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我們上課吧?”沉浸在程篁添油加醋故事中的吳溪楠,被一聲溫柔的喚聲拉回座位,她扭過頭,望向前面,語文老師早已站在講臺上,面帶微笑地看着他們。
吳溪楠連忙扭了扭屁股坐正身子,全神貫注地盯着講臺,至於課本和筆記本?上週老師的課,有幾個人還有空去認真記筆記?
要說上課,吳溪楠除了對本就擅長且喜歡的英語課感興趣之外,便只有對周舒窈的語文課能提得起精神了。她相信班裡的其他人多半也是一樣,不管心理上和能力上有什麼偏向的科目,語文課,都絕對是所有人嫉妒偏愛的一門課,理由很簡單,正是程篁前不久諷刺黃正澤的那句話,食色、性也。
“哎,班主任不會是爲了周老師才當老師的吧。”雙目直直地盯着講臺上一身淡藍色衣裙的語文老師,吳溪楠突然開口道。
“可以啊,”程篁驚歎地看向吳溪楠,“這你咋猜出來的。”
“隨口一說,”吳溪楠回過神來,看着程篁,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還真是?”
“還真是。”程篁點點頭,“不過跟他同學不一樣,班主任在高中的時候,一開始可不是什麼好學生,就是爲了同班的周老師,才發憤圖強,最後跟周老師考到了同一所大學,嘖嘖嘖,太強了太強了。”程篁不停地咂嘴,語氣裡充滿了敬佩。
“哇,真的有點羨煞旁人哦。”吳溪楠滿眼星星,跟之前附和程篁的故事相比,這次顯然是真的心生羨慕。
“不過,我倒覺得不只是老黃,周老師也很值得讓人尊敬。”看着講臺上挽起袖子開始板書的語文老師,程篁接着說道。
“嗯?這是爲什麼呢。”吳溪楠咬着一根粉色水筆,眨巴着眼睛問道。
“顏值這麼高又這麼有氣質,竟然跟班主任這個小矮子在一起,真是可惜。”程篁嘆了口氣,認真地說道。
“啊,也是哦。”吳溪楠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想起班主任不到一米七五的身高和那張大衆臉,吳溪楠切實的感受到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的精闢。
在程篁和吳溪楠竊竊私語的時候,講臺上傳來的周舒窈悅耳的聲音,“之前聽咱們歷史老師說起張居正,我突然想起來一首詩,大家想不想聽老師講一講呢?”
“想!”十九班的同學顯然不想錯過這個機會,聽周老師朗誦詩詞,那就一個句話,餘音繞樑!再無趣的詩詞,只要從周老師的嘴裡吐出,都令人忍不住感嘆,孔聖人言“三月不知肉味”,誠不欺我!
而每當這個時候,知道黃正澤與周舒窈關係的程篁,都要忍不住的感嘆一句,好一朵雪蓮花插在了扁牛糞上。
“那我先把詩給大家讀一遍,”說是讀,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是背誦,周老師上課可是從來不帶課本的。
周舒窈走下講臺,在過道中踱步,緩緩開口,“銀燭高懸玉樹寒,素花流影晃朱闌。”
“驚看月出層柯里,惡說風吹一片殘。弦管橫催春爛熳,房櫳斜見色檀欒。明朝此樂知難續,莫惜殷勤醉後看。”抑揚頓挫的聲音如鶯聲燕語,班裡寂靜無聲,竊竊私語的程篁和吳溪楠也在開始前就閉上了嘴。詩詞聲逐漸落下之後,班裡掌聲響起,叫好聲此起彼伏。
“這首詩出自明代,作者是顧璘。”看着班裡逐漸安靜下來,周舒窈繼續笑着說。
“你們應該已經學過了張居正改革,應該還記得,明朝權柄顯赫的首輔張居正,少年英才,十三歲參加鄉試,在當時,如果成功,那麼,還是個少年的張居正,就會獲得明朝官府頒發的代表舉人身份的學歷證書,事實證明,他也的確成功考過了。我們之前講過舉人這一學歷的含金量,大家聯想一下范進中舉,雖然有些誇張,但是足夠能體會到,張居正是多麼天資聰穎的一個人。”周舒窈把幾縷遮擋住視線的頭髮攏到耳後,繼續說道。
“而剛纔這首詩的作者,時任湖廣巡撫的顧璘,則建議考官,希望能讓張居正落榜,因爲他不想明朝再多一個放浪形骸的唐伯虎,而是能出現一個濟世能臣。而最後,不負衆望,張居正憑一己之力挽救了明朝國祚,他的歷史地位,好比秦國商鞅,蜀國諸葛。”周舒窈不知不覺地重新站上了講臺,撿起講桌上的半根粉筆放到盒子裡,停頓了一下。
她看着下面聚精會神的學生,笑了笑,說道,“有人評價張居正,‘漢以後二千餘年人物,毅然以一身擔當天下安危,任勞任怨,不疑不布,卒能扶危定傾,克成本原者,江陵一人而已。’事實上,歷代文人對他的評價譭譽參半,但他對明朝的貢獻卻是毋庸置疑。”
“我們再回頭看一下這首詩,有沒有人覺得有些熟悉,沒錯,‘驚看月出層柯里,惡說風吹一片殘。’我猜有的同學已經想到了,正是有些神似我們預習過的一句詩詞,‘楊柳岸,曉風殘月。’那接下來,我們就來欣賞一下這首據傳定調於唐玄宗,零落淒涼的千古絕唱《雨霖鈴》,以及它的作者,一生跌宕起伏風流瀟灑的白衣卿相,柳永。”
“西八,看看周老師講課多有意思,多長知識,歷史老師跟這一比那就是個....”下午放學後,吳溪楠一邊翻着自己的小錢包,一邊對程篁吐槽着歷史老師講課的枯燥單調。
“上課你不長知識,還想長個兒?”扭頭看向撇着嘴的吳溪楠,程篁無奈地說,“兩個不同的課,兩個不同年齡段的老師,人家張老師還是周老師的老師,那麼大年紀,有點區別不是很正常,你這對比也太不過腦子了。”
“呦,厲害了呀,變着法罵我沒腦子是不是!程篁你個見色忘義的老變態,周老師比我好看就瞧不起我是不是!”吳溪楠抓起錢包砸向程篁,緊接着就是一頓眼花繚亂的亂錘。
“我就客觀的說一下,和你沒關係,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程篁舉着一隻手橫在臉前,擋住吳溪楠的攻勢,無辜地說。
“好吧,怪我。”吳溪楠說完,拿回程篁手裡的錢包,不再說話。
兩人間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