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落無妨

憑落無妨

燈光突然變的極其刺眼,也許只是錯覺。程嶽動作極輕,那一吻又降臨的過於突然和悄無聲息,王成平還維持着蹙眉表情,想必是很傻很吃驚的一張臉,怔怔的看着他。

程嶽笑了嗎?他的薄脣已經來到自己脣角,王成平感受到程嶽適意的溫度和呼吸,虛華不定而棱角分明。

“你別給我閉眼睛。”他淡聲說,菸草的氣息瀰漫。

她果然也就從始至終都睜着眼睛直直看他。目光沒有稍縱離開。程嶽的眼底漆黑一片,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還在恍惚和籌度什麼──但他還要猶豫和籌度什麼?世界上的任何女人都會徹底迷失於他那雙近在咫尺的深眸裡。

如果要說誰更無法面對的話,應該都是眼前的這一位吧。

已經是第二次了。不要說事故,不要說擦槍走火。她是凡事都捉摸不定的女人,他是對自己都能冷漠到底的男人。這樣同樣一般固執到不肯相信意外會發生的兩個人,在偌大世界裡互相碰上,除了把對方拖下水就沒有更好選擇。

“你現在的大腦裡全部充滿內啡肽。”王成平撐開程嶽的肩膀,終於退縮,她受不了程嶽的目光,只胡亂指指自己的頭部,“程嶽,你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雖然說男人不必太在意操守,但我建議你現在還是冷靜一下……你需要冷靜。我手上的傷果然沒好,麻煩你鬆開……”

他把準備落荒而逃的她再拉回來:“看起來你比我更不冷靜。”

“……這不是重點吧……”

的確不是重點。

原先也沒有想做什麼,最開始連喜歡也沒有。但有些事預見不到,也阻止不了,即使是老手也有做不到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我也沒有理由要停下。”

房間依舊很安靜,王成平被露出單純表情的程嶽嚇壞了。

男人並不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只是無可奈何,經歷過了自然就會知道。而他倆範圍狹小,手長腳長,一切都在掌控範圍之內。

舌頭和嘴脣一樣冰冷、柔軟。程嶽扳住她的臉:“看好了,我現在並沒有碰你的手。”

嗯,沒有碰到之前的傷口。

於是就這麼又吻上來,自然而然的驚人,手伸到她頸後按住,一用力再把她的腰往下拗去。發呆的王成平半個身子便落到窗外無邊夜色裡,夜風掃蕩頭髮,回過神來後她驚慌失措的環住程嶽的肩頭,就這麼一用力,舌頭就更深入。看,還是沒有碰到傷口。

應該拒絕的,王成平遲鈍想。最開始就應該把程嶽拒之門外,但她還是讓他進屋。到此刻程嶽再次吻住她,她並不如何吃驚和反抗,或者說默默縱容這一切。

是的,動過心。曾經的曾經這是真的。王成平不知道因爲嚴黎纔對程嶽格外留心,抑或是因爲程嶽的存在才反覆的提醒自己不準去動嚴黎的東西,更或者因爲有程嶽和嚴黎的這對完美情侶,她才加倍的對陳皓沉淪。

王成平想她總是迷茫,至今找不到方向;她想對嚴黎忠誠,但總是心有不甘;她明明痛恨很多東西,但多年都與之爲伍。如今她終於公然背叛,也不知是契機還是劫難。誰知道呢?

不知何時,自己被程嶽的眼光看着就很想哭。王成平不需要想那麼多,只雙手纏上那人的後頸,往下拉。以示公平。

於是半懸的窗口,偷情差點演變成雙雙墜樓事件。

對方被她的危險動作弄的一頓,收回嘴脣,一手緊緊攬住她的腰,另一手連忙扶住窗臺穩住兩人身體。還沒張口責問,程嶽卻好笑發現女人的手臂也正死死拽着旁邊低垂簾布,彷彿就能倚靠它什麼。

不管王成平怎麼胡鬧,到底還是貪生怕死的傢伙啊。

“如果掉下去,抓它有什麼用?”程嶽幾不可聞,冷冷淡淡道。

他沒用力的揮了下手,那綢制的窗簾便被輕鬆扯斷,大片的綢布便紛紛揚揚的落到兩人身上。程嶽尚能躲避,半躺在窗檐的王成平便被遮的嚴嚴實實。

久未清潔的織物帶着灰塵嗆在嗓子裡,王成平眼前一黑,來不及出聲便被弄得連聲咳嗽。下一秒她裹着簾布就被抱起來,還是在程嶽懷裡,他才替她拉下臉上那塊布。

“那麼喜歡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麼?”他冷下聲音。

“所以你救不了我啊。”她認真道,“別人總那麼想抓住我我才更想死,快放手。”

王成平眼睛一如既往的清亮淡然。之前總是隱藏的太平淡,辦完壞事後卻惡劣敷衍到理所當然,昭彰的讓人想打,好像錯的從來不是自己。

程嶽突然就不笑了。附脣相就的同時再緊緊把她壓到旁邊更堅固的牆壁上。

第幾次親她了,王成平真要懷疑這傢伙是不是愛上自己。

咳聲未止,現在她只想深呼吸。但程嶽除了他的脣不准她再有任何掠奪空氣的機會,於是最開始什麼感覺也沒有,如同走到半路無意被從天而降的雨水打溼,帶些置身事外的茫然感去感受。

接吻又不是第一次。第一次和第一萬次又沒什麼差別,最重要的還是和誰。

但王成平也知道不僅僅是因爲這個。程嶽的吻像是從他身體深處牽引出的直線,每一條線都連着他的神經後再去抓着她的身體。而這樣吻她的程嶽,居然讓她想起自己。

屬於年少時的固執,不計較後果,樂此不疲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人事。

意外也好事故也罷,這一刻兩人都有些忘乎所以。吻像他們間慣有的沉默代表了一切,風聲從窗口倒灌,脣間從冰涼終於蔓延到火熱。最後程嶽不得不停在她的耳旁,頭偏向一側,不去看她。王成平被壓在牆上,程嶽的整個身體貼過來將她蓋住,屋裡的燈光從上落下來,他的臉逆着光越顯英俊,領口卻因爲蹂躪而顯得有些拖沓。

“我想到這是發生在我們間最壞的情況。”王成平告訴他道,“除了衣服,什麼都隔不住我們。”

程嶽緊緊抿脣,兩個人都一直在出汗,卻又不想放開。身體被夜風颳的一半寒冷一半炎熱。她下午因爲試衣服而脫了好幾次外套,裡面並不如何整齊,胸口都袒露。

程嶽現在能做到的只是不去往那個方向看而已。他只是儘量不去看而已。

王成平垂下眼睛,再用她慣常無比溫和的嗓音慢慢說:“但我發現剛纔那個不是最壞的情況。最壞的情況是咱倆之間只剩下衣服,你卻還要我動手幫你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