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推門而入,不見半分吃力,全身披着件流霓長斗篷,手腳踝間,帶着數個鳥紋金鐲,似掩似露着純色紗麗下,臉上的模樣也是半遮半掩,隱約可見一雙妙目含情帶媚,女子抿脣輕笑,又是惹人心中一陣激盪。
緋雲城中,這時秋意闌闌,她不懼入秋的寒冷地氣,腳間赤足而來,足趾嫩白,蓮生小腳,在了石板地上反而添了幾分旖旎。
她兩眼在衆人身上微一打轉,視線飄在了傲世身上:“這位小哥,我在這裡也等了千年有餘”。說話之時,傲世手上的那九鳥燈盞微微顫動,女子吐字之間,貝齒微開,對着傲世的耳邊,緩緩吐氣,只覺一陣暗香浮起。
傲世看着來人,她雖身着寬大斗篷,但可看得出,女子腰胸都很是挺拔,傲世在了同齡人中已經是高挑,這女子卻是和他齊眉高度。雖少了幾分南國女子的柔和嬌小之美,但露出那流霓斗篷之外的一雙長腿卻是動人心魄,在了自己身側之時,女子刻意往前俯了些,內裡的無邊欲色,瑩粉顫動,傲世連忙轉頭去,耳根一紅,她斗篷之內居然不着半縷。
見了眼前這還帶着幾分生澀的少年居然不受自己的魅惑,她俏聲笑道,蔥指輕移,取下臉上紗麗,脫去紗麗的臉上露出的只是一臉素淨,凝脂玉*肌,額間只是鑲嵌着一枚金色瑙石,直襯得那張清水鵝蛋臉標誌了幾分,雙眼如落夜明珠,如此人兒,倒有了幾分聖潔模樣,只是這女子的體態,卻是如同水蛇舞動,妖嬈非凡。
只見她眉挑半高,皓臂伸開,落在了傲世的肩側:“賤妾這廂有禮了。”
她說話之時,言語之音如同化不開的甜糯酒般,聽在了尋常人耳裡,連骨頭都要酥輕上了幾兩。這時就是一旁的木,融兩人都是聽得一愣,這女子看着年紀不大,這臉和渾身氣質更是截然不同,看着模樣,該是這一旁的閭中之人。只是中帝都何時出了這樣的一名北地閭女。
女子是名調情的好手,今日的手法,她用在了無數人的身上,遠處的兩名中年男子看着自己,初時眼裡還帶着幾分玩色,很快卻是臉色一正,眼裡帶上了蔑意,她心裡就想今個遇到的可都是些木頭人了。
手下一空,少年不知何時退開了,燈盞落地,金色的紗麗很是諷刺的蒙在了九鳥盞上,帝閭的灰塵已經是很多年無人清掃,這時金紗落地雖然很輕,卻是揚起了一片飛土。
那原本軟若無骨的嬌軀頓時僵住,少年回過頭望來,兩人四眸,女子的呼吸一頓,只覺得一眼望去,自己的心就似金石沉進了潭底,化不開激起的陣陣心漪。
少年卻是眸中不帶暖意,轉身就走,她愣在原處,再看着身後的那兩名男子也是緊跟而上,這三人之中,竟無一人回首再望上自己一眼。
那盞自己細緻塗色的九鳥盞被棄在了地上,燈盞點睛之處,紋着幾個流金小字:“鳳閭,金奴。”
也是齊堡的這幾人閉門不知城中事,這幾日,金奴豔名早就傳開,鳳閭有女名金奴,玉顏嬌聲羞煞神女。這北地剛來的清倌兒,雖不明身世,卻人人都知,一曲金戈嘆得英雄氣短,一舞銷魂惜得壯士愁腸。
金奴今日在了風閭里聽得鳳魁以琵琶相激,還得一調撥金箏曲,正是得意時,才聽得外頭有人報的自己的那盞九鳥盞被人拾了去,這才尋了過來,剛纔的少年...她心中想着,那雙眸怎就讓自己亂了分寸。
身後,提醒之聲傳來,“金主,這些人方纔引動了古門上的合騰,只怕知道了些什麼。”
這名老婦正是古帝閭的看管者,她身如朽木,方纔就是在了暗處,呼吸更似有若無,難怪隱在了院中,無人發現。
金奴突地笑了起來,只見流霓斗篷下一陣起伏,眉眼幻變,原本因爲怔愕而平淡了幾分的臉上,媚色連連,只見右側玉腿之上,腳跟之處,沿着細滑腿肚,彩紋頓起,生出了一隻多頭鳥,細數之下,竟有五頭之多。鳥頭之上五顆靈珠奪目生輝,鳳眼之中。這名約莫十八、九歲的女子,已是五靈之體。
“龔婆婆,你好生看着帝閭,那人真是有些意思,對我的靈珠特技-魅情居然是無動於衷。”金奴說完這話,美目顧盼,往門上的兩個窟窿看去“這鎖了千年的合騰...陽金中不早有記載...我們只需靜觀其變,等着北向的消息就是了。”
身後百鳳樓裡又是傳來那陣子低語輕嘆般的琵琶音,女子哼了一聲:“旖旎之音,擾人清淨。”她眼裡就是多了一絲狠色,流霓閃動,身子已經是出去了老遠。
傲世離開,心中也是思量着,那女子讓他有着幾分熟悉的感覺。
水陰說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定力倒是很是不錯。那少女的摸樣,該就是北陸一帶的人,她的額間的那枚配瑙雖只是個佩飾,看着卻是上等的古玉,纔是這般年齡,一身的靈珠特技用得倒是精純,也不知是存了什麼心思。”
三人難得出門,在了城中閒逛了半日,纔回了齊堡。進門之時,門衛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古怪,他們也是不理會,走了進去。
片刻之前,堡衛收了一封拜貼,上頭鳳鳥口銜蘭芝,鳳閭兩字最是顯眼。那時,齊傲世尚未歸家,這幾人見了這帶着香豔的拜帖也不知交到何處,三少爺齊薰之剛巧外出,一眼瞥見了那稀罕東西。
拜帖之內,留着一行纖秀雅字:“鳳閭金奴,恭請齊家少爺與今晚子時來鳳閭中品曲。”
齊薰之臉上就是多了幾分喜色,“金奴,可是這半月來帝都聲名顯赫的鳳閭的清倌兒。”
那幾名堡衛連忙點頭,這帖子正是鳳閭的跑堂送來的,只是指明瞭要交到二少爺手中,齊薰之將拜帖收入懷中,兩眼一瞪,怒斥道:“這上頭可是有指名道姓,滾一邊去。”他這幾日也是惱火,那平日默默無聞的齊堡二少爺,只因爲這次的宮中宴席上的一番表現,在緋雲城中聲名突起,他這幾日正埋怨着,今天這般討巧兒的好事,可不能再丟了他的份子。
黑夜楓紅搖,鳳閭之內犬色浮動,各處一片鶯歌浪*語。唯有裡院幽僻,留得滿地清靜月色。
金奴倚欄而坐,看着案前置着的幾樣帝都小食,一壺鳳閭珍釀,擺放在旁。月色微涼,她臉上也是沒再蒙紗麗,一身無骨嬌軀很是慵懶,門外,就是傳來低問:“金主,齊家少爺來了。”
這院內小閣,外頭植得不是國中時興的紅楓綠櫻,而是種植了一種叫做金絲草的植被,根根茂密,顏色也是萃金色。
外頭傳來男子拾級而上的腳步聲,下腳猶豫,似有怯意,只聽得門吱嘎一聲開啓,裡面的婷婀佳人開門迎客。
兩人對視之時,齊薰之的眼裡就是迷離了起來。他身爲堡中三子,雖然出身靠了後頭,但是風嶺外孫的名頭還是在帝都很有一番名聲,孃親溺愛,太祖疼愛,讓他自小眼高於頂,眼前這般女子,他從未曾見過,就如同憑生的第一春夢,讓人不願醒來。
金奴的額間瑙石一閃,眼裡就是多了幾分惱色,轉身就要和上門,只是心念一瞬,又恢復了待客笑顏笑:“齊少爺?”
齊薰之先前還擔心她見了來人,是要翻臉,這時看她的神情,似乎邀請的正是自己,月色朦朧,世上男子,又有幾人能拒絕眼前這般的金玉佳人,心醉眼迷就是一夜。
鳳閭風光旖旎,有心趕路人則是行色匆匆,傲世和着章,木,融兩人就是連夜出門。
章博淵傳來的口訊正是,凌晨即出,幾人雖是不明他爲何如此焦急,也是順着他的意思,連夜收拾了細軟隨身之物。
出門之時,果然是被攔了住,正是僵持時,就見身後傳來一陣聲音:“讓他們走。”
齊放站在了幾人身後,他這時只是看着傲世,雙目炯炯,沉聲說到,那些家衛聽了,連忙退開。
傲世站在了前頭,也不回頭,轉身就是進入了無邊的夜色,齊放看着幾人遠去的身影,踱着走進了星塵的清冷院落裡。
夜朦朧心憔悴,多年不變的擺設,多年不見的故人,今夜星塵渺茫,伊人芳蹤難覓,他看着天空越來越微渺的星塵,嘴裡輕嘆:“星塵,這可是你想看到的,我們父子兩人終歸是要成了陌路。你我之間,也是隔了生死,只是你以爲這樣,就隔得開你我,”
他的身上就是騰出了一隻火凰,不死鳥,紅光突起,就是將整個院落都染成了紅色,炎色火光,衣裳裡頭的靈圖透出了顏色,三顆瑙珠最是顯眼,腳下草木瞬時化成了焦土。
傲世閃身上馬,奮力疾鞭。凌晨,城中大道空曠,無人相阻,這時晨鐘響起,只聽得門衛正是開門,就聽得街道那邊響起馬蹄聲一陣風捲而過,眼前再看之時,就見了身後章博淵就是踱着馬兒出來,笑道:“我們幾人得了炎帝的命令,遠行勘測”。
他心知前方的少年性子本就內斂,這番出走,該是將壓在心中多年的不鬱都放了出來,直到到了一條溪流之前,纔看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影。風中,少年的低語傳來:“齊堡,我出來了。”
他已經好些年沒有出城了,這幾年在了城中,他看似自由,卻是時刻被人監管着,這時身後看似沒人,也不知道還會有人更在後頭,今日齊放竟然會放他出行。他也是有些吃驚,只是想到如囚鳥出籠,他的心中就是吐了一口氣。
章博淵的聲音如同咒語般,飄在了幾人耳邊:“水域一脈,再興風雲,顛覆天下,就在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