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喜事在了一夜之間,成了喪事,參加此次婚禮的各國使節和臣子們纔剛散去,消息已呈了燎原之勢,傳開了。
玉闋的這場鉅變,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大陸。玉闋皇室的醜事一下子傳遍了整個大陸。
婚事已經是禮畢,炎炙總算是回到了帝釋宮,只是炎舞的身死,讓炎炙的心也跟着死了,他孤身坐在了輪椅之上,看着滿池的火蓮在一夜間凋謝了。
雲後卻很平靜,對了場上的事情,她似乎都沒看在眼裡,唯獨太子炎妄帶着雲芍來請安時,纔會有些笑顏。
玉闋事變之後的第三日,炎炙就將皇位傳給了炎妄。新帝登基之日,那兩具死在了一起,分不開血肉骨頭的屍體被丟棄在了城外荒野裡。
玉闋宮裡,沒有人再敢提起曾經風華無雙的炎舞大宮,國道館的無數弟子也一夜之間都脫了炎囚的名頭,沒有人肯沾惹上那個晦氣的人。
入夜之後,那具癡纏着的屍體,被一名婦人收走了,隱約的蘭花香氣將屍體留下的那陣子血腥味沖淡了些。
炎舞用了最美麗的一舞,斬斷兩師徒之間的恨與仇,也帶走了她自己的傾城容顏,留給百里門的只是滿目狼藉。
百里焰漪得了那身靈元之後,卻是夜夜噩夢,她無數次的夢見自己孃親用了那長刀刺死了自己的爹爹,午夜夢迴時,她的身子總是會隱隱發出紅光。
這一夜,她一人獨自走在了齊堡中,看着院中空無一人。
傲世又不在,那一日後,連他都嫌棄自己了。她悽聲笑了起來,也是,自己只是個不倫的產物,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天之嬌女。
她能聽到堡裡頭的僕從在了暗地裡,叫自己賤種,她百里焰漪何時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那把融鐮再次被祭了出來,因爲有了炎舞的那些靈元,紅鐮如火,映照得她蒼白的臉色也猙獰的紅了起來。
她將紅鐮擱在了脖頸間,看着紅色的血從了自己的膚上滑下,“還不如死了罷。”
耳邊突然傳來了陣輕笑,“就這麼死了麼,那還不如把這具身子給了我吧。”百里焰漣漪只覺得胸口一窒,靈識剎那被吞沒了。
玉闋國內的局勢亂了起來,原來的舊臣之首,烈伯央和茅洛天出走,剩餘的軍隊也是無人統領。
炎妄得了這皇位,卻並不踏實,他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齊傲世。照炎炙的話說,他此番能夠回朝,多虧了齊傲世義父的一番鼎立幫助,也多虧了他和雲後的暗中通契,才能讓自己回了帝都,只是打心眼裡,他是不樂意見到齊傲世的。
齊堡在了這次的活動裡頭,也算是立上了首功,只是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的是,北邊起了戰事,北陸國的大軍已經是蠢蠢欲動,壓至境外。
茅洛天不在,就無人領兵出征的,炎妄此時也是很是心憂傷。
這一日,炎妄還是在了書房中,看着案上堆積的文書,心裡也是焦急不安着,卻聽得侍衛說道,風嶺風主前來求見。
風一梟麼,後來一打聽,才知道,風嶺和北陸皇室很有些淵源,只是聽說原本的風主是名女童,且都是是在了國中休養,只是不知爲何,此次來了風嶺的卻是身爲男兒的風一梟。
聽說風一梟被若兒趕出了芳菲塢,他這段時間也是住在了北陸國的商辦理頭,這時前來,也不知是何事?
只見風一梟一臉從容,見了炎妄也是不跪不拜,對此,炎妄也並不以爲意,冰原和風嶺這類地方了各國都是不稱臣的,他又是冰原出身,對了這些事更是不計較。
風一梟這些日子也是有些心煩,玉闋的那事情,也是塵埃落定,他送到了芳菲塢的聘禮卻全被退了回來,他又被掃地出了們,若兒更是躲起了自己來了。
“一梟今日前來,是懇請炎帝賜婚。”炎妄聽罷,也是眉頭擰緊,看着眼前的這名男子,生得委實倜儻,眉眼裡又不失威嚴,若兒跟了他也是不虧。只是,他心裡還是存了私心,既然若兒和齊傲世已經分開了,那自己...他也是知道自己必須立雲芍爲後,如果若兒肯的話...
風一梟見他遲遲不語,再說道:“我聽說北陸大軍壓境,炎帝爲了這事操了不少的心思,我只是求一道帝皇婚旨。”
炎妄聽得也是惱火,嘴裡斥道:“兒女情意,也需你情我願,我看若兒她未必真心肯從了你,你又何必爲難她。”
風一梟卻是笑了起來,只是說了一句:“我迎娶之日,亦是北陸退兵之時。”
他前腳纔是離開,後腳齊傲世也前來求見,他這次來的目的,卻是因爲北陸大軍的事情。
見炎妄正是憤憤不平着,他又聽了一番抱怨。炎妄原本以爲齊傲世是該反對的,哪知他卻遲疑道:“這倒未嘗不是件好事。”
風嶺也算是北陸豪強,要想迎親必然是要從北邊上去,倒時,送親的隊伍可趁機混入了北陸之中。
炎妄聽罷,看着眼前振振有詞的男子,心裡卻是很是發寒,自己原本還以爲齊傲世對若兒該是有些情誼,誰知他竟然也是要讓若兒去和親。
炎妄心裡也是煩着,想着這樣利用若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該惱火了。想來想去,這事只怕還要從細商量。齊傲世見他還有些猶豫,就先行退下了。
帝釋宮中,傲世在了庭間行走,突然聽得一陣響亮的鳥哨聲。
他尋摸了下方向,往前走去,只見叢林裡頭,炎炙坐在了旁邊,眼裡一片淡然。因爲最近繁忙的緣故,他已經是好些日子沒見這老者了。
今日他也是一人獨身一人,傲世走上前去。“炎帝,你近日可好。”傲世在了他身旁坐下,看着他的殘腿在了水波上頭空晃着。
“很好,”炎炙回道:“你呢,少年郎,你可是一切都好。”他說着從旁撿起一塊石頭,丟進了水裡。
水裡的傲世的容顏模糊了一些。他看着那個倒影,也不多話,“挺好的,”傲世對自己說道,齊堡在了自己的手中,這會兒,連百里門也是在了手中,連斐妄這個新炎帝都要對自己避讓三分。
再過些時日,只要是能夠奪下北陸,他的計劃就成了,再加上瞭蒼都會在了自己的手中,這樣的自己還有什麼不好的,他總算是完成了星塵孃親的遺願,可以重振水域。
他茫然的點了點頭,卻看着水波之中,自己的身影已經模糊了。
炎帝笑着說道:“當年,我也是這麼和自己說的,有了皇位,有了嬌妻,我以爲我都可以忘記,直到我看見炎舞死在了我的眼前,我才發現這些年來,我錯的離譜。”
他對自己這個親妹妹的愛意並沒有淡去,他在炎舞的眼裡看到了絕望,他知道,她是刻意死在自己的眼前的。
而他,卻懦弱地不肯上前抱着她死去,炎囚比自己要坦誠許多,那個在了自己身後叫喚着哥哥的嬌氣女子,已經去了,他就算是再悔也回不去了。
他和齊傲世站在了水波旁一語不發,隨後各自轉身離去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燎宮裡頭,炎炙搖頭道:“你終究還是看不清。”
他回了齊堡,先去看了百里焰漪,這些日子,他有些冷落她了。自從炎舞死後,她靈瑙雖是重塑了,但心底只怕還是傷透了的,他覺得自己該是全心全意愛護着她的。
只是,哄着百里焰漣入睡後,一直到了深夜的時分,他還是木然坐在了書房裡頭,透着那股黑暗,看穿夜幕,往了眼前看去,被砍伐後的院子,只剩幾間空洞的屋子。
那天,芳菲塢收拾喜殿的時候,他等在了一旁,看着若兒在了前頭走動着,只是,風一梟的身影也是如影隨形。
她再也沒有如同以前一般往自己這邊看着,傲世只是看着,心裡想着,可能她是將自己忘記了,心中的恐懼無邊無際地蔓延開來。
這一夜,這種感覺尤其的明顯,傲世站起了身來,往了書架後頭翻找着,然後打開了一個木箱子,裡頭放着一摞摞的書信。
這些書信,他一封都未曾看過,他從了第一封開始,上頭的字跡還有些歪斜,想來那時候的若兒纔剛學會寫字不久。
他往了後頭看去,若兒寫下的是是她進冰原時,每一日經歷的任何事。第一次有了朋友,找到了狐洞,拜師學藝,和五十,斐妄的點點滴滴都記憶了下來。
他往了後頭看去,若兒的字寫得越來越端正了起來,信件也會偶爾有幾句抱怨,暴雪師父的冰冷冷,冰狩時的驚險。
他再往後頭看去,心裡一驚,裡頭提到了黑玉,提到了君懷鯉,包括她在了冰原裡頭的一切切,都說了出來。
那塊碎掉的黑玉,他總算明白了過來,若兒那天的悲痛欲絕,清晰響在了自己的耳邊。
他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最後的一封信,信紙看着還是新的:“傲世哥哥,這是最後的一封。這一次,我先選擇了離開。”
信到了這裡曳然而止,上頭只是留下了些淚漬,從了那個時候到現在,足足十年,百餘封信。
信紙張張飄落在了地上,傲世閉上了眼,他已經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