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五十九

到底是成年人的飯桌,也不可能總圍繞些插科打諢的話題,半點正事不講。

於是在四人差不多吃了八分飽,各自之間也熟稔了不少之後,他們手上的速度就漸漸慢了下來,轉完聊起了正事。

樑涼聽完他們的買房計劃,不由目光復雜地看着程澤。

程澤不明所以,平靜地喊他:“凉姐。”

樑涼輕嘆一聲,把臉上的感慨收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端着酒杯道:“祝你即將如願以償!”

不僅祝福你能夠擁有理想的住所,更是祝福你能有擁有最好的家人相伴在側。

程澤不由自主地看了衛黎一眼,嘴角掀起一點輕微的弧度,像是有一些難爲情又像是一些坦然的喜悅,他說:“我很幸運。”

幸運能如願以償,還是幸運能得到他相伴在側,在座的其他三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見狀,衛黎也端起杯子,笑道:“我不也是?”

樑涼至此把心裡最後的一點疑慮打消,她瞥了眼認認真真看着他們的李牧,彷彿能想到那天對方認認真真哄着小朋友的模樣,於是心情不知爲什麼更加明朗起來,故意拖長調道:“喲,李少爺還要我們請着舉杯?”

李牧一對上她就緊張,一邊嘴裡笨拙地解釋道:“不、不是……”一邊手忙腳亂地舉起杯子。

程澤看着他倆一個遊刃有餘一個疲於應對的狀況,無奈地嘆了口氣,剛要開口卻被衛黎拉了拉胳膊。

程澤:?

衛黎:有好戲。

程澤:??

衛黎:……

他心想,這心有靈犀的目光交流業務太不熟練了,回去得好好練練。

好在他們忙着交流的時候,另外兩人倒是自發調整成了和樂融融的氣氛。

“眉目傳情什麼的能別在單身人士面前秀麼?”樑涼挑眉。

李牧深有同感地點頭。

程澤對着除了衛黎之外的人情商就下降到一般水平,口才更是一落千丈,以致此刻遭人調侃卻不知道說什麼。

還好衛老闆的戰鬥力除了對上程老師一向能超常發揮,只見他挑起一邊嘴角笑得意味深長:“我以爲我們正好成雙成對了。”

雖然這頓雙方好友見面會偶爾波瀾,但最終還是和和睦睦地結束了。

三個男人陪同樑涼逛到她家小區。

“成了成了,我到了,你們走吧。”樑涼擺擺手。

程澤點點頭:“那我們以後再約。”

“嗯。”樑涼看着他們三轉身,然後忽然擡手抓住衛黎和李牧,“你倆給我留個號碼。”

兩人被樑涼所震,乖乖地拿過她的手機開始撥自己的手機號。

“我以後找不着程澤就給你打電話。”樑涼叮囑道,然後轉頭去看李牧,“找不到衛黎再找你。”

雖然李牧覺得邏輯關係有些奇怪,但是他想既然是好友家屬的好友,留個聯繫方式也挺好。

只有程澤在一旁終於從對方今晚一系列的微異常表現中回過神來,意味深長地看了樑涼一眼。

要完手機號的樑涼渾然不覺,對着衛黎繼續履行身爲姐姐的義務:“你小子,今天本來想好好考察你的,後來看你態度不錯,就懶得刁難你了。”她頓了頓,臉色正經起來,“你們終究不比別人,人家多少有張證保障,你倆能靠的只剩感情。程澤這人死心眼,認定你了就是一輩子的事,你要是敢辜負他……”

“不會。”衛黎趕緊說,語氣真誠得不能再真誠,“他那麼好,我是有福氣才能遇到他。”

“好了,凉姐。”程澤對此刻像是要被嫁出去似的情況十分尷尬,上前攬過樑涼的肩膀往後一帶,“回去吧,明天不是還要飛法國麼。”

樑涼擡手拍拍他的肩膀:“是啦是啦。我不說了,你要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回來給你報銷。”

程澤無奈:“凉姐。”他頓了頓,認真道,“謝謝你。”

謝你這些年的陪伴,謝你這些年的照顧,謝你對我的鼓勵,謝你對我的支持。

“臭小子,煩屁。”樑涼不領情,說完轉身就走。

明明是不高的個子,偏偏在夜色中顯得分外明顯,就像個行俠仗義的女俠一樣無畏又勇敢。

李牧看着她的背影,喉嚨口的那聲再見還是悄悄嚥了下去,然而他卻感覺到從心底涌上來的想要把她畫下來的衝動。

送完唯一的女士,三個男人就準備分道揚鑣了,恰好李牧車停的地方與程澤家的方向一致,於是李牧不得不再充當電燈泡繼續閃耀一段路。

等到了廣場的停車場,李牧順口問道:“我送你們一程?”

結果兩人都靜了靜。

程澤沉默自然是因爲他自覺難以啓齒的怪癖,而衛黎沉默則是想等待程澤反應以及思考一個比較好的藉口。

覺得自己問了一個非常尋常的問題但是對面兩人彷彿遇到了天大難題似的表情讓李牧驚着了,他在開口時帶着自己都沒發現的小心翼翼:“怎麼了?”

衛黎回過神,藉着路燈光隱約可見程澤面上的肅穆和冷峻——雖然一如往日時的面無表情,他卻偏偏能從中察覺出幾分難言的尷尬。

“電燈泡你能自覺點先撤麼?”衛黎對着好友挑眉,“我倆一路散步回去有多浪漫你這個零戀愛經歷的老處|男會懂?”

“滾,我談過一次好麼!”李牧下意識反駁,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看向兩人,眼睛裡流露出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神色,“怎麼着,您不是了?”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被完全戳中痛腳的衛處|男學起對象癱着一張臉反脣相譏:“高考前那段七天的戀愛咱能不算了麼?”

李牧蔫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絕對是自取其辱,於是他打量了一眼徑自沉默的友人家屬,終於有眼力見地上車告別了。

少了電燈泡,兩人之間卻少有的尷尬起來。

衛黎小幅度地扭頭去看他,眉間的微微隆起,給他年輕帥氣的面孔更添一些成熟的魅力;至於那雙又大又亮的葡萄眼裡則清清楚楚地寫明瞭擔憂和一點點沒藏好的忐忑。

程澤看在眼裡,心裡的那絲自責越發深重起來。

他嚥了咽口口水,喉結不自然地顫了顫:“衛黎。”他維持着口型,深深地皺起眉頭,“對不起。”

衛黎被他的道歉弄得一愣,張大嘴巴傻乎乎地盯着他,半天才道:“啊?”

程澤被精明的衛老闆少見的傻態逗樂,忍不住擡手去勾了勾他的下巴,卡在喉嚨口的話也輕易出了口:“坐車的事,對不起。”

衛黎長出一口氣,小媳婦似的表情立馬一變,擡手掐住他的臉:“你煩不煩程澤?”

明明一臉嚴肅但被人掐住左臉頰不由自主變得呆滯的程澤面露疑惑。

衛黎看着他的樣子,忍不住手裡鬆了勁,待看到那塊皮膚隱隱變紅的時候又後悔地輕輕按了按:“怎麼那麼嫩啊澤澤,一掐就紅不讓我心疼麼?”他嘟嘟囔囔完了題外話,纔回歸正題,“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說對不起幹嘛?再說了,汽車不過是代步工具,多的是人不開不乘的,你以爲你是特殊的,別自作多情喲親!”

程澤被他特意的搞怪逗笑,心下明白對方是爲了讓自己好受。但是——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成拳,眼神裡的猶豫一點點消失。

“衛黎,我想克服它。”

衛黎微微仰頭,定定地看着他,像是要透過對方強作鎮定的表情看到心底真正的情緒。

他看見對方在路燈映襯下染上暖色的眼睛,那裡有一絲埋藏很深的掙扎與恐懼。

他在求而不得的那段日子裡幾次試着把自己代入對方的環境,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想象自己的反應,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大概不會比程澤做得更好。

“程澤,你還活着,你努力唸書、工作、生活,你對小孩子充滿愛心,你甚至因爲恩情包容忍耐那極品女五年之久。不管是哪一點,你都讓我覺得特別特別了不起。”衛黎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臉,腦海中想象他十二三歲的少年模樣,想想他如何承受着巨大苦痛而堅強成長,“沒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你比很多很多擁有健全家庭的人更加好。所以,怕坐車又怎樣?如果你不願意,如果你害怕,我就是慣着你一輩子不坐車,又有什麼不可以?”

衛黎想要給程澤的是從此安樂無憂的生活,他希望的是他在今後的日子裡再也不用勉強自己去做任何一件他不願意做的事。

程澤聞言沉默了許久,他覺得此刻所有的其他人物似乎都漸漸遠去,只有對方與自己臉頰相貼的溫度和注視着自己溫柔包容的眼神如有實質一般讓他感到熨帖無比。

他緊握的拳不知何時一點點地鬆懈下來,動了動嘴脣輕聲道:“衛黎……”

誰知他話音未落,剛還神情溫柔、深情款款的衛老闆立馬笑得露出八顆牙,喜滋滋道:“是不是被我迷死了?”

程澤:“……”

“我覺得我特別帥氣剛纔,澤澤有沒有更愛我一點?”衛黎睜大眼睛追問。

程澤笑着嘆了口氣,擡手拍了拍他的頭,臉色正經:“有,衛老闆魅力十足。”

衛黎頓時笑得更開心,趁着人少牽住他的手,側頭笑道:“那我們回家?”

程澤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目光溫柔:“好,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李樑小劇場:

木頭:樑……涼……

樑涼:涼屁?現在六月份好麼。

我覺得衛先生對外高對內低的智商和程老師對外低對內高的情商也是他們上下位的原因之一XD

木頭:樑涼!能別換姿勢了麼?我已經畫廢十張稿紙了!

樑涼:來親一個。

木頭:……

樑涼:那你準備一百張吧

木頭: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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