從炭火的底部連接到車廂裡來,只要車廂裡的人一拉,炭火下的木頭翻滾,就能把底層的木炭仰出來,接觸到大量的的空氣後,就會立馬升起火焰。
陳舒從姑娘給他的大包裡翻出了一個播放器,插上太陽能充電寶後,開始放出歌聲來。
空山夜雨冬來去、大雁歸處白雲深、一壺老酒鎖古道、唯有相思不掩門,掃葉圍爐知冷暖、寒潭落花寫風塵、野渡只等客問醉、來去江湖無故人。
婉轉低沉的歌聲在車廂裡瀰漫,所有人好像都陷入了沉思。
短髮姑娘也醒了,撥開了毯子,小心翼翼的靠在了陳舒的旁邊,眼前的這個人雖然時常帶着點戲謔口吻,也剛認識不久,卻不知爲何能讓她感到異常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