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城芳菲外是一個露天的場子,井然有序地着等着一些商販。大門緊閉,戶外東西兩側各有一個側坡,東面土坡上,幾十個搬夫推着四輪的車子往裡挪。西側,一些被卸空的手推車車推了下來,絡繹不絕地再裝上花木。
若兒吃驚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她拉了拉傲世,“傲世哥哥,這真的是芳菲塢,怎麼和我以前住的一點都不一樣。”
傲世好笑地說道:“你以前不是看不到,怎會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是什麼情景。”話才說完,他才發現,自己似乎問了些不妥的事。
再看若兒,哪有半點不悅,她嘴角彎彎,調皮地嚷道,“這裡土質鬆淺,風裡花粉味及淡,你看這一路上,時有花瓣和樹葉掉落,幸好他們不是用牛馬之類的運這些花木,”她指着那些車子,“只有人推送車輛,這都是些不會打理花木的人。這裡一定不是芳菲塢,至少是不能栽種花木的芳菲。”
“哦,”傲世不禁莞爾:“這你都能看出門道。這次你是對了,烏城的芳菲塢是不植花木的,你看這位置和這裡的氣候就知道了,這裡雖然不似冰原山丘那邊寒冷,但常年有風,夏季也是有些乾旱,冰原荒脊,連帶這裡也是土壤不豐。若兒難道不知你們芳菲塢本來就是七成以上的塢都是不事種植的,只是經營而已。”
“哥哥,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
傲世還沒來得及回答,有人插嘴道“兩位嬌客上門,芳雅失禮了。”一名紫衣麗人悄然站在了兩人身旁。來人身材苗條,髮髻間紫花繁點,一身深紫中裙,罩了件淡月色的外披,眉目精明,行動間利落。
“芳夫人,你的花澤是什麼,怎麼我瞧不出來。”若兒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芳雅本用心留意着這品貌非凡的少年,心想是哪家的公子,哪知聽到了花澤兩字,她方纔的一臉親近頓時沒了蹤影。“這位小姑娘,你說些什麼...”
若兒有些不滿她的不乾脆:“這位夫人,你既然自稱芳雅,芳菲下屬內爲芳字輩,外爲菲字輩,定然是從內塢出來的,怎麼會不知道花澤爲何物,怎麼大人說話都這麼不爽快。”說完,她就不再搭理她,嘴裡只是還叨唸着:“紫色的花兒是什麼,都怪我以前看不見,這香味也聞不出來。”
芳雅仔細看了獨自納悶的若兒,見她自顧自己低語,“這位小少爺,這位小姑娘你是哪裡碰到的。”語氣裡全無客氣可言。
傲世聽出了她語氣裡的不善,知道怕是誤會了,連忙說道“芳雅夫人可是烏城芳菲塢的主管事,我這妹妹也是芳菲中人,請夫人不要誤會。”
“哦。”芳雅將信就信,“是內塢哪家的小輩,怎麼一見人就問花澤,館裡人怎麼沒有好生教養。”
若兒這回真的是冒犯了,芳菲雖然一概平等對待塢下百花,難免也是有三五九等之分。平日她以爲塢內只事花木,裝扮天下,姥姥更從來沒在她們小輩面前提起塢裡的事務。花澤一說,外間鮮少有人得知,每隔五年,內塢才舉行一次花冢擇花儀式。得花澤者,可留用內塢,不得者,送至外塢。留內塢者,待十五後,再分爲二,花澤霸道者,可得棟樑之用,花澤淺薄者,則分流出內塢,專掌外塢主事。留用外塢者,有種植才能,專爲花匠園長,其他人再分批選用花房,花肥,花運等各個門市。
芳雅本也是內塢之人,但花澤是被紫薰衣選中,薰衣只主驅蟲,安神之用,她的道術自然也是難登大雅之堂,只因爲花色稀罕,性喜幹寒,才勉強分配到了這烏城。平日裡,她就有些避諱旁人提起自己的花澤,被這小姑娘莽撞問起,心裡本就不喜,這時說話自然也帶了幾分顏色。
若兒對各類花草也是自負,這時滿腦子的回憶芳雅的香氛,哪裡聽得到她的問話。
“芳雅夫人,若兒是芳菲老嫗的孫女。”傲世補上一句。
“韓紅窈的那個女兒,”
“薰衣,是薰衣的味道。”兩人同時叫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我出塢十幾年了,但也聽說你是個...”芳雅低語着。
傲世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下,芳雅這才相信,若兒小心的將書信和鈴鐺交予芳雅,並將自己將去冰原的事情也說了一遍。
芳雅帶着兩人進了裡面,兩人這才發現,芳菲塢只是簡單的搭了些木棚在裡面,各色從其他地方運送過來的花木被安防在棚下,有幾個花匠正在修剪因爲運輸兒損了摸樣的盆景。若兒從復明後第一次真正看着各色的花朵,小身子立刻穿梭起來,鼻下嗅着,嘴裡念着,“夾竹桃,石竹,美人蕉,景天,紫雲英...”
芳雅看着滿臉喜色的若兒,臉上有些古怪,“這孩子和聽聞中有些不一樣,平日只怕不是這個摸樣的吧。”
“晚輩碰到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傲世搖着頭笑道。“夫人,您似乎不知道若兒要去求師的事情,芳菲老嫗前輩她...”
“這位小少爺,有勞您操心了”芳雅心裡對少年的敏感有些吃驚,她也不正面回答,“既然小小姐說是塢主的意思,那就有勞你將她送去冰渡。只是...這事情可能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順利。勞煩你將小小姐喚過來。”
傲世只叫了一聲,若兒就跑了回來,滿臉的不捨。傲世這才問道:“夫人,難道說龍頭魚的事情是騙人的”。
“冰原渡口擺渡人渡人無數,說得自然是真的。”芳雅將若兒細細的地量視了一番,沒看見絲毫花物,:“平日裡還好,這幾日,冰川裡的龍頭魚好像不太平,我們押運到冰原裡的花車都折損了好幾輛。”
“花車?”
“冰原裡面也是需要些點綴的。”芳雅說道。
“那冰天雪地的地方,也能種花麼”若兒別了彆嘴,想起昨日自己腳上的凍冰塊。
芳雅停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他們如何養花,平日裡都是由裡面的人,派着狗隊出來押車進去的。我們的人從來沒進去過。”
“狗隊”,餘下的兩人不信道“那是什麼東西。”
“冰原雪地冰天的凍人,裡面還存活着好些野獸,雪熊,白狼,銀狐甚至蒼鷹都是經常出沒的,普通的花車進去,就算有人看守,趕車的馬匹也很容易被野獸趕到冰原深處,當成活口糧,裡面的人,平日在裡面,也是不用尋常的馬類的,因爲馬蹄容易打滑,又容易被風雪迷了眼睛,所以就是用些狗拉橇或者引路的。”
傲世聽完,有些擔心地看着若兒。若兒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挺了挺胸膛,“芳雅夫人,你快說說,那龍頭魚的事情。”
“花車是半個月押送一趟的,不需要經過引渡人就直接進去,訓練好的引路狗會帶着花車往正確的路上走,我們往年都是這麼做的。只是自從上個月開始,花車經過冰川的時候,都會被截斷,凍着的冰面會無端端的坍陷下去,連車帶馬都被拉扯下去了,足足兩趟都是這樣。這不,我們只好從各地又調了一批花往裡面送,”芳雅指着花棚下的那批花木。
“冰川下可還有什麼其他活物。”傲世問道。
“除了龍頭魚和一些耐寒的魚蝦蟹螺類,也沒有其他魚類了,冰川裡的水可不是一般水族類可以存活的下的。”
“難道,那龍頭魚還吃馬不成。”若兒想起了馬匹被活生生凍死吞咬的場景。
“聽些老人說,曾經有過龍頭魚吃同類魚的事情,但也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吃馬倒是沒聽說過。”芳雅搖着頭說道。
“不管怎麼說,我是一定要去的”若兒顧自說着。
傲世沉聲不語了片刻,“芳雅夫人,我們明日還是要去的。”
芳雅見兩人主意不變,“你們稍等片刻,”轉身從內室拿出了一瓶丹藥,“小小主人,這是芳雅用薰衣煉製的一些催眠之藥,明日若是碰到些什麼情況,就留着這藥丸防身用。”
說完,她不再留人,將兩人送了出去。看着兩個不大的身影越走越遠,芳雅喃喃自語道:“小小主人出門求藝,塢裡上下一點風聲都沒有,周邊也沒有任何芳菲內塢的人陪伴,當年內塢主來時可是截然不同的摸光景。聽聞塢主歷來疼愛兩位小小主人,只怕這麼安排必然是有原因的,我還是不要插手這件事情的好。希望這兩人可以平安通過考驗。”
下章預告:拜師還得先拜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