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景,廖,空各自拎起一人,就往身後的岸上退去。冰川之下,水箭噴裂而出,無數飛起的冰塊迎頭撞擊到了金罡護氣上。被景冉拉在懷裡的若兒只覺得身下之人連晃了幾下,又是提起一口氣直往身後退去。不少沒有屏護的弟子都是被硬冰砸得血流滿面,再加上那名天原弟子的瘋狂廝殺,這些弟子又是倒下了一大片,只有幾個厲害些的上位弟子各自祭出道術跟着退了出來。
纔剛退到岸邊,只見入洋口處,冰面崩裂而開,洋麪滕滾,冰塊跟着劇烈翻涌起來,激浪滾動,魚頭探出洋麪,魚眼如燈,森光詭詭。口大若彈弓,盆口可鬆可弛,突然大開,露出了白色利牙,將穩固的川面破開了一個更大的口子,一路破冰直往岸上衝來,川面上還有幾口活氣的人劃落了水中,那樣的寒冷水源,只怕是再難活命。那名本還想衝上岸的天原弟子癡癡看着魚眼,突地將鬥氣彎刀往身上劈去,人身一分爲二,跌落進了水裡,腥紅色在水裡浮散開來。
景冉的罡氣雖是強橫,卻也是直連着內腑四肢,方纔護氣接連被雪塊擊打而中,此時身上已經是氣血浮動不止。自從進了雪霧森林,他一路下來都是開着罡氣,旁人看在眼裡覺得鬆愜,實則他是六人之中道元耗損最多的一個。他本身道元爲陽金,平日主練就是防守之法,身子也是練得如同金石,這罡氣卻是不久前纔剛修得的上品本命法術,一人用來還好,拖拉了這麼多人卻是竭盡了元氣。
只見巨魚依舊也不再往前碎冰,白的發亮的魚頭更是一氣要靠在了岸邊,魚口吞吐出一些異物。幾名學徒覺得頭被往後按固定住,只能聽見身後的動靜,卻不能回過頭去。岸上衆人卻是看清楚了,那些被魚嘴噴吐出來的,竟然是幾節肢骨。魚眼裡頭,突然一陣白光,景冉等三人腦中一滯,似有千道思緒飛過,意識被一點點的剝離,他們的腦裡只剩一個念頭,“不能看魚眼”,手下用着最後一絲力氣,將懷裡的幾人死死按住。方纔的魚眼此時如同起了迷霧的透明晶球,忽紅忽暗,直盯着岸邊的幾人,最先是景冉身上,只見他的眼,鼻,口,耳之中,先是飛出了幾條細芒,再是幾條白芒,再是灰芒,再是黑芒,那怪魚的魚嘴往前凸來,只是一吸,就將那些三色細芒都吞了進去。再是空明,廖井,幾名天原地原的上位弟子,都是如此,只見每個人都有着三色細芒,只是有些人多些,有些人少些,比例也是各不相同。
若兒只覺得身後的人的身體越來越涼,按在自己身上的手也死沉了許多,她用力掙了幾下還是不能脫開,似乎有些古怪,怎麼都沒了聲息,她心間一動:“陰陽”,一黑一白的兩道匕影浮起在了橫七裂八的川面上,若兒此時心裡也是茫然,身後到底是怎麼了。失了命令的陰陽雙闕就是定在空中,只見細芒越來越多,“該去哪去哪。”若兒只覺得身後之人,似乎連氣息都要沒了,胡亂指揮了起來。
“鏘”地一聲,小黑一馬當先,划向了魚的左眼,魚眼裡的迷霧立刻被血霧代替,巨魚吃痛的大叫一聲,晶石眼裡,裂痕陡生,小白也是要撲將上去。巨魚魚身一翻,帶起無數湍流,躲了下去。
在小黑一擊得中時,景冉只覺腦中一痛,神識又是回來了,他眼見魚沉了下去,身子一晃,手也是鬆開了,人靠在了一旁。“這是怎麼回事,果蝠成了幻蝠。龍頭魚什麼時候長成了這副的德性。”只見一旁逃出生天的幾人也是面如土色,這時,誰也沒了競賽之心。各自盤查起人數來了,一旁走過一名男子,“景冉師弟,我們還是一起儘快退回去,這裡有些古怪,”
景冉見衆人臉上都是驚魂之色,正想答應。只見岸邊突然一陣猛擊,整個冰岸被連帶着就是一震,衆人一驚,第二陣巨擊又是而來,衆人腳下已經是搖擺不定,這魚可是瘋了,冰川之下,龍頭魚右眼滾出了一些白色的絮狀物,無數的細芒飄散在了水裡,身邊,粼粼光點,無數的海底小浮游生物圍了過來。它一擊再擊,岸上的人根本難以站穩,只得貼着地面,身後隆隆雪鳴突然響起。
景冉連忙就要起身,這時他只覺得腦裡一陣劇痛,喉間多了一股腥甜味,“速速往我這靠來。”他強自壓住血氣,身上的金罡之氣又是運了起來,衆人連忙往他那裡靠攏。這岸上總共站了二十幾人,見是身後雪氣已經到來,也知道一場雪崩就要到來,性命悠關之際,就再也懶得分清彼此,抱住多少就是多少,就往那道金光跑去。若兒本就靠着景冉霸了個好地頭,卻見五十那反短圓身子不知爲何擠不過衆人,一個人還是杵在岸邊。她仗着自己身子輕巧,扒開人羣,就要拉她過來。
景冉見她這麼不要命法,嘴裡大喊已是來不及了。若兒拉過五十的手時,只見她眼裡都是淚水,腳卻是卡在了一塊飛上來的雪塊裡,若兒只得先蹲下,哪知底下又是一陣魚擊,腳被飛帶了出來。兩人有了自由連忙往罡氣跑去。五十這時又驚又累,已是跑不動了,若兒跑幾步停幾步,眼見眼前雪鋪天蓋地而來,她猛地將五十往前一推,身子就被雪吞沒了。
五十跌狀進了金罡氣之中。雪潮遇了罡氣就勢停了下來。她嚎啕哭了起來,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景冉也是氣急,突然一聲暴喝。拳頭擊打在罡氣之上,眼裡赤淚奪眶而出,衆人都是死寂。遠處,幾個身影快速閃來。
各原原長本還圍着天機臨時樓,各自猜測着散架隊伍,忽聽得冰洋這邊的巨大異動,不敢怠慢,疾馳了而來。景冉不顧衆人的阻攔,硬撐着要自己往下挖,可是剛纔的一場雪崩來得及大,將整個冰川岸口都吞了下去。此時出海口都別雪堵塞住了。別說是找活人,就算找具屍體也不容易。
五十呆坐在雪裡,冰裁在一旁勸解着,她只是茫然地看着雪,淚水無聲地掉着,嘴裡絮絮叨叨地說着:“都是我的錯,老是做錯事,老是隻能添亂子。”冰裁見她的摸樣,只能將她摟在懷裡,安撫着。
雪崩已經好些時日了,缺了一人的六人組,還是不甘心地找着人。五十卻是天天都坐在那裡,她的聲音因爲哭喊,已經嘶啞的不能再出聲了,她每日都只是安靜地坐着,對着又重新恢復了平靜的入海口,念着雪絳,一片兩片的雪花飛落下來,終於有一天,落下了第五十一朵雪花,圓臉已經瘦削了無數,再也沒有了以前那樣的兩坨軟*肉,只是經常玩捏的人也跟着一併消失了,看着在星光下飄落的六角雪花,五十的眼淚也隨着下來了。
“冰寒之中仍有暗香浮動”。“忍字爲上。”“凝神以聚元。”若兒整個人埋進了雪裡之後,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她只記得耳邊響過一陣轟隆雪踏之聲,還帶這幾聲混雜着的驚叫聲。
韓紅窈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只是個下等花魄,絕不可以透露你是芳菲中人的事情。”傲世說着:“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去辦,不能帶上你。”碧色跟在車後,大聲哭嚷着“姐姐。”五十渾然欲哭地說道:“我不想留在冰原,可是我又能去哪呢。”還有一陣輕飄飄的女聲傳來:“雪裡生花應有時,落花逐水已千年。”若兒眼睛猛地一睜,這才發現自己果然被雪埋得嚴實,四肢手腳都不能動彈,只是口鼻裡竟然還有一股生氣不斷餓涌入進來,她轉着眼睛,除了一片雪白,身邊竟然佈滿了毛絨絨的草簇。
婆婆納,她看着手間,身上,連臉上都被包滿了這些綠色的小生命,雪正是被這些細密的花草往外隔絕的嚴嚴實實,一點也侵蝕不進來。只是,這些婆納花,都只是長着葉子,不帶一絲花星。身旁的藤蔓中,微弱的氣流貼着她的皮膚毛髮緩緩地流入她的身體,
發現自己還活生生的,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喊叫出聲,隱隱已經看見了上頭似乎有人吵鬧的聲音,似乎又有人哭泣的聲音。她心裡很是不舒服,只是,嘴邊卻是佈滿了藤蔓,若兒也是急了,動嘴就是啃了一口下來,上面似乎有了光亮,她隱約覺得看到了景冉的臉,可是又似乎沒人看見她,明明自己就在這裡,爲什麼就是沒人看上自己一眼,最後的一陣人的聲音也沒了。她似乎隨着草簇的根部,越發深入到了地底,地下日夜都是雪白色,無飢無渴,似乎只有一瞬又似過了千百年。
她瞪着眼看着周邊的雪久了,甚至都要擔心自己患上了雪盲,盡只有些白色,她索性閉上眼睛開始養神。實在是無聊了,腦裡反而不斷出現着暴雪說得海納之法,最先嘴裡輕念口訣,到了後來,整個人直念得昏昏欲睡。雪下的世界,雖是冷清,卻是極好的養神之地,若兒的心也跟着沉澱下來。漸漸的開始有源源不斷的婆納元氣匯攏過來,剛到她身上時,那股道元總是在她的體內四處遊走,弄得她全身很是難受,身上也是冷熱交加,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她先是哀求,再是命令,引着它們行到哪裡,那元氣就是往了哪裡,也不再橫衝直撞,而只是溫溫的養在了全身的各個部位,只是有一天,她迷糊中又聽到了那句有些耳熟的話語“記得,如果有來世,絕不再做這可笑的落花人。”身下的藤蔓突然破開了冰面,她被甩推了出來。
若兒站在星光之下,才一眼就看到在那裡又是施展這雪絳的五十,她眼裡閃過一絲喜色,五十呼喚出來的雪花似乎多了許多。
“小錦,你在這裡做什麼。”
夜季快過去了,空中已經有了夜晝交錯時纔會出現的彗星流芒。此時,拖着長曳尾巴的流芒星正從東邊往西邊飛去,帶去了的是夜對晝的思念。眼前的女娃娃還是一般的摸樣,嘴角帶着笑,葡萄眼裡依舊閃着熱絡之意,她的頭髮似乎長長了些,原本在耳邊的短髮已經長到了肩膀,米色的小襖上,不知爲何沾染了一些落葉。
兩人隔着慢旋而下的雪花對望着,五十張了張嘴,聲音還有些沙啞:“你餓了嗎?每個月的饅頭我都幫你領過來了。”
下章預告,國道館中起風雲
八歲女主劇情走完~過癮~本文以後是一週傳足,看不到俺的吐槽了~勿念,俺要發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