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次偶然的邂逅,子柚與江流恢復了邦交,或者叫作終於建立了邦交。畢竟他們認識的年份雖不短,卻似乎算不上朋友。
他是那種與人保持距離的人,她也是。也許真如他曾經所說的那樣,命運相同的人的氣場比較相合,他與她,在這世界都再無一個親人。
這有點奇怪,因爲那個令他倆如今走得比較親近的原因,實際也是他倆認識了那麼久也不可能成爲朋友的原因。如今也許是時過境遷了,他們都不再避諱那個名字,而且他倆的相處方式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與江流熟識以後,子柚證實了自己以前的猜想。這個傢伙的本性,果然很活潑,很愛笑,很多話,甚至很惡毒。可憐在江離城身邊的那些年,他如此壓抑扭曲真我。
但是他對江離城的忠誠一如既往。比如有一回陳子柚惹了江流,他設計了半天終於將她的話題引入他的圈套,尋了個機會說:“現在你知道其實江先生是個好人了吧?你一定很後悔當初拒絕過他吧?你哪來的幸運再去找另一個人這樣對你?知道世間沒有後悔藥了吧?”其打造排比句的功力幾乎要勝過瓊瑤劇男主角。
子柚說:“對,你說的全對。他是好人,我不會再有幸運遇上第二個這樣對我的。可是就算再給我十次重來的機會,我也一樣會做同樣的選擇。”
正在喝水的江流被噎到,恨恨說:“你你你,你是沒有心的女人。我真不知道,江先生到底看上你哪一點。”
自從他們熟悉以來,他早就把用了很多年的“您“、“陳小姐“改成了“你“和“子柚姐“,對她有意見還會喊“陳大姐“,陳子柚由着他去。
“我也不知道,你對我有意見還老是跟着我,到底看上我哪一點,。”
他倆之所以走得這麼近,起初的確是江流經常找她。他幫了她不少忙,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及時地出現,也常常請她或者要她請他吃飯,甚至在她參加羣遊活動時陪她一起,向人介紹自己時說:“我是她弟弟。”而且他倆的相處也確實有一點像姐弟。
起初她躲他,因爲她想避開與江離城有關的一切,但是她想了想,與其逃避,不如面對,反正她早已避不開。她孤單了那麼久,有個弟弟其實很不錯。
之前她根本沒想到江流居然是專業人士。有一回在他的地方,他獻寶一般拿了一摞證件給陳子柚看。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諸如策劃、人力資源、心理等等一大串有用的沒用的從業資格認定證書上,都寫着同一個人的名字,其中還包括了頗具價值的註冊會計師和精算師認證。更讓她暈的是,居然還有一張詭異的保育員資格認證。莫非他曾經打算到託兒所去當男阿姨或者應徵家庭保姆?
“哎呀,這張忘了藏起來。”
“花錢買的?”
“當然是真的!我從大學三年級開始就爲各種證書奮鬥,一直考到去年!”
他成功地嚇到她了。子柚一直以爲江流只是江離城的小跟班以及保鏢。
江流說很多次只因爲江離城與他打賭,賭一口氣就考過了。那兩張含金量很高的證書,曾分別爲他贏回一棟房子和一輛名車。
子柚只對那張保育員證書感興趣,翻來覆去地研究。
江流訕訕地說,那張證是蘇禾逼他考的。”禾姐說,我若能考過,她就把《宋詞三百》裡所有的詞用左手抄一遍。結果她說話不算數,她抄了一半都不到……”這時候的他,很像一個孩子,回想往事時嘴角時而帶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時而有一點悵然,但是並看不出傷感,看起來也已經放下了。
另一回他幫着陳子柚查看她的帳目:“嗨,這筆錢怎麼能這樣用?太不經濟了。”
子柚解釋那筆錢用來作分期,因爲她希望能以善款抵還江離城饋贈給她的那份權股。
江流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將來我找老婆,決不找你這樣的!”不過說歸說,他還是主動地來找她,即使有時候她不理他;又主動地給她出許多的主意,即使她大多數都沒采納。
“你沒必要對我這麼好,我會疑心你有圖謀。”
“當然有圖謀。你聽沒聽說?男子單身俱樂部最近很流行一句順口溜,-娶到子柚,財色兼收。”
他在子柚變臉之前迅改口:“不過我圖謀的當然跟他們不一樣.。你折騰了江先生那麼久,不領他的情,曲解他的好意,所以我故意接近你,要替他報仇。”
這一回陳子柚笑了:“你同情我?”
江流反問:“你需要同情?”
子柚與朋友一起爬山的時候,江流堅持跟來做保鏢。
他們最早一批爬上山頂。江流坐在一塊大石上,望着天邊:“最近我找你,你總說在相親。相這麼久了,有合適的?”
“沒。”
“是不是挑得太厲害了?女人的青春很短暫的。”
“其實我對結婚沒興趣。”
“那還整天浪費時間?”
“但是我喜歡小孩子,所以婚一定要結的。”
“你老古板了。如果只是想要一個孩子的話,哪用得着結婚?”
子柚很久沒講話。當江流以爲她生氣了的時候,她卻鄭重地點點頭:“說的也是。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喂,我跟你開玩笑的好不好?”
“但我覺得很可行。找一個可以提供基因的人,要比找一個共渡一生的人容易得多。”
“大姐,“江流苦着臉,“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我們這裡是中國,你想想看,單身母親,孩子父不詳,壓力會有多大?”
“我可以到國外。”
“你若喜歡國外的話,就不會現在還留在國內了。單身母親不只對自己不負責,對孩子更不負責……”江流喋喋不休,煩得她想找石頭堵他的嘴。
其實她真的低頭在找石頭,想作勢嚇一嚇他。山頂石頭難找,她一直走到山沿,定定地站在那裡失了一會兒神,因爲她想起了一點往事。
“你站在那兒幹嗎?那邊危險。”見她站在崖邊不動,江流走過去拉她。
陳子柚順從地被他拖到安全地帶,興致缺缺地說:“換話題,小男孩滿嘴大人話題,煩死了。”
“陳大姐,你做人要講道理。這個話題明明是你先提起的。”
江流當然不會知道,她失神的那一會兒,是因爲她突然憶起,曾經有人要求她生孩子,雖然那時她滿腹怒氣,根本不管他是認真的還是惡作劇,但是如今往事浮上心頭,她有些惆悵。記性太好是件很討厭的事。
那段時間江流和陳子柚總是玩無聊的打賭遊戲,什麼內容都賭,比如某場球賽一共能進球幾個,比如十天之後是晴天還是雨天,贏的一方可以支使輸家在合理範圍內做事。江流輸的比較多,所以他被迫做了不少在他自己看來傻冒無比的事,比如週末的早晨跟大爺大媽們一起排隊買限購四斤的特價雞蛋,比如爲一個綠油油的女性小說論壇上無聊的連載小說寫長評。江流要求她支付的賭注則簡單得多,比如讓她做一道工序繁多的菜,雖然也夠爲難她。
但是有一天,當江流又贏了的時候,他似在內心掙扎了一會兒,然後用一副輕鬆口氣說:“我很想知道江先生最後給你留下了什麼東西。”
陳子柚沉默。
“我只要知道是什麼就好。如果是一封情書,我絕不要求看內容。”他繼續笑嘻嘻地說。
陳子柚繼續沉默。
江流明白了。他有些不可置信:“你一直都沒將那個保險櫃打開過?”
他把子柚的沉默當作承認,臉黑了半邊:“先前你說再有十次機會也絕不回頭時,我只當你在賭氣開玩笑呢。算我一廂情願,原來你說的是都是真話。”
“我不說假話。”
“我真不知道……”
“你們家江先生到底看上我哪一點。”陳子柚從善如流地替他補完下一句。
其實不開那個保險櫃,原因有很多。如果裡面只是原封未動的昂貴飾,她不感興趣,也不想回憶。如果裡面又多了禮物,多了一封表白信、正式的告別信,或者再度道歉的信——其實這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他並不是拖泥帶水反反覆覆的人——但如果裡面有這些,那她更不想看到,她不願被擾亂心緒。不過面對江流的指控,她實在懶得解釋。
江流那張五分鐘前還陽光燦爛的英俊的臉,經歷了剛纔烏雲密佈,此時終於恢復了她十分熟悉的那種淡漠。自他倆重逢以來,他一直不怎麼掩飾他的喜怒情緒,倒真的很久不見他的這種表情了。這麼多樣的面貌,不去選秀太可惜。
子柚的口氣也淡下來:“江流,你最近一兩個月與我走得這麼近,就是爲了這件事嗎?你大可以直接問我。難爲你忍了這麼久。”
“你非得把別人對你的善意都扭曲成惡意我也沒辦法。”江流看着她冷淡的神色,冷冷地繼續說,“當然,若不是因爲每次靠近你都能讓我感到與江先生很近,我本來也犯不着自賤。”
子柚冷笑一下,轉身走掉。她走了十幾米,身後有風聲,一回身,江流已經追上來,拉住她的衣袖,又帶了那種天真的孩子氣:“我亂講的,你別生氣。”
子柚輕輕拂開他的手:“江流,你真該去演戲,我都分不清哪一種面貌是真正的你。如果你真那麼崇拜他,那這一點你應該學習他,他從不演戲。”
“我也沒演戲,哪一種樣子都是真的我,信不信由你。”半晌後,江流淡淡地說。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那表情,那口氣,倒真的師傳江離城。
後來子柚還是去打開了那個保險櫃。因爲忠犬江流眼圈紅了,所以她心軟了,也懶得跟他計較了。其實倘若不是因爲江離城另眼看她,而江流又太尊敬江離城的話,他哪犯得着來受她的氣?這一點自知之明她有。
江流說,江離城離開得匆忙,什麼話也沒留下。裝鑰匙的信封,還有與她會面的時間,都是在他書桌上現的。
“後來的調查結果說,那輛車出事時,時過一百四十公里。很多年前,江先生的父親就是出車禍去世的,當時他也在車上,但是倖免遇難。所以他對車一直有心理障礙,平時連開都不願開,更不可能開到那個度。除非那輛車出故障了,或者,開車的人不是他。而且,檢驗報告說,江先生生意外的時候是清晨,上午就被送進醫院,可是直到傍晚纔有人聯繫上我們!我不想讓江先生死得這樣不明不白,可惜我調查了幾個月,卻找不到什麼線索!”
雖然她辯不清江流這是真實情感還是演戲,說的是實情還是杜撰,但是當江流眼圈紅紅時,她還是被他打動了。所以她開保險櫃時甚至沒避開他。
那裡面的東西原封未動,與她當初放置得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一封信,信封上既沒寫字也沒封口。
信上並沒有她所想的那些內容,素淨的白紙上只寫了幾行英文以及兩個中文字,一個人名,一串電話號碼,以及一個地址,筆跡很潦草,旁邊加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想來這份信息他還沒有完全確認。
有一樣東西從信封中滑出,滾落到地上。她與江流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是一顆碧璽珠子。當她離開他的前夕,在他的別墅裡遺失的那一顆。
江流捏着那枚珠子疑惑:“咦?”
“怎麼了?”
“這個不應該是江先生的。”
陳子柚等他說下去。
“江先生不會收藏這種質量的東西,他只收藏最好的。”
“那是我的,我媽媽的遺物。我的手鍊斷開時,掉了一顆沒找到。”
江流被她毫不客氣的回答搞得很窘迫,只能訕訕地摸摸頭:“這個……這個人是與你有關的人?”他從見到那張紙後其實有一點失望。
“我媽媽很久以前告訴我,我的生父早已不在人間。”但是她看着那張紙上的唯有的兩個漢字,又不那麼確定。
李由……子柚。那個姓名拆分重組,恰好就成爲她的名字。
她隱約記得老保姆講過,她的名字是媽媽爲她所取,那是她那對外公言聽計從的母親堅持過的爲數不多的幾件事。原來,她那對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母親,也有需要以這樣的方式來紀念的重要的人。
通過互聯網,她知道紙條上的那個地址屬於a國某州的一處私人領地,那個男人是一名釀酒師。關於他的情況,只寥寥數語地寫着,他在新世界裡執着地維持着舊世界的葡萄酒釀造傳統。除此之外,很難再找到更多的東西。
但是過了幾天,江流神通廣大地弄來了更詳細一些的資料。李由,york1ee,五十五歲,在a國居住了二十幾年,有一位比他小十歲整的華裔妻子,兩人有一個剛滿十七歲的女兒。他是一個葡萄園的席釀酒師。那家酒莊有私傳的口碑卻無甚知名度,因爲他們的酒從不流入市場。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這個人的祖籍,正是本省人。
江流所提供的信息裡,有兩條她最留心。第一條信息說,從十年前起,李由便只釀造白酒,那家葡萄酒莊園也不再生產新的紅酒。這或許就是江離城能找到他的原因,因爲他只對白葡萄酒感興趣。另一條信息說,李由同時也是一位酒評師,但用的是另一個名字,1Ion1ee,那個名字,比他的本名有名氣得多。1Ion,蓮,這個疑似的諧音,難道與她媽媽的閨名有關嗎?
江流甚至還找來一張照片,像是偷*拍,並不清楚。那是幸福的一家人,也許早年吃苦太多,男人顯得很蒼老,但是風度儒雅,想來年輕時很帥。倒是那個青春洋溢的少女,一臉純真的笑,眉眼真的與她有三分相似。
子柚聽過這少女的聲音。兩天前,當她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後,她撥通過紙上的那個電話,電話裡有位聲音稚嫩的女生。子柚問這裡是否有一位李先生。
“你找我爸爸嗎?他與我媽媽去參加朋友的生日宴會了。”
當時子柚稱她打錯了,道歉後掛掉電話,並且放棄了繼續調查的念頭。
所以子柚感謝江流,但是請他到此爲止,不要再打攪那家人。她不打算追根究底,不想去破壞那個幸福家庭的寧靜,不想去傷害那個小姑娘的感情。她想起自己的十七歲,當知曉自己身世時的那一片茫然,他們爲她所築的童話城堡在一瞬間頹然倒下。
“江流,我早就習慣了一個人。我不需要他顧照,他也不需要我撫養。何況,“她補充,“這些年來,我所得到過的一切,最終都免不得要失去。與其失去,不如從沒得到。”
原來,江離城最後要對她說的是這些。他間接地令她失去親人,所以想再補償給她一個。可是,她已經不再需要了。
“因噎廢食。”江流攤攤手,“隨便你,又不是我爹。”他鄙視她一番,只爲他的江先生的一番苦心又被這女人漠視,但除此之外也沒什麼立場多話。
所有生在陳子柚身上的事情都這樣巧合。就在她努力忘記這件事情的三個月後,她得到一家知名酒莊的五十週年慶典活動的邀請卡。那份像產品說明書一般厚的邀請卡上,權威酒評人1Ion1ee的名字赫然在列。
這個也許是她生父的名字,她已經試着遺忘。可是當這幾個代表着那個人的字母如此鮮活地出現在她的面前,並且很快就要出現在距她不過幾百公里的地方,她的心跳很難繼續維持成正常的頻率了。那個名字幻化成各種形態,時時在她的眼前與腦中閃現。
子柚代表公司參加了那個慶典,並設法拿到一張晚宴入場券。據說那場晚宴這次所邀的全部酒評師們都會參加。”我替媽媽去看他一眼。”她這樣對自己講。
證實李由的身份,比子柚想象得還要容易。本來她只是遠遠地看着那個頭斑白西裝革履風度很好的老男人,獨自體會一種陌生而熟悉的感覺,偏偏主辦方有位負責人員認得她,好心邀她去見一位據稱是她在國外讀書的大學的校友。那位客人驚喜於找到了一位能熟練運用自己國家語言的年輕女士,又熱心地將她介紹給自己的幾位同行。一分鐘以後,她坐到距那名叫李由的男子距離不過半米的地方。
他笑得非常和氣,幾句寒暄後,待她態度更加友善,對他的朋友們說:“你們能相信嗎?我與這位小姐是老鄉!”丫丫的港灣
在那樣近的距離裡,她很快地現了一件事。李由腕上戴着一串看不出材質的佛珠。他有個小習慣,當他專注聽別人講話時,會不由自主地去撥弄那些珠子。她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卻在那結繩的地方,看到了兩顆碧璽珠子,珠子的大小以及色澤,與母親留給她的那一串甚爲相像。江離城曾說那整串手鍊的珠子都取材自同一塊石料。
她的心劇烈地跳起來,藉口有事,快離開那個小圈子,以免自己失態。
她到室外去吹冷風,點燃一支菸,坐着木椅,支着欄杆,看飯店後院晚春的櫻花隨風飄落一地繽紛,她的心情也隨着那些花瓣漸漸沉澱平靜。
但是李由的到來打破了此地的沉靜。他溫和地問她:“陳小姐,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
子柚搖頭。
“但我覺得你特別的面熟。而且,剛纔你一人坐在角落裡時,一直在看我。我以爲你也認識我。”
原來她的偷窺那麼明顯。或者她敏銳的第六感正遺傳自他。”我看過您的資料。”子柚說。
老人有一點失望:“哦,我還以爲……那我不打擾你了。”陳子柚微笑着與他告別。
他走出幾步路,又折了回來:“我知道爲什麼會覺得你面熟了。你像我多年前認識的一位……朋友,你剛纔笑的那樣子,與她幾乎一模一樣。”他帶着回憶的神色,彷彿自言自語,“快三十年了,我居然還記得她的樣子。不知道她能不能記住我……”
子柚做了一件衝動的事。她將幾天來一直隨身帶着的珠鏈緊緊握在手心,在心中默唸了三秒,將它攤在老人的面前。”她記掛了您一輩子,一直到死。”
子柚與父親的相認,中間經過了一點曲折,卻並沒像電視上常演的那樣充滿淚水與歡笑。實際上,他們甚至連擁抱都沒有。看來她冷清的個性多少遺傳自他。
“原來你就是那個小女孩。你很小的時候,我見過你,一位老婦人抱着你,阿蓮也在旁邊,她沒看見我。那時你只有這麼大。”李由含笑比量了一下大小。這故事裡本該有的驚濤駭浪,都在他的平淡?述中被撫得風平浪靜。
“她以爲您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只是暫時失去了人身自由。當我終於能夠回到她身邊時,現她已經嫁了人,而且有了你。所以我沒再去驚動她。”
原來如此。他爲了不打攪母親的生活,所以錯過了真相。而現在,她也不想打攪他的生活,所以也寧願他錯過真相。華人論壇
第二天,她陪伴着母親的“故友“遊覽了當地的名勝風景,一起吃了飯。他倆相處融洽,老人很快樂,她也很開心。他們倆是相同人種,可以用最快的度把不想回憶的事情全都放下。
晚上她決定提前離開這裡。他們住同一家酒店,出前她致電向他告別。他不在房間,所以她留下電話錄音。但是當她坐在回程的車上緩緩從停車場開出去時,她從後視鏡裡見到那位老人匆匆地從大廈裡跑出來,一邊向她招手一邊追趕。她吩咐司機停下,開門下車。
老人氣喘吁吁地抓住她的胳膊:“我剛纔無意見到了你的身份證號碼……你是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