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2/3

鬼白虎在那一瞬間從玄武身下猛地穿過,兇橫地撲了上來!玄武幾乎被那一道大力掀起,這一着令玄武也措手不及。

葉未雙只感到一陣排山倒海般的靈壓向他襲來,幾乎要令他立刻就暈厥過去。他深深吸氣,陣圖筆從袖中滑出,在地面上點出一個又一個陣圖!他的速度立刻快了十倍不止,然而鬼白虎卻更快!

血腥之氣隨着鬼白虎被玄武攻擊得狼狽的身體席捲而來,頃刻之間便將葉未雙的全身籠罩在那濃重腥烈的氣味之中。他猛地扭轉身體,在那一刻將手中的陣圖筆回身一格,只聽到“梆”的一聲巨響,陣圖筆的筆桿和鬼白虎的巨齒相撞,葉未雙生生跌飛出去,卻又一次被鬼白虎趕上。葉未雙在那一秒之間別無他法,只能再度用陣圖筆格住鬼白虎。他的背抵在堅實的地面上,尖銳的石塊埋入了他的背中,饒是如此,他的身體還在不住下陷,彷彿下方的不是堅硬的土石,而是流沙。

朱華筆發出了“吱嘎”的呻吟聲。葉未雙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彷彿一個生命即將到達盡頭。鄴水與朱華是周兮給他的筆,異常堅硬也極爲合手,葉未雙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可能會失去這兩支筆。就在他晃神的一刻,彎曲的陣圖筆發出一聲最後的哀鳴,驀然斷了!大量的陣圖爆發開來,幾乎燒焦了鬼白虎的鬍鬚,然而這大片崩裂的陣圖幻象卻無法阻止鬼白虎的來勢。

葉未雙睜大了雙眼,只看到鬼白虎的利齒向他疾速落下來,這一瞬幾乎來不及讓他的大腦做出任何思考!鬼白虎尖銳的下牙在觸碰到葉未雙的剎那被猛地拖開,它尖利的牙齒與巨大的爪子勾劃過葉未雙的脖頸和胸口,接着葉未雙與一雙青綠色的眼睛對上了。

他猛烈跳動的心臟彷彿驟然停止了跳動,從脖頸蔓延到臉頰的和胸前的口子一點點滲出了金色的血跡。龐大的玄武向鬼白虎沉沉踏了兩步,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葉未雙一時之間感到了窒息——玄武的頭顱再度向他轉了過來。

葉未雙突然之間睜大了雙眼猛然之間意識到了什麼。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腰間,接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脖頸。金色的血跡沾染在了他的手掌上。他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鬼白虎和玄武……他們都不是靠葉未雙的靈壓分辨出他的——是血!

他先前壓制了自己的靈壓匍匐在地,鬼白虎卻依舊盯着他,想必是嗅到了他的血氣,而玄武在彼時不屑於正視。然而現在……

葉未雙胡亂地抹着自己身上的血跡,卻越抹越多。鬼白虎造成的傷口帶着鬼氣,是令他不易癒合傷口的緣由。三界之內被稱作君引的藥物不多,龍血即是一樣。哪怕是對四大神獸中的其他三獸,也是極滋補之物——

玄武沒有將他視爲對手,而是將他視爲了獵物……

葉未雙緩慢地向後退去,盡力使自己的傷口癒合。他的血淌得越多,對玄武的吸引力便越大……葉未雙扭頭看了一眼鬼白虎。鬼白虎在一旁伺機而動,俯低了身體,像是忌憚着玄武,又時刻準備對葉未雙動手。

葉未雙狼狽地向後退避,卻感到身體猛地撞上了一個硬物。一株巨木擋住了他後退的路線。他艱難地起身繞過那株巨木,在玄武的凝視下向後飛快奔跑起來。玄武此時才邁動了一隻腳,向前踏了一步。它這一步直接踩碎了那棵曾攔住葉未雙的巨木,土石滿天飛舞,撲打在葉未雙身上。他踉蹌了幾下,一言不發繼續向前狂奔。他胸口和脖頸的傷口在一點點癒合,然而腰間的大口子卻始終沒有收攏的跡象。他的嘴脣蒼白,雙眼有些發紅,手腳的速度幾乎掄到了極限。然而玄武依舊向前踏了一步——沒有放棄他,反而追得更緊了。

葉未雙喘着粗氣,不斷往前狂奔,然而玄武也緊跟着它。葉未雙踉蹌了一下,目光看到鬼白虎環伺在旁,不太近也不太遠。他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突然一轉方向,竟然掉頭向玄武跑去。

鬼白虎前撲的身體連忙一頓,開始急躁地來回在玄武周身來回奔走,而玄武則一動不動,那雙青綠色的毫無光亮的眼睛正對着葉未雙,頭顱隨着他的跑動而轉動,彷彿那雙眼睛當真能夠視物。葉未雙的人形與玄武相比幾乎是一顆綠豆,但是他的速度很快,他幾乎是瞬間就到了玄武下方。他不是第一次面對比自己龐大太多又強大太多的巨獸。那一次他成功了,這一次也……

葉未雙喘着氣。他所重重吐出的氣息每噴出一下,就讓他下方的草木化綠生花。從他開始跑向玄武起,他的腳下便蔓延出了一條綠色的小道。

“他在幹什麼!他在幹什麼!”花老幾乎要立刻就跳下去,然而卻有什麼制止了他,彷彿是無形的枷鎖將他牽絆在雲霞峰上。鳳燚捏緊了拳頭,彷彿已經知道葉未雙的意圖。“不行……”鳳燚低低地說道。

“這小子要幹什麼!”花老怒吼道。

鳳燚沒有答話,拳頭捏得更緊了。玄武的防禦極其驚人,刀槍不入,在這裡的天人恐怕沒有一個能重傷它,要突破它的那一層背甲,只有……

下方的葉未雙像是一個滾動的小球一般鑽進了玄武的下方,接着是一片沉默。只有鬼白虎在焦躁地來回邁動,然而在這一刻,它也突然停下了,雙耳扇動着,彷彿在傾聽什麼。

鳳燚在那一刻向前猛地跨了一步。花老瞪大眼睛扭頭看向他,又看向了下方,然而他什麼也沒發現,什麼也沒聽到。鳳燚的神色緊張,雙眼大睜,嘴脣中吐出了幾個音節:“……音靈……”

能無聲無息地穿透玄武背甲的,只有音靈,漫天的音靈,只屬於葉未雙的音靈——

玄武的身體突然之間開始擡高,它直起了自己的四條腿,像是用四根柱子頂起了一個巨大的屋蓋。接着它發出了一聲沉沉的咆哮。

在那巨大屋蓋下的葉未雙,臉上露出了幾分欣喜,然而玄武的身體卻再度猛地壓了下來。葉未雙睜大了雙眼,發出了尖銳的鳴叫,只見玄武的背甲開始膨脹了起來,像是有什麼在他的身體裡,強行令他的身體膨脹了起來。玄武將它的脖頸伸長,一直伸到了胸腹下,青綠色的雙眼盯着葉未雙。葉未雙坐在地上,手捂着自己的腰腹部,雙眼緊盯着玄武。他令所有的音靈鑽入了玄武的身體。要潛入一個天人的體內那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潛入玄武那龐大的甲殼之中,卻異常容易。這只是一個前奏——

葉未雙盯着玄武,從納戒之中猛地抽出了單凰弓!火焰迅速地竄出讓周圍的溫度猛地升高!玄武陡然之間受驚,擡起了身體想要退避和防護,然而膨脹開來的身軀之中,那上千萬的音靈卻在以一股龐大的力量強行阻止它的任何一個動作!玄武如同被木樁釘住,哪怕只是短暫地釘住,卻也給了葉未雙足夠的時間。

對付這個大傢伙葉未雙甚至沒有考慮更多更狡詐的手段。他手裡最強的武器就是單凰弓。一柄在高階天人手中的神器究竟會發揮怎樣的威力葉未雙心裡很明白,也許那不足以對付這個大傢伙,然而一柄神器若是在一頭神獸手裡呢……只是,如果他一開始就拿出了這東西,受驚的玄武只怕會運轉其全身的防禦……或者全力的攻擊。

葉未雙要保證出其不意、萬無一失。這對他這如今的狀態來說,實在是太過艱難了,而此刻還有環伺在旁的鬼白虎。迎向玄武,是他唯一的選擇。鬼白虎忌憚玄武不敢攻擊他,而葉未雙亦得到了最佳的攻擊位置。

葉未雙猛地拉開了弓。玄武全身的靈力瞬間化作無數尖針,向四面八方穿刺而去,也向葉未雙密密麻麻地扎去!鳳凰的鳴叫在那刻響徹了紫雲,只見玄武身下火光大勝,龐大的玄武極力地扭動身體,身後頎長的蛇尾四面八方地掃蕩,幾乎摧毀了紫雲的中心。一支金紅色的長箭被玄武的蛇尾生生鞭得改變了方向,從其下方穿透玄武的左前甲,箭支上的火焰熊熊燃燒!

玄武狂吼起來,一雙青綠色的眼睛裡透出了紅光,地面被其踏跺得不住震顫,無數靈力接連不斷地被引爆。連鬼白虎都極其快速地躲到了一邊,似乎對那熊熊燃燒的火焰有幾分忌憚。

站在雲霞峰頂的鳳燚試圖從那片被暴動的玄武所鋪展蔓延開來的大火之中找到那個細小的身影,然而混亂的靈力、漫天的火焰都讓他的視線無法捕捉到葉未雙的隻身片影。花老急得直跳腳,幾乎就要衝下峰去,卻又猛地剎住了車,連連扼腕。他咬牙切齒,卻又彷彿在顧慮什麼,這顧慮甚至超過了他立刻下峰去救他的內山門小徒弟的衝動。

就在此刻,鬼白虎彷彿覺察到了什麼空隙,猛地向玄武橫撲過去!花老的眼睛一花,只看到身旁一席紅衣閃過,接着雲霞峰到紫雲中心的空中,猛然劃出了一條架空的龐大的火焰通道!這一條壯觀宏大的通道伴隨着一個鳳凰的幻象從半空之中越變越大,眨眼之間撲入那片火海之中!

花老瞪大了雙眼,腳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卻又竭盡全力抑制着後腳的跟進。

那火鳳的幻象在眨眼之間便消失了,紅衣的朝主陷入火海之中,而那鬼白虎卻在驚疑之中生生卡住了自己前衝的腳步。

葉未雙在一片模糊的視野之中看到那一襲紅衣和黑色的長髮,心想着:完了。

鳳燚從玄武即將落下的前足之下將葉未雙猛地拽了出來帶入懷中,然而在他下落的這片刻裡,已然被徹底激怒的玄武,和發覺鳳燚不過是個天人的鬼白虎都在那片刻之間轉移了矛頭。葉未雙睜大了雙眼,通過鳳燚的肩看到了他背後的景象。他猛然大叫了一聲:“師尊!”

膨脹的玄武和意欲吞噬鳳燚與龍血的鬼白虎,從兩面向兩個身影狂攻而來!葉未雙的臉色剎那之間失去了最後的血色。他不可能同時對付兩頭神獸,鳳燚也不可能。鳳燚不過是個有鳳凰血統的天人,從血統上甚至不如葉未雙。雖然他控制血脈的能力比葉未雙更強,然而連童天都無法控制的玄武……鳳燚絕不是其對手……

那一刻,葉未雙的雙耳彷彿失去了聽覺。他只感到自己身前懷抱自己的人體逐漸發燙,身體漸漸變得龐大。葉未雙陷入了一片更加猛烈的火海之中,男人護住他的雙臂燃燒起了熊熊烈火。金紅色的羽毛從鳳燚的袖口之中穿出,黑色的雙眼逐漸染成石榴紅色,葉未雙的雙眼睜到了最大,在一片寂靜的世界之中看着一頭龐大的火鳳褪下了所有浮色,猛地展開了其龐大的金紅色的翅羽!——

葉未雙張着嘴,大腦幾乎停止了思考。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鳳燚返祖全貌。這樣壯麗而盛大的體態,距離極近而產生的如此強烈的血脈的衝擊——

火鳳的身體剛剛展開,便猛地顫抖了兩下,葉未雙薰紅的臉色再一次煞白。玄武與鬼白虎的攻擊一齊落在了火鳳身上。近處的草木被碾壓粉碎,遠處的巨木連根拔起。腳下的泥土寸寸皸裂,又在靈力的風暴之下化爲齏粉!

金紅色的翅羽在靈力的餘波席捲到葉未雙身上之前,將那小小的人形掩蓋在下,火燙的焰淹沒了葉未雙,卻沒有給他造成半分痛楚。葉未雙只聽到一聲極其清涼又極其威嚴而急迫的“閉眼”,接着他金色的雙眼便埋入了一片赤紅之中。那赤紅幾乎要灼傷他的雙眼!葉未雙終究沒有聽鳳燚的話。他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就感到火鳳的身軀猛地顫抖了一下。那劇烈的震動讓被護在內的葉未雙心神俱震,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來。他因震懾而迷糊的大腦彷彿一瞬間清醒了。如果被護在內的他都受到了如此大的重創,直接迎受攻擊的鳳燚該是如何!接着他猛地想起了什麼。

鳳燚只會在涅磐之時化鳳。道理葉未雙已經懂得了,因爲鳳燚的血脈不夠淳厚,強行化鳳只會令其折損壽命與修爲,現在不是鳳燚涅磐的時間……他能感覺到鳳燚前不久剛剛經過涅磐,現在不該是鳳燚涅磐的時間——!

彷彿應葉未雙所想,下一秒,他腳下便展開了一圈圈龐大而繁複的陣圖紋路。令葉未雙眼熟至極又驚恐至極的涅磐陣,像是一層層複雜的紗,在葉未雙的驚懼中鋪展了開來。

“不要……不要……師尊!——”

鳳燚曾在教導之中一次次警告他強行涅磐的風險與危害,正是因爲葉未雙是條龍。若葉未雙不過是個普通有天賦的天人,鳳燚不至於會憂心此事,因爲尋常天人無法掌控自己的涅磐,唯有鳳凰可以。然而同樣身爲神物的龍是否有此能力,鳳燚自身也無法確保。他只能一遍遍告誡葉未雙。而此刻,葉未雙卻看到鳳燚在他面前犯了鳳燚自己所標定的大禁忌。他並不知道,鳳燚在他經歷全劫之時,已經爲他提前涅磐過了一次。

龐大而壯麗的鳳鳥發出了一聲奇異而嘹亮的鳴叫。涅磐火從下方不受控制地升起,葉未雙感到自己體內的煉火之法蠢蠢欲動,百十條炎脈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痛得驚人。葉未雙心道鳳燚身帶鳳凰血脈,興許對涅磐別有掌控之力。只是他的眼皮不斷亂跳,一種心慌感隨着那陣圖越鋪越開而越來越盛。

鳳鳥高昂起頭顱,猛地掉頭,全身的涅磐火被指引着蔓延開去,以燎原之勢包裹了紫雲的中心,接着不受控制地向外蔓延!萬物均燃燒了起來,能夠焚淨一切的涅磐火在觸及鬼白虎的那一刻立刻令其尖嚎了一聲。鬼白虎的面孔在火海之中不斷翻滾,癱軟的血肉從其頭骨之上流下來。而玄武亦疾退了數步,被火舌吞噬而入!

“師尊!”火鳳的氣勢在玄武的甲殼開始被熔化之時忽然止息了。接着,那龐大的鳳鳥全身恐怖的靈壓迅速撤退下去,熊熊燃燒的涅磐火火勢卻並未減弱,反倒更爲盛大,像是經由吞沒那鳳鳥而得到了燃燒的原料。鳳鳥的身軀漸漸衰頹,全身被涅磐之火覆蓋。在鳳鳥完全被覆蓋之前,葉未雙被推了出來。涅磐火灼傷了他的手臂,卻立刻痊癒了,他甚至沒有留下半點燒傷的痕跡。葉未雙眼睜睜地看着那龐大的鳳鳥的影子漸漸化作了飛灰。與尋常的涅磐所不同的是,鳳鳥沒有立刻成爲灰燼。他在裡面,像是陷入了火焰的囚牢,接着其身軀開始糜爛,出現了大量的血跡,血液燃燒起來,羽毛燃燒起來,皮肉燃燒起來……

這不是涅磐的燃燒。

鬼白虎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號,一具虎骨在火光之中若隱若現,玄武徹底了無聲息。葉未雙站在火焰裡,睜大了雙眼,雙脣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猛地衝向了那團幾乎就要燃盡的火焰,聲音幾乎撕裂了他的嗓子:“師尊!——不要!”

涅磐沒有留下灰燼。沒有鳳燚。

葉未雙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聽不見一切。鳳燚有鳳的血脈,他不是葉未雙,他能夠使用涅磐陣,也能夠使用涅磐火。他涅磐失敗了。所有的一切——涅磐陣、涅磐火只不過是一種假象……寬慰葉未雙的假象。他用自己做了燃料,爲了焚燬那兩頭神獸。他讓葉未雙以爲這不過是一次尋常的涅磐。他的強行返祖化鳳沒有引出涅磐陣,那是他自己鋪開的陣,只是爲了……欺騙葉未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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