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然羽身子一顫,嚇得魂飛魄散,轉身便逃,一邊跑,一邊大聲解釋。只是,他本就口拙訥言,再加上那少女急怒攻心,咬牙切齒,直欲殺之而後快,哪裡還聽得進去!
這二人你追我逃,風馳電掣。張然羽對這京中街道並不熟悉,慌不擇路之下,只得四處亂竄,那少女聲音遠遠傳來,顯是漸漸追上。他心中又急又怕,正不知如何是好,卻忽聽耳旁傳來一陣莫名呼喚:“小友是否受人追趕?不如……上樓暫避。”
那聲音飄渺無蹤,卻又恍若近在咫尺。張然羽微微一怔,擡頭一看,卻見自己不知何時,已然穿街過巷,行至一處陌生所在。
眼前所見,乃是一座僻靜小巷,行人寥寥。街道東側,矗立一座二層酒樓,古樸典雅,卻是剛剛開張不久。張然羽正自不知所措,卻聽那聲音又嫋嫋傳來:“二樓——”
張然羽登時大喜,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三兩步竄進酒樓去。不知爲何,那一衆掌櫃夥計皆對他視而不見,這少年也就放慢腳步,緩緩登上二樓木梯。
卻見那酒館二樓靠窗之處,正閒坐着一位老者。見他上來,這老者滄桑面容之上,緩緩綻開笑容,輕聲道:“這位小友,請坐。”
張然羽驚魂未定,面色蒼白驚惶,坐在那老者對面,半晌,才恢復些許血色。那老者笑道:“小友實力不凡,小小年紀已至道人上階,卻不知什麼仇家如此厲害,驚嚇若此?莫非……是個前輩高人?”他滿面驚詫神色,卻掩不住那眉眼深處的,淡淡促狹笑意。
張然羽聽這老者一語道破自己實力,不由驚訝萬分,急忙向那老者看去。卻見這老者一身淡青色長袍,白眉白鬚,面目平和,身上隱隱有美酒香氣飄散開來。張然羽只感覺那老者體內靈力充沛之極,如大海般深不可測,心知遇到高人,不敢怠慢,急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多謝前輩相助。”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我已在這酒樓佈下禁制,尋常人等是看不見你我的,你大可放心。”他話音剛落,便聽見這酒樓之下,傳來一陣嘈雜紛亂之聲,一個悅耳的女子聲音飄上樓來:“剛纔那混蛋呢?你們把他藏到哪裡去了?我要活剮了他!”
張然羽只聽得膽戰心驚,嚇得一縮脖子,險些鑽到桌底去。那老者輕笑道:“怎麼?莫不是下面那小女娃子在追你?”張然羽大氣也不敢出,點了點頭,又縮了縮身子,再也不敢動彈。那老者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神情歡愉之極。
張然羽見他眼中一片旖旎曖昧之色,那眼神分明在說:“我全都明白了~”心知這老者誤會,登時連耳根都紅了。那老者更是興奮,笑道:“小友,這河東獅吼,着實美妙無比呀!哈哈……”張然羽哪敢讓他再猜下去,也顧不得許多,急忙一五一十,將來龍去脈盡數告知這高人。
誰知他不說還好,那老者反倒更是笑個不停,捶胸頓足,大呼“有趣”。張然羽無可奈何,只得靜坐一旁,再不言語。那老者大笑半晌方緩,道:“小友,多謝你了,我這老傢伙可是許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張然羽急忙岔開話題,問道:“不知前輩因何事煩心?”那老者緩緩斂去笑容,長嘆了一口氣,說不盡的滄桑落寂,語帶低沉,說道:“我這老頭子要走了,心裡有點捨不得。”
張然羽心中一凜,他聰慧無比,如何不知這老者所言何事,試探着問道:“前輩——可是要渡劫飛昇了?”
那老者苦笑一聲,點點頭,嘆道:“不錯,我有預感,正在這半年之內。”張然羽急忙問道:“前輩怎麼會有如此預感?”那老者道:“但凡修道之人,飛昇之前,必有明悟,即爲前兆。若是不懂,大可去問你師父。”
張然羽訝道:“前輩認得我師父?”那老者呵呵一笑,說道:“何止認得,那老傢伙還偷過我呢!”他站起身來,又道:“說起來,我也算是你師叔了,他日有緣,必能再見。我還有些事要辦,小友,暫且告辭。”
他便說邊向樓下踱去,腳步似緩實疾,片刻之間,竟消失無影。張然羽一怔,急忙探頭向樓下看去,卻只見人海茫茫,再也沒有那神秘老者的身影了。
張然羽小心翼翼查探半天,確認那“白衣公子”早已走遠,這纔出得酒樓。張然羽生怕再遇見那“煞星”,卻也不敢久留,順着來路,一路謹慎萬分,直向西面而行。
他本就身材高大英挺,在這人流之中,頗有些鶴立雞羣之感。加之心中害怕,小心翼翼,一路上引得那些道旁行人紛紛側目,着實有些狼狽不堪。張然羽漫無目的溜達半天,正尋思着迴轉客棧,卻不想人羣竟突地擁擠起來,張然羽一時間動彈不得,被那人羣直挾着他,向遠處一座寬廣宅院涌去。
那宅院之前人頭攢動,熱鬧非凡,門前兩座大石獅子,栩栩如生,另有一張長桌,兩名少年端坐桌後,指揮人羣,維持秩序。人羣之中,盡是些青年男子,正爭先恐後,你追我趕,直向那桌前猛擠。另有無數青年擠不得入,只得揮舞手臂,大聲喊叫。張然羽聽得分明,那一衆青年分明是在喊着:“我要報名!我要報名!”
一時間,人羣紛亂,四處可見怒喝連連,衝突不斷,卻也無人理會。
張然羽心頭疑惑頓起,拉住身旁一名瘦弱青年,問道:“這位小哥,前方發生何事?”他此言一處,身旁衆人紛紛側目,看向他的目光之中,盡是驚奇鄙夷之色。
那瘦子高聲道:“你小子不是本地人吧?京城‘致遠武館’開門收徒,一年一度,誰還不擠破了頭往裡衝呀!”
張然羽更是疑惑不解,問道:“這‘致遠武館’教頭究竟何人?莫非武藝超羣?”那瘦子撇了他一眼,嗤笑道:“瞧你木頭木腦的,告訴你也無妨。那教頭武藝如何我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卻都是衝着……”他話音未落,卻是已然被人流擠開,哀嚎道:“別擠我,我要報名,老子跟你們拼了!啊——”
卻聽這瘦子慘嚎一聲,竟是被生生扔出人羣,不知拋向何處。旁人仿若見怪不怪,只是自顧向前。一時間,又是吶喊聲聲,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