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人都是默不出聲,眼裡也是多了幾分恐色,唯有那愣頭青濤子就是老實應道:“昨個兒夜裡,我在睡夢之中聽見了歌聲,也不知道究竟唱了些什麼。”老十三驚問道,“濤子,不是讓你把門縫窗口子都堵死麼,怎麼還是聽見了,”濤子憋紅着臉,低聲說了句:“這些日子,夜夜巡檢,都是習慣了,在艙裡反而睡不着了,就開了窗透了口氣,隱約是聽見了聲音,只是後來就...沒了知覺。”他也是知道老十三下的命令,這時說着更不敢看向他,就是低頭說着。
章博淵更是緊追不放,“這時的洋麪已經是寂廖無聲,看着海上既無燈塔有無指示浮標,又哪來的海上來聲,我從古書中查的,海洋之中唯有女鮫人月月輕歌,引得成年男子自投入海,尋那旖醚之音,聽得之人也是鮮有存活的,這位小哥,你都是聽到了些什麼。”濤子見了眼前這人,覺得這大人說話之間,言語也是誠懇,人也是和氣,他也是用力地回想着:“實在是記不清了,聽着聽着,就睡了過去,只是…”他暗地裡瞟了若兒一眼:“然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他心裡就是嘀咕着,睡夢之中似乎是聽到了那位姑娘的聲音,可是先前她又是在了船艙裡,只怕這就是別人常說的日有所思也有所夢。
章博淵看着他的言談舉止也是個實在人,也就不再追問,只聽得海上突然傳來一陣動靜,本是平靜的海底就是起了動靜,水花滌浪自是從中分開,聽在耳裡就是如同瀑布驚洪涌來,幾艘船本是藉着無風就是停在了海面上,船身就是急劇往後退去,甲板上的人都是小心地站穩腳下。老十三的眼裡出現了一絲變化,嘴脣和四肢都是禁不住的抖了起來。身後又是傳來了幾陣聲響,若兒連忙回頭一看,只見船舷上又是多了五道紅色的聲影,正是一日不見蹤影了血影子。
他們也不避諱船上多出來的幾個人人,就是問道:“可是到了洞.君.島。”人羣都是往船頭跑去,只見空無一物的海平線上,逐漸升起着黑色的巨*物,一下子就將已經有些魚白的天幕遮擋住了。老十三一聲長嘆,臉上更是一片死灰。
本在鷂闋上休息的衆人,這時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顛簸驚動了,裡面的幾十人都是陸陸續續的走了出來。和着千秋萬世兩艘船上的瑟瑟寒衣相比,鷂船之上更是華裘毛肩成堆,人人懷抱暖手炭爐。看着船體旁多出來的兩艘渺小漁船,又不見主事的中宮大人出來,一時都是不動聲色,在上頭靜等着。又是過了片刻,長藥纔是拖拉着走了出來,才發現章博淵已是到了對方船隻上,他渾身上下都是包裹了嚴實,睡眼先是往前方勉強瞄了一眼,再是往下費力的看了一眼,奇道:“自打離開了烏業城,這幾日來連個人影都是沒碰到,怎麼今個兒是一下子就碰到了這麼些人,前面更是多出了整座島,哨崗,你可是半夜偷懶打盹去了。”
桅杆上的夜哨這時連忙爬了下來,就是叫道:“中宮大人,這前頭本就是一馬平川,行的也及是平穩,小的敢以人頭作保,先前真的瞭望到島嶼。”這突然而起的島嶼,若兒心裡細想,就是在了深海之中,也沒見得那座島的痕跡,難道是千葉口中曾經提起的流沙島,她這時就是有心想問,也不敢在了暗地裡詢問千葉,只能是先在心裡憋着。
長藥這時還有些起牀氣,嘴裡就是數落着,身後傳來了一陣聲音:“中宮,這島似乎在動,”衆人都是齊眼看去,晨曦雖然已是初上,但月影微薄,朝光不顯,也只能辨明那突兀的黑色,其餘的就是看不清了,就是幾名眼裡最好的瞭望手也是搖搖頭。
“是在動,”血影子依舊是立在船舷上,血影子中的雪地發話道:“前面的這不明物確實在移動,雖然極緩,但是風向和洋流都是在變。”血天這時卻是喜色頓起,高聲詢問着:“老十三,這可是你曾經去過的流沙島。”
還不等老十三回答,就聽十四叟大叫一聲,“這可是糟了,這突然出現的怪島只怕是把通往裡外冰洋海縫給堵上了,這下我們可是怎麼去得裡冰洋。”
血天聽完這話,聲音也是清冷了起來:“老十三,先前你說的話可是不作數了。”那名坤門的弟子才知道這幾人就是老十三口中說的人,仗着自己站的近些,就是搶白道:“這船已經被徵用了,你們這些閒事,自個兒找人作去”
聽得了徵用兩字,血天的臉色顯得猙獰了幾分:“是哪一邊的官船。”那名坤門的子弟趾高氣揚的說道:“玉闋國國道館,這船上上下都是城中顯赫,徵了你們這艘船也算是便宜了你們了。”
血天聽了玉闋兩字,冷笑一聲,臉色和緩了些,:“老十三,你不要以爲找了這羣連毛都沒長齊的小道師就可以毀了我們先前的約定,真是要惹急了我,之前的比試就此作廢。不待等上洞.君.島我就讓你們船毀人亡,就是這艘什麼破勞子官船也是一樣。”
她這話纔出,先不說兩邊漁船,那被稱爲勞子船上的人都是義憤填膺了起來,就是要衝下船來。只見得兩輪紅月就是浮起在了空中,蟬刀紅彤,映襯的血天的一張臉更是可怖。長藥看看這明顯不是一夥人的兩拔子人,咳了一聲:“都給我稍停稍停,誰是主事人,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前面的正是洞.君.島三字中所指的流沙島,”先前臉色時常的老十三站了出來,眼裡最後的一絲猶豫也是消失了,“我們誰也不落下,這島十年一出海面,如十四叟所說,這裡外冰洋的中間唯一的海縫已經是被堵住了,除非島又沉回海底,否則我們就是掉頭,或是登島尋路往前。”
長藥看着前方的突兀島嶼,似有所思,沉吟道:“這前路未明,我們還是原地等着好些,十年一出水,也會有落水之時。”就是這時,船上又是一陣騷動,那些站在高大闋船上的少年都是騷動了起來,只聽得女子俏聲嚷道:“鮫人,你們看,那可是海中的鮫人。”
本還是沉默着的衆人連忙就是聞聲望去,海上的明月已經是徹底西沉而去,月身沒入了洋麪,只留得了幾絲月光伴着曦色,黑色的海島還是在了遠方輕微移動,本是漆黑的海上卻是無端多了一盞明燈。衆人只見得前方背影,水面粼波,從船上看去,該是名女子,金髮披散,半倚半靠,只留得婀娜上身露出了水面,水底似有魚鰭遊動,這時看來還真是鮫人無疑。章博淵的眉頭就是皺起,他和長藥對視了一眼,就是搖了搖頭。
出聲之人,正是百里焰漪,國道館這次出行,也就只得她這一人鶯紅女子,她這時也是在艙裡窩了一天,初見了海上夜景,她卻是無心細聽,就是觀起了海色,這才一眼就是發現了異樣。那金亮的身影行的很快,就是迎着不斷上升的島體,往前行着。
若兒也是看去心中就是驚覺,那身影正是君懷鯉無疑,她又哪裡是什麼鮫人,分明就是一尾金鯉。這時她也是往闋船上看去,只見站在最前的就是那名懶散道士,這些人都是一溜子的厚重裝扮,唯獨中間有着三人,正是兩男一女,那名女子裝束不厚實,在了這樣的冰天雪景中一身紅裝最是奪目,她也不知爲何,自打瞎子開眼的第一天,就是不喜歡這豔色,只怕是因爲碰到的紅衣冰川和血天都是紅衣有關。就是這時,她的眼就迎上了一道探詢的眼光。
目光正是來自站在紅衣少女身後的一名少年,和着一衆人打扮不同,也不似前方少女的紅衣嬌俏,他也是一身白袍,外面只是簡單的罩了件狐夾,發間只是簡單的束着根綢色頭綸,打量人時,眼光就是溫煦,在若兒那停留了一會兒,又是將眼光集中在了血影子身上。雖然只是一眼,若兒似是有了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心裡卻又是漏了一些什麼,腦中突然就是跳出了傲世哥哥的身影,她不由地往前走了幾步,就想看得更清楚些,再看這幾人腰間的樣式不一的火雲配腰,她心裡嘆道:“可是傻了,傲世哥哥歷來喜歡清簡,這麼會用上這樣的腰帶,記憶裡他總是配些素色腰帶的。”
傲世確是鮮少佩帶這火雲腰纏,只是出行之前,木卿君竟是將他的這一身行頭都塞了進來,更是叮囑道:“冰原苦寒,這火雲腰纏很是有些熱氣。更重要的是,冰原乃水元之地,捱得近了,只怕要激發他體內的水陰之元。此次又是前去尋找水陰鮫珠,用得這火雲纏能起到很好地掩飾只用,”他這才配在了身上。到了出發之時,發現百里焰漪和烈明痕都是帶上了腰各自的傳家腰纏。百里的眼裡又是多了幾分喜色,烈明痕則是板着個臉,不言不語。
斐妄這時也是心中思緒萬千,他的一雙眼也是看着船上的三人。船上有不少人都是看向了這名闕船上的那名明豔少女,百里焰漪也是習慣了別人的注視,對於這一幫熱辣的探視眼光也是無謂,只是一旁的烈明痕看着有些不悅。斐妄這時真實盯着的卻是他們身上的火雲腰纏,火雲纏,他的眼中就是要噴出火來,身旁的若兒似有了感覺,轉過了臉來,他的眼裡立時就是換上了常色,玉闕國的護國火元麼,他心中想着,眼卻是小心的避讓了開。
章博淵這時就是回了闕船上,叮囑着長藥:“中宮,我們真是撞見了,既然發現了鮫珠,就該快些找到。臨行之前,國主和長生大宮都是發下話來,找不到是不許回中帝都的。我們即刻就休息,天亮就登島。”長藥聽完,又望了望那早就不見蹤影的鮫人身影,就是揮了揮手,將一番話都是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