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信光夜歸,見羣星聚於蜀分,中有二大星,光奪月華,爍然如炬。少傾,忽有長星數十,經天而過,直貫三垣。信光大驚,乃撫髀長嘆曰:“吾向不信天命,今日始信之!”……
————摘自《新明書·慕容信光傳》
萬曆20年5月10日(公元1593年07月16日)湖廣荊州府丘林莊臥龍齋
就在都江郡王朱羽大發雷霆的時候,楊宵棟和慕容信光正在風景優美的丘林莊談得高興。
“據小弟所知,湖升兄無意仕途已久,爲何又改變初衷?”慕容信光放下茶杯,輕搖羽扇問道。
“世照有所不知,蜀王世子位高而不驕,權重而自謙,禮賢下士,高風亮節。如今我大明國勢堪憂,能安天下者,非世子莫屬。湖升無意仕途乃事出無奈,卻非本心,今日明主既已現,餘豈敢作出世之人。”楊宵棟的話隨着燃起的檀香在房中繚繞,“世照胸羅萬象,腹藏韜略。湖廣坊間俱言:古有孔明臥隆中,今有世照眠丘林……”他爲了達到目的,把極高的帽子一頂一頂的送將過去。看來“江南神童”的確名不虛傳,不論什麼事,只要他想做,肯定都是一等一的好把式。
看來十七學士的高帽工夫,還要向咱們楊探花多多請教纔是。儘管楊探花的高帽不斷的送,迷湯不停的灌,但咱們慕容公子也非常人,一番連消帶打,不但把高帽迷湯全部擋開,還順勢送了幾頂回去。
楊宵棟看見慕容信光在自己的連番“精神攻擊”下,仍然宛如泰山巍然不動焉。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頭,笑問:“世照可還記得蘇州名士,四川巡撫蘇庠之女蘇晶晶乎?”看見慕容信光端茶的手一抖,濺了幾滴出來。楊探花心下大喜,暗想:任你意如鐵石,今天也要叫你心防失守!
“蘇小姐才貌雙全,溫柔淑賢。現年已及笄,好逑之士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也。”看見慕容信光不吭聲,楊宵棟馬上趁熱打鐵,“蘇小姐與世子之妹安蓉郡主乃閨中好友,蘇庠大人亦是大王故交。世照可知近水樓臺之利?”
慕容信光雖然沒吭聲,心裡可把楊宵棟連同不幸的幾十代楊祖宗都罵了個遍。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卑鄙無恥的人呢,簡直是社會的敗類、民族的垃圾、國家的恥辱、世界的渣滓、時代的錯誤……老實說,剛纔慕容信光的確有些心旌動搖,但他馬上反應過來,現在正在想怎麼反擊一下這個“卑鄙惡毒”的楊探花。
“世間姻緣自有天定,何需你我抄心。何況蘇家小姐之婚事應於安邦定國無甚關係纔是,湖升兄今日光臨是爲天下社稷而來,亦或爲兒女私情而來?”慕容信光沉穩的回答。
看到自己的計策被識破,楊宵棟也有點尷尬,打了個哈哈岔開話題:“世照莫非信不過爲兄之眼光?”
“非也!這蜀中小霸王之事,在下也略有所聞,此人的確堪稱英雄。但……”慕容信光看了看楊宵棟,又接着說:“但湖升兄雖得其主,卻未得其時。時勢造英雄,如是天下紛亂,羣雄並起之時,此人應是一代開國英主,湖升兄亦有蟒袍之份,何愁不能一展胸中抱負。而如今天下安定,朱翼現位不過都司,爵不過世子,即便假以時日,亦不過藩王之份。我朝對宗室掌軍問政,向來深具戒心。現今朱翼雖聖眷正隆,但以在下觀之,其禍亦不遠也!”
慕容信光頓了頓,看見楊宵棟示意自己繼續,又接着說:“朱翼能有今日,太后之功不可沒。但太后年近花甲,如一日撒手而去,朱翼朝中即無奧援也。今上心胸狹隘,刻薄寡恩,稍有變故,必重蹈令師文忠公覆轍也!湖升兄之志,恐難嘗所願!”慕容信光說完這些長篇大論,感到有點口渴,端起茶杯喝了幾口。
楊宵棟沉默了一會兒,下定決心的擡起頭,用嚴肅的語氣說:“世照既出此肺腑之言,湖升也將肝膽相托!實不相瞞,世照方纔所言,湖升何嘗未曾思量,但我已有策劃。雖言時勢造英雄,但英雄如何不可造時勢?”看到慕容信光的瞳孔一陣收縮,楊宵棟接着說,“此事僅湖升一人實難爲之,是以請世照出山相助!”
慕容信光感到自己喉嚨一陣發乾,“請問湖升兄意欲何爲?”以他的聰明,已經猜到七八成,現在問這一句,只不過想證實自己的猜想。
只見楊宵棟並不說話,用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上畫了個圈,拿着茶杯蓋子往桌上一蓋,將這個圈抹去,又重新畫了個很大的圈。
“呯1一聲,慕容信光手裡的茶杯掉在地上,一陣濃茶的清香立刻升起,他只感到自己背上的冷汗不受控制的流出來。現在雖然正是夏天,慕容信光也感到陣陣寒意。兩人一時無語,對坐良久之後,慕容信光起身換過茶杯坐下,重重連搖幾下羽扇,象是要把那股不舒服的感覺給扇走。他湊到楊宵棟面前,緊盯着楊宵棟的雙眼,低聲發問:“茲事體大!世子當真可託付身家?”
“湖升不需世照立即答應,賢弟可自行觀察一番,再行定奪。”楊宵棟毫不迴避慕容信光的凝視,充滿自信的回答,“世子胞弟都江郡王現在長江碼頭,世照先觀其弟再觀其兄如何?”
“哈哈哈哈……既然湖升兄盛情相邀,世照就隨兄赴碼頭一遊,看看這位都江郡王。”慕容信光也恢復了自己的灑脫,大笑着回答。
在這個夏天,一棵種子已經撒下。
萬曆20年5月10日(公元1593年07月16日)湖廣荊州府荊州城裡
寬闊的大街上,衙內和他的“惡霸軍團”們現在都象爛泥一樣癱在地上。他們真幸運啊!在剛剛接受了“好心”的倪峰等幾位少爺的“循循善誘”、“諄諄教導”之後,馬上又要面臨來自可愛寶寶徐小胖更加“體貼”的“親切關懷”。哎,真是運氣來了,城牆都擋不住啊。
朱羽剛纔把徐旭東身上的食物都送給了丁一,徐小胖可氣得不得了,他感覺這完全是殃及池魚。可是他也不敢去要找朱羽賠償,更不敢去搶回來,要是惹到那些現在被“正義充滿了”的兄弟們,可不是好玩的事。那麼,這一腔怒火要往那裡發瀉纔好?最好的目標當然是地上的那些傢伙,打架徐小胖是不會,可現在是打落水狗嘛。
徐旭東從地上的傢伙中選了幾個,請兄弟們把他們疊成一摞,自己站到寫字的桌子上,大叫一聲:“我要(爲我的食物)報仇!”往那些肉墊上撲下去……
只聽“嘭……”的一聲,異常幸運的肉墊們被這個從天而降的重型肉彈一壓,立即發出“咔咔咔……”的聲音。有些肉墊的肋骨斷了,還有些肉墊連黃膽水都被壓出來了。看到這些肉墊們的下場,以及象怒目金剛一樣的徐旭東,大夥心裡都在想:由食物引發的怨恨真是可怕啊。
徐旭東在這邊出氣,傅克思、陳逸風他們幾個卻在給地上的那些傢伙搜身。丁一、張夜雨爲首的護衛們、“縉紳聯合軍團”的“將士們”現在全都傻了眼,看着這些剛纔見義勇爲的少俠們居然象蝗蟲一樣搜刮着“衙內惡霸軍團”的錢袋。“哈哈哈哈……這次收穫不錯啊,看看,這麼多!”負責“打掃戰場”的傅克思等人高高興興的拿了兩大包“戰利品”走過來。“哈哈哈……這次咱們發財了!這些傢伙身上的東西不少啊。”傅克思像表功一樣把包放在桌上打開,哇,一大堆金銀元寶、銅錢、鈔票。
“好!我和蟲老大來分配!”朱羽老實不客氣的上去先從“戰利品”中拿了2個銀元寶,大概有六七十兩重,順手遞給傻站着的小老闆,再把其他的平均分成4份。“丁一,拿去,這是那些傢伙給你的賠償……”看到丁一想推辭,朱羽馬上把拿張“暈船藥天書”拿過去,“別嫌多,幫我們把這藥方上字認出來。也算是給你的報酬……”
“這兩位朋友是?”朱羽看到那對雙胞胎覺得有趣。
“草民荊州丘林莊慕容信文(慕容信武),參見郡王爺。”慕容兄弟連忙上前見禮。
“這是給你們的,算是他們的一點賠償。”朱羽“慷慨”的指着一堆金銀說。慕容兄弟和費嘯虎等“縉紳聯合軍團”都呆住了,這位郡王爺一副大秤分金的派頭,那有半點王爺的風度,倒象是個做無本生意的強盜頭子。
朱羽和蟲老大可不管大夥的表情如何,又把剩下的2份非常“慷慨”的分配了。一份交給張夜雨,說是請衛士們喝酒;一份交給小老闆,作爲預支的藥費(“惡霸軍團”的不算)。
“大哥,二哥,我……我們也很窮啊……”一幫沒拿到錢的人叫起來了。朱羽和袁鴻雁發現大多數“學士們”都綠眉綠眼的看着桌上快速減少的錢堆,馬上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嗎的,不要用這種哀怨的眼神看我!慌什麼,有這幫肥羊在,少不了你們的。”
丁一覺得很不安,急忙把“翻譯”好的天書交給朱羽,“郡王爺,小生已經把這藥方改寫成正楷字,請您過目。”又想把朱羽給他的金銀還回去。
“給你的你就拿着,別管那些傢伙,看看他們個個都是紅光滿面的,哪一個象窮人。”袁鴻雁一把友把那些金銀塞進丁一懷裡。
突然,袁鴻雁有意無意的向街邊的一座三層酒樓瞄去,片刻又像沒事一樣和朱羽幾個開起玩笑來。朱羽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痛打惡霸的時候,兩個人透過百葉窗簾饒有興趣的觀察着他們。
原來,楊宵棟和慕容信光本來要去碼頭的,可是剛到城裡,就碰上我們“十七學士”正在修理衙內一夥人。楊宵棟本來還想上去勸勸,慕容信光卻拉着他跑到旁邊一家名叫“匯海樓”的酒樓。“匯海樓”是慕容家的產業,慕容信光在這裡有間專用雅閣,視野極好。這兩位先生就坐在雅閣裡,一邊品茶,一邊在百葉窗簾後看下面的“真人快打”,真是愜意之極。沒多久,卻看到“縉紳聯合軍團”大戰“衙內惡霸軍團”的好戲。因爲楊宵棟他們是騎着馬來的,而慕容信文他們又要集合,又是步行,居然還晚到一步。
看到自己2個兄弟在下面打的熱鬧,慕容信光這個當大哥的卻像沒事人一樣,依然故我的坐那裡津津有味的看好戲。楊宵棟不禁有些急了,慕容信光卻反倒安慰他說,我這兩個兄弟雖然不成器,但也不是這些垃圾能傷害得了的。既然慕容信光這麼有信心,楊宵棟也不好再說什麼了,直到這邊的“郡王軍團”加入戰鬥,楊宵棟才放下心來。
“呵呵,這位郡王果然是位有趣人物,身邊之人也都是人才啊。”慕容信光輕搖羽扇,長出了口氣,“剛纔哪個人的眼神真厲害,簡直像能看穿牆壁,他向我們這裡掃了一眼,難道發現我們了不成。”
“哦,此子名袁鴻雁,字經天,南直隸蘇州府無錫縣人。經天家中本是書香門第,幼時蒙茅山秘門西宗掌門雲霞真人收爲關門弟子。此子生性沉穩,心細如髮,更兼文武雙全。以在下觀之,經天頗有初唐衛公之風,前途不可限量!”楊宵棟如數家珍的介紹起來,在蜀王府的兩年,他也對朱翼兄弟兩及身邊的所有人一一作了評估。
“哦!難怪難怪!還有那位在袁鴻雁身旁一身白衣的人,也不是個簡單人物啊。”慕容信光用羽扇敲了敲自己的額頭。
楊宵棟順着慕容信光指的方向看去:“噢,是子勉!呵呵呵呵,世照真是明察秋毫,只片刻間,郡王那裡最得力的人物就被你認出來了。”在“十七學士”中,楊宵棟最重視的除了朱羽,就是袁鴻雁和王褒。“此子名王褒,字子勉,湖廣武昌府人。有不遜袁鴻雁之才!”
那邊朱羽在瓜分戰利品,這邊儲成志帶着100多人已經到了知府衙門。儲成志一聲招呼,帶着手下往衙門走去。守門的衙役看到這夥人凶神惡煞的走來,其中一個剛想上去詢問,卻被儲成志像拎小雞一樣一把拎起來,“你們的狗屁知府在不在裡面?要是敢說謊老子宰了你!”
說實話,咱們儲成志副千戶的尊容的確非常磣人。“舒……舒知府去……去巡視江防……江防去了,不……不在衙門。”衙役萬分恐懼的回答。
“奶奶的,兒郎們給我搜!”儲千戶的部下們一聽老大發令,也不多說,老實不客氣的直接衝進內宅。那些衙役們都傻了眼,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平時最多對付些罪犯,那裡敢對付眼前的正規軍。
片刻後,“報告千戶大人,那狗官果然不在衙門。”蕩寇都司親衛營第一隊隊長嶽源帶着人出來了。“大人,我們是不是押2個衙役帶我們去找?”嶽源向儲成志獻計。
這位嶽源先生表字北牧,因爲在家族中排行十三,又稱爲“十三郎”,河南南陽府人氏,現年19歲,是民族英雄南宋名將——岳飛的第17代孫。對人平和有禮,機智過人,一手家傳“瀝泉六合槍法”罕逢敵手。16歲時遇到朱羽組建蕩寇都司,一心報國的嶽源立即入川投軍,開始只是一名普通騎兵。在一次騎兵對抗訓練中表現突出,居然連敗5名教官,讓當時主持訓練的風字營統領宋鐵錚極爲震驚,立即親自下場較量。結果讓所有人瞠目結舌,宋鐵錚的紅色訓練外套上(對抗訓練專用的外套,穿在鎧甲外面。訓練用武器都是鈍頭,攻擊部分是用棉絮包裹,上面沾上滑石粉。以外套上的白點多少、位置判定勝負。)的白點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而小嶽的外套上只有左肩、右臂、右小腿三處白點,要不是宋鐵錚一身怪力,恐怕連手裡的槍都保不住。朱翼、戚繼光等高級將領得報後,立刻趕來觀看。嶽源顯示的武藝已經不容置疑了,但戚繼光還想考察一下他的騎射,叫人把靶子擺到100步遠的位置,可是嶽源這小子還賣弄本事,請人把靶子擺到200步遠的位置。隨後,嶽源策馬來回跑動,作出各種花樣,什麼背射、左右開弓、急轉射、倒臥射等等,連發20箭,全部命中紅心。這下子,全場掌聲雷動,宋鐵錚更是心服口服。朱翼大爲高興,立即越級提升嶽源爲正八品卒長,後來在“烏蒙平定戰”中,嶽源又大發神威,槍挑刀劈,自己斬獲30餘級,全卒共斬獲320餘級,自己連同率領的部下卻連根汗毛都沒掉。戰後評定戰功,列同級第一,全軍第五,積功升爲風字營第二隊從六品副隊長。這小子立刻成爲朱翼、戚繼光的重點培養對象,半年前又被調升爲親衛營第一隊正六品隊長,這次朱羽出使歐洲,朱翼生怕自己弟弟遇到危險,加上對儲成志的粗線條風格不太放心,就把咱們小嶽同志派給儲成志當副手。
儲成志正要答應,突然一個眼尖的士兵叫起來:“大人,那狗官回來了!”一看,可不是,一位身穿四品官服的騎馬中年人在一羣官兵擁簇下,正向衙門走來。
幾個性急的基層軍官不等儲成志下令就惡狠狠的策馬跑上去想抓人,卻被知府那邊一個騎白馬的白袍小將幾下子給打趴下。“他媽的,這傢伙吃了豹子膽,竟敢打我們的人!”儲成志發怒了,“兒郎們,先給我把這小子抓起來!”不料地上又多躺了幾個倒黴蛋。
那位白袍小將策馬過來問:“請問知府大人犯了什麼罪?這位千戶大人又是什麼部門的?可有刑部或者按查司的海捕憑證?”
幾句話問得儲成志張口結舌,他心裡暗罵:“操*的,老子那裡去找什麼鳥憑證?”這時,小嶽同志上前爲上司解圍:“荊州知府縱子行兇,妄圖不利欽差大人,而且又魚肉百姓,我們是奉欽差大人命令,來請知府過去對質。你阻礙我們執行公務,難道想犯欺君之罪不成?”
“可有欽差大人的憑證?”白袍小將寸步不讓。
“欽差大人就在正街等候,請知府跟我們走一趟。”嶽源針鋒相對。
“沒有欽差大人的憑證休想帶走舒知府!”白袍小將把手中槍一擺。
“好吧,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得罪了!”嶽源一提手中纏焊槍,策馬迎上去。“在下蕩寇都司親衛營第一隊正六品隊長嶽源嶽北牧在此向閣下討教!”
“哼,湖廣都司荊州府巡城衛正六品百戶趙毓趙雲龍討教!”
兩人都是20歲上下的年輕人,火氣都旺,當下也不哆嗦,立刻乒乒乓乓的幹起來。本來呢,蕩寇都司這邊對嶽源是信心十足的,都等着那個姓趙的變成熊貓,可是姓趙的很不給他們面子。一盞茶功夫了,姓趙的還沒躺下……兩盞茶功夫了,姓趙的還是生龍活虎的。儲成志他們看得心急,一個聰明的親兵立即飛馬跑去向朱羽報告。
嶽源、趙毓兩個傢伙越打越精神,兩個都是難得碰上對手的年輕人,打了半天,不禁都有些佩服對手。這一戰的確精彩,連兩邊觀戰的也忘了自己的立場,爲兩個年輕人喝彩不已。兩個傢伙都在想,如果不拿出壓箱底的絕活,肯定贏不了的對方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各自退後幾步……
嶽源搶先發動了,他手中的纏焊槍彷彿變成了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纏焊槍的特有結構使它在高速運動中不斷髮出淒厲的尖嘯聲……突然,嶽源手一抖,纏焊槍的槍頭在衆人眼裡變成了點點寒星。不錯,這就是當年嶽武穆的“瀝泉六合槍法”中最可怕的殺着——“疑是銀河落九天”,當時不知有多少韃子被這一着在瞬間就變爲了冥府的住人,嶽源就算在讓宋鐵錚的外套變成了“星空”時,也沒用上這一着的。(民間盛傳:當年嶽武穆的“瀝泉六合槍法”就是從毒蛇的動作中領悟出的,甚至連那把瀝泉槍都是一條神蛇所化。)
厲嘯的毒蛇在剎那間成爲溼婆神攪動乳海的千頭巨蟒,惡狠狠的向趙毓撲去。趙毓也緊跟着發動了,手中犀尾槍彷彿有了靈性,象一隻隱型的蜘蛛在空氣中劃出種種詭異的絲線,編織着死亡的羅網。在纏焊槍化作千頭巨蟒襲來之時,犀尾槍編織的羅網猛然收縮,緊接着犀尾槍槍頭在羅網中心一分爲七,綻放出一朵鮮紅的地獄之花——血纓梨花!
“錯不了!就是嶽爺爺的瀝泉六合!”,“天啊!是趙雲的血纓梨花槍法!”,圍觀的人們和剛剛趕過來的朱羽一行人都發出各種驚呼,不是他們沒見過世面,實在是太震驚了。兩種被認爲是早已絕跡人間的傳說中的槍法竟然同時出現在這裡,沒有誰不會感到震撼。當然,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觀戰的人都不是內行,在開始的時候的確沒人看出來,只到嶽源、趙毓兩個傢伙使出絕技,顯現出這兩種槍法在傳說中獨有的特徵。這下子,只要是稍微懂點槍法的人都看出來了,在中國有幾個人不知道岳飛和趙雲呢?應該是萬中無一吧。
千頭巨蟒與血纓梨花碰撞時發出的金鐵之聲比鞭炮還密集,“二虎相爭,必有一傷。趕快阻止他們!”朱羽急忙向部下們下令,但是他自己的眼睛卻像被粘住了一樣,眨都沒眨一下。丁一轉頭一看,卻發現自己新主公的兩眼裡面彷彿正在冒星星。朱羽話剛說完,一道奇快的黑影立即向爭鬥的兩人迎去,是張夜雨!
一團黑煙在爭鬥的兩人中間炸開,嶽源、趙毓急忙收槍後退,都感到手裡重量猛增。一看,兩人的槍上都被一根細鐵鏈緊緊纏住了。“二位住手!欽差大人在此!”喊話的張夜雨手中正握着兩根細鐵鏈的另一頭。
“請問三國時的常山趙雲與將軍可有關係?”一向被兄弟們稱爲“活書館”的王褒忍不住問趙毓。
“正是在下先人!”趙毓自豪的回答。
“難道十三郎是武穆之後?”儲成志今天象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部下,這也不能怪他,因爲嶽源從來也沒在衆人面前說過自己的身世。
“末將正是武穆公第17代孫。”看到自己上司一幅你小子瞞我好久的樣子,嶽源有點尷尬的回答。
朱羽激動的跑上去握住嶽源、趙毓的手,“想不到今天同時見到兩位大英雄的後人,我太高興了,哈哈哈哈哈……”
萬曆20年5月10日(公元1593年07月16日)四川成都東南郊外紅場
戒備森嚴的都司總營裡,朱翼和幾位高級軍官正在召開軍事會議。“大帥,現在我軍的合格軍官嚴重不足,已經不能再次擴大軍隊規模了。據我與稚繩統計,目前我軍七品以上軍官缺員如下:從二品都指揮同知一人;正三品都指揮僉事二人;正四品幕僚僉事二人;正五品統領六人;從五品副統領八人;正六品隊長、經歷十七人;從六品副隊長、幕僚二十人。而正七品至未入流品軍官更是缺額高達149人。”幕僚僉事張景頁憂心忡忡的報告。
在2年前接到萬曆皇帝的擴軍聖旨後,朱翼等人立即開始了部隊的擴建工作。開始是面臨金錢和人員兩大困難,在經過楊宵棟的努力活動和另一條秘密商路的建立,資金問題是順利解決了。現在朱翼手上掌握的資金不但足以支付擴軍5萬的費用,就是再多幾倍也是綽綽有餘。但是人員的缺乏卻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的解決,在16世紀末至17世紀初的幾十年,全世界都在處於冷兵器向熱兵器進化轉型的初級階段,也是各種近代戰術的萌芽階段。由於這些原因,具有近代軍事素質的指揮人員非常希缺,尤其是在熱兵器的應用和熱兵器的戰術等方面。如果換成其他平庸點的將領,是不會把這些問題當成問題的,但是以朱翼爲首的蕩寇都司高層都是具有開拓型思想的軍官。早在十幾年前,戚繼光就提出了以後的戰爭必將是以火藥兵器決定勝負,戚繼光的這些先進的軍事思想對蕩寇都司的高中級將領們影響很大,畢竟他們不是戚繼光的學生就是他的崇拜者。
在這樣的建軍思想指導下,蕩寇都司成爲全國最重視火器的部隊,對於新型軍官的需求量極大,尤其是合格的中下級軍官。雖然火槍兵的訓練的確比弓弩兵容易,對身體素質的要求也低得多,但是指揮火槍兵的軍官,可就不是那麼容易訓練的出來的,這就造成了有兵無將的尷尬局面。
由於軍官缺額極大,朱翼、戚繼光只得向朝廷求助。對於朱翼這位新貴的合理要求,朝中大員們也不感怠慢,兵部立即命令京師三大營、全國其餘的十六個都司、九個邊鎮抽調軍官給朱翼。但是,這些部隊的主將也許是嫉妒,也許是保存實力,反正除了李如鬆等與朱翼、戚繼光關係密切的將領,那些傢伙對兵部的命令多數都是陽奉陰違,不是抽調自己部隊的刺頭,就是些平庸之輩。所以,大部分新併入蕩寇都司的軍官素質極低,半數的軍官幾乎不會指揮火器部隊,九成的軍官不懂冷熱兵器部隊的配合。
而且更讓朱翼氣憤的是,這些傢伙中很多是驕兵悍將,個個桀驁不馴,與蕩寇都司的老部下們關係非常緊張,時常發生衝突。有些還去欺壓平民,騷擾社會,使地方上反應極大,在那段時間,朱翼的案頭堆滿官府、民衆的狀子。忍無可忍的蕩寇都司高層不得不開始進行大清理,殺了幾個情節嚴重的軍官,流放、關押了十幾個,又降職撤職、勒令退役了一批,這樣七折八扣下來,留下來了的不到一半,合格的就更少。有鑑於此,雖然軍官嚴重缺員,蕩寇都司寧可自己從士兵裡面選人重新培養,也不敢再找朝廷要人了。由於這些原因,蕩寇都司高層折騰了2年,離六萬五千名士兵裡面有近兩萬人沒有軍官率領,使得朱翼極爲被動。
爲了扭轉局面,蕩寇都司的高級幕僚們提出了幾條“自力更生”的建議。
一:針對現在的軍隊俸祿低下的情況,將蕩寇都司本來原本就高於其他部隊一倍的俸祿,再提高2倍。也就是說現在蕩寇都司的軍餉是其他部隊的300%。以吸引素質較高的知識分子和社會不得志的人才加入軍隊。
二、在部隊裡建立武選所,專門負責從士兵中選拔優秀人才。並對選拔出德士兵和有潛力的軍官進行培訓。
當然,這些措施是不可能在短期見到成效的。現在蕩寇都司的軍官依然非常缺乏。
“大帥、戚帥,剛纔先後接到金鑫、楊波兩人的飛鴿傳書。金副統領已經順利到達遼東,由於李如鬆總兵視察邊防,因此未能見到。楊副統領信中說,已經找到兩位願意投入我軍的優秀人才,一位名叫李泉,字清流,河南洛陽府人氏,現年23歲(虛歲);另一位名叫鄧斌,字德明,江西袁州府豐城縣人氏,現年22歲(虛歲)。”都指揮僉事熊延弼一邊說一邊把兩張信籤遞給朱翼。“大帥,密信已經譯出在此,請您過目。”
蕩寇都司的機密通信都是使用一種秘文,這種軍用秘文的前身是茅山秘門內部交流的一種文字,說起來就是一種又像符簶又像甲骨文的“天書”。由於這種文字過於晦澀難懂,如果用於軍用是非常麻煩的事情。於是,都指揮僉事劉雪楓帶領一幫幕僚在茅山秘文的基礎上另外開發了一種蕩寇都司專用的秘文,這種秘文分爲“春、夏、秋、冬”四個密級。最低級的“冬”是什長以上使用,解密本是一本蕩寇都司自行印刷的《孫子兵法》,版面與市面上的有所區別。每個秘文是以三組數字分別表示解密本的第幾頁、第幾行、第幾字;“秋”級秘文和“冬”級秘文差不多,只是解密本變成《紀效新書》,而且數字是打亂了的,比如“一”是表示“七”,而“十五”表示“二”等,使用者也是副隊長以上的軍官。“夏”級秘文是副統領和都司本營的幕僚以上使用數字變成了四組,前三組數字分別表示解密本的第幾頁、第幾行、第幾字,而第四組則是表示往後跳幾字。“春”級秘文和“夏”級秘文差不多,是極少數人能使用,而且解密本經常更換。
朱翼接過解密後信籤一看,見上面寫着兩人的簡介:李泉,字清流,河南洛陽府人氏,生於隆慶五年(公元1571年)五月十日。生於洛陽商人家庭,少年時就隨父來往於中原與西域、南洋之間經商。擅長談判,意志堅忍,通西域、南洋諸國語言;鄧斌,字德明,江西袁州府豐城縣人氏,生於隆慶六年(公元1572年)十二月初十。雲南鎮撫使鄧子龍之子,自幼隨父在軍旅中長大,精通水陸戰法,由擅海戰,精通水師戰法。沉勇有大略,多策謀。
“好!他們何時前來?等會吩咐膳食所準備接風宴!”朱翼高興的問熊延弼。
“呵呵呵呵……大帥,您太急了。”熊延弼看到朱翼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笑着說。“從路程上看,楊副統領他們還有五六天才能到。”
“呵呵,我是急了點……”朱翼有些尷尬的轉移話題“楊波乾的不錯,等他回來,本帥有重賞!你們也想想還有那些值得一用的人?”
“屬下正要向大帥推薦一位。”幕僚僉事孫承宗站起來,看到朱翼示意繼續,他接着說:“此人現屬我軍地字第二營第五隊,名叫付嘯飛,表字中捷,四川資州內江縣人氏,現年十八歲。擅長情報蒐集與偵察。屬下建議將此人調入陰字營。”
“屬下也有人向大帥推薦。”孫承宗話剛說完,張景頁也站了起來。“大帥,此人是在下好友,名叫矯飛,字健武,遼東瀋陽府人氏,現年29歲。其性情嚴謹,少時習武,擅長騎射,能左右開弓,百步穿楊。後考科舉,因不喜儒術而投筆從戎,現爲錫山縣尉。”
會議開始進入**,大夥絞盡腦汁,搜腸刮肚的向朱翼老大推薦自己認爲有才能的人,這下子,可把朱翼樂得合不攏嘴。會議一結束,朱翼老大立刻命令一大票人去聘請這些已經被“鎖定”的目標。
出現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