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老十三。他在了這般常人難以忍受的氣味之中,反而精神了些,呼吸也漸趨平穩。
若兒將手中的香袋,遞到了老十三手裡,月影之下,他的手有些哆嗦。這是條赫紅的軟綢束口袋子,從了海盜身上搶來後,血天也從未換過,上面堆砌着浪迭圖案,做工很是精細。
老十三手中已經多出了塊貝殼般大小的白物。一股甘甜在空氣中打了個轉,如同雨後密林中最是原始的芳土味,站在一旁的幾人臉上都是一亮。
若兒本以爲名爲龍香,也該是種旎麗奢華的氣味,這時聞着反而是透着樸實之氣。
只是這塊香太小了些,那陣花霧也是往後退了一些,地上呻吟哼唧的聲音依舊是時時傳來。
“真的是龍香,還是白色的極品。”老十三眼裡多了幾分神采。
血天也是頭次聽說過這香的名字,她保留着這包香,更是細心觸摸研究了香袋裡的那塊乾燥物,並無多少神奇,只是那氣味很是讓她這地蜥蜴的母體感到心安,才貼身放着。
也虧今日看香聞香的是老十三,這時碰到的若是個資歷淺些的海邊人,他們也是不認得這寶物的,身在了海邊的漁民,大多性格質樸,少沾外頭的是非,對了市面上的奇珍異寶,也是鮮少聽聞。
老十三則是一個例外,他身爲千秋的第一領船人,負責的血鯊等一系列緊要貨物,也時常和亨隆漁寮有過些交集。
他曾見過幾次灰色的龍香的交易,就是那樣的此等香,也是被從各國趕來的商賈搶了一口。
此時他手中的貝殼幹物,只有丁點大小,卻是來自冰洋中的最大的魚族-抹香鯨。抹香鯨身如蜃樓,可瞬時吞沒一般小船,這龍香也是它傾吞之後纔有的產物。
抹香鯨一旦鯨吞了巨章之類的大魚,因爲它們身上的軟骨,在了腹中也是消化不掉,胃涎日積月累下來,就是和了巨蚌生珠一般沉澱在了鯨腹之中。
這體內異物被其排出體外,在了海水之上,風吹日曬,吸取了各種靈氣,纔有了巴掌大的一塊香,之前也只是偶被冰洋沿岸的漁民拾到,香氣獨特,經久不絕,成了傳世的絕品。
幾大漁寮在長期經驗積累下,才發現了這正是抹香鯨體內的特有之物。
平日在了拍賣會上,就稱爲龍香。這龍香有分幾種,已灰色爲最次,爲純白無暇者爲最上。
亨隆漁寮就是會將少有的一些送於了各國王室,作爲納貢,在了各個皇室裡頭卻是卻是冠上更爲雅緻的名字,叫做了龍涎香,顧名思義,在了各個王室裡,就只有帝王纔是可以用的。
這香有極佳的驅邪避臭之效果。血天這時才知道了爲何那個海盜窟的頭子如此珍視此香,心裡也是感慨不已。
老十三也就是見過幾次灰色的次等龍香,當時的印象也只是停在了最粗淺的淡雅香氣上,只是到了今日這幻香魔芋之中,纔是發現竟然還有這般的效果。
這內裡的原因,也是物種相剋的因果關係。龍香卻是這花香的剋星。
時間已是一點點的過去,那只有手指大小的香依舊是微弱的散發着香氣,幾人也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老十三人雖然是清醒了過來,對這周遭的環境也算是熟悉,只是到了陸上,他似乎還不如船上來的靈敏。
花香漸漸地濃了回來,霧氣深處的幻香魔芋本也是花陰之體,這樣的月華照耀之下,也是積蓄着道元。
這時,地上有一名弟子跳了起來,就是要往裡頭衝去,只聽得紅月蟬又是在空中一閃,血天手纔是起,若兒就是喊道:“前輩。”
血天手下毫不遲疑,蟬翼刀身就是一反,刀背排在了那名又是要暴起的弟子身上,將他敲暈了過去,嘴裡卻是言不由衷的說道:“這妖花每吃上一個人,道行似乎就更加厲害了一些。”
老十三遲疑了一會,還是說了出來:“是的,每當它吃足一人數,它那股香氣就是要往前飄上一尺,先時它這幻香似乎還是不能完全抵制這龍香,但是隻要是再吃三四個人,就算是這塊珍貴的龍涎香也是抵制不住了,那時...”
他說道這裡,就是閉上了嘴,連着眼睛也是跟着閉了起來。
血天這時就是多了幾分疑問,就是厲聲問道:“老十三,你還隱瞞了多少東西,都給我一併子說出來,我可不是那羣好騙的道士,作爲個倖存的活人,你知道的未免多了。”她說着,那雙眼突然睜開,就是直盯着老十三。
若兒先前曾經在月夜下,見過她的一雙眼,那時月華還是明亮,看着只是有些突兀,而現在這密林之中,只能是幽幽見得幾寸光,她的眼纔是睜開,就是如同野獸般。
老十三看着就是退後了一步,心中一陣悔恨,聲音低啞,幾乎是哀求着說:“我真是沒有...我只是”,
他正要說着,身旁又是一人跳了起來,就是投入了那死般濃重的花霧之中,血天啐了一口,惱怒地看着那人奔去的方向。
就是這時,連着血氣也是地低哼了一句,血天臉色一變,忙問道:“怎麼,”
血氣半嘲道:“姐姐,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着氣味有了些感覺,想不到是在了這樣的情形之下。”
幾人都是大吃一驚,原來這香到了濃時,更是連着皮膚都是可以穿透進去,血氣的額間已經是細密的掛下了些汗水,臉上也是更加白了些,過了一會兒才氣息平穩了下來,也虧得是身處在了木元充沛的密林中。
血天沉吟了一會兒“我們得找出個能給主意的人。”
幾人聽得都是一愣,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血天身爲血影子的老大,早就是經歷了無數次生死,她先前因爲血氣也受了影響而起了波動的心,很快就是冷靜了下來。
她說罷就是大步往國道館的人羣堆裡走去,這時人羣中還是哀鳴不斷,她恍若未聞,就是一陣摸索。
若兒也不知道她是究竟要做些什麼,忽見她將手伸向到了那名白衣少年,若兒心裡不知爲何就是一驚。
血天到了寒門六子身前,也是感覺到了道元有些紊亂,手下也是慢了一些。
她本屬火元,平日手間這時也是如同熱火燃燒一般,很是燙人,那些被觸摸過的人都是身子一抖。
到了那白衣少年時,她手下忽的一停,先天的排斥之力就是抵制了她探詢的手,她“咦”了一聲,手下就是又下去了幾分,少年的輪廓很快就是出現在了她的腦裡。
她的手下,少年原本掙扎的身子就是一緊,看不見的背影之後,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厭惡,這人手上有着火炎的氣味。
血天停留了一會兒,手還是緩慢的鬆開了,又是往前找去,這次卻是找到了只是半靠在松木旁的章博淵。
血天找的也正就是他,她少時身在他鄉,成年之後,就是在了冰洋一帶尋找洞君島的消息,所以在章博淵成名的那幾年,她也是沒有聽過多少他的名聲。
一路上憑着這人的分析,她心裡也是知道,只有這說着讀過奇花志的人才能是真正給她們這羣無頭蒼蠅指出一條明路。
她手間也是不停下,就是要將這人看個清楚,他的皮膚不似一般文人那般光滑,可能是常年用腦的緣故,毛髮也是有些稀薄,她的手最後是停在了這人的太陽穴旁,穴道之側,就是有着硬物突出,就是如同刺骨般,想來這人現在必定是很痛苦,纔會緊張到了這般地步。
她將涎香送到了章博淵的鼻下。章博淵幽幽醒來的時候,就是見了眼前血眼全開的血天,他這時,力氣就是驚人,一把將她推了開去,“你,”
香氣離了身,血天合上了眼睛,她的身子又似以前一般匍匐在了地上,臉色很是難看,嘴裡咕嚕的說道:“你們快些讓他想法子。”
她身上又是細密的出現了一排鱗片,這時她也不怕在了衆人面前顯出形來,她交出了龍涎*香,自身也要開始受了幻香的影響,就是化作了爬行的火地蜥蜴。
蜥蜴的心跳和呼吸比人類都是緩慢很多,還能撐上一陣子。
老十三和章博淵也不再多問,只是在那人形蜥蜴身上瞄了一眼,就是再也不詢問。
他倆都是有了閱歷之人,知道,既然血天講了自己的短處曝在了他們面前,就該做好封口的準備,眼下最是緊要的就是走了出去。
若兒這時也是想起章博淵讀過奇花志,也是知道這眼前的怪花有些什麼缺點。
“你們倆可都是還清醒着。”章博淵問向若兒和血氣。
若兒點點頭,血氣又是吐納出了一口木元。
“你們倆可都是木元屬性,難怪在了同源花香之中能夠撐上一會兒,”兩人都是不出聲肯定,就是讓他繼續說了下去。“既是木元同體,就該知道花木最怕些什麼。”
若兒聽着茫然,血氣想了一會就是說到,“枯竭,無源之木,無根之花,不能長久”。
“正是”,他點頭稱讚到,就是往前一指,“那花自是沒有移動過分毫,想來它的紮根之處必是有些蹊蹺,你們要做的就是在了最短的時間裡,將她連根拔起。”
霧氣之中辨識花身不易,老十三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道,“在那個位置,”他所指的方向,也是霧氣縈繞,就是若兒也只能看個依稀,他的眼神卻是透着肯定,“那個位置,我永生也忘不掉”。
只見血氣兩手一揮,想再借些木元,她嘆了口氣,心想,這惡花果然是控制了不少木元,自己也是能是用着它剩下來的。
她也是有些好奇,身旁的小姑娘倒是一臉如常,同爲木元,也不見她有何凝神聚元的舉動。
她的雙眼就是瞟向了了若兒的身側,就是那日用來禦敵的兩把匕首,這時也是安靜地在了她的腳側,沒有絲毫動靜。
“上,”兩人心意相通,就是試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