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他家。
精緻的別墅怎麼看怎麼養眼,小院的花樹鬱鬱蔥蔥,門前的枝條點綴着幾朵小花,紅瓦白牆,唯有漆黑的厚門略顯死板。
賞心悅目的美感要歸功於辛勤敬業的小區綠化員,還有高額的物業費,春天的景緻相當不錯。
到門口了,她不太想進去。
她現在心情很亂,尤其是到了這個地方,心更亂。
華美的別墅,精緻的院落,高雅的擺設,無不凸顯着他的身家和品位。沒錯,單從欣賞角度,天衣無縫。
然而視覺效應沒有勾起她的喜悅,反倒讓她非常不舒服。這裡的一磚一瓦都令她從心底的厭惡,看到這棟房子,她就會想起最不願意去想的,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個月夜。
她把對那個人的恨,努力轉移到其他方面,但沒有這麼簡單,她的神經正在強烈的刺激着大腦,那種劇烈就像是爆炸般衝擊。
她沒有移動腳步,定睛看着他,眼神充滿了眷戀的愛慕與不可抹殺的仇恨。
她忘了掩飾。
他感覺到熾熱的視線,回頭,對上她的雙眼。
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他淡淡的問:“怎麼,不想進來?”
她揚起下巴,譏諷而直白的反問:“你想要我,是嗎。”
他鬆開了門把,完全轉過身,正面對着她:“我表現得不夠明顯?”
她說:“夠了。你一直就是這樣的人,我真不知道爲什麼我曾經會喜歡你。”
“你在生氣?”
“你覺得呢?”
“你在生什麼氣?”他不太懂,她的態度變得太快。
“你以爲,只要你想要,你有錢,你就能對任何一個女人爲所欲爲嗎?你可以忘了你在這棟房子裡對我做過些什麼,但我不會忘,永遠也不會忘。”
“……”
“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嗎?如果你真的喜歡一個人,就會希望她開心、快樂,而不是勉強的得到她,這樣做只會讓她更厭惡!裴銘瑾,實話告訴你,就算你救我一百次,一千次,一萬次,花一輩子的時間討好我,我也不會再喜歡上你。我們之間,早就已經完了。”
他深深皺眉,看着聲色俱厲的她,又回頭看了一眼這棟房子,隱約有點明白是什麼刺激到她了。
一個剛剛死裡逃生的人,現在神經高度緊繃,禁不住任何一丁點兒的刺激。
而且他懂得,她一直是個脆弱而敏感的女人,起初只是有些倔強,愛逞強,但這幾個月以來,她的壓力越來越大,演變得有些偏執。
藏在她心底深處,看不見也摸不到的恐懼,成了橫亙在他眼前最大的障礙。
他做出了一個舉動——掀起衣角,拔出配槍,槍在他掌心一轉,嫺熟的倒握槍膛。
他走向她,把槍遞給她:“拿着。”
她沒懂,也沒接:“你想幹嘛。”
他直接把槍塞到她手裡,握着她的手,然後將槍口抵上了他自己胸口。
“如果我不經過你同意再碰你一下,你就開槍,殺了我。”
她怔怔擡頭,不經意脫口而出:“你有病吧。”
他表情清冷:“你不是恨我嗎,既然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我,手裡又有武器,爲什麼不殺了我。”
她張了張口還沒說話,就聽他自言自語的又接了下去:“因爲你捨不得。無論你怎麼演,怎麼裝,你依然騙不了自己,你還愛着我。”
她譏笑道:“你在激我?裴銘瑾,請你在自我感覺良好之前先擦亮眼睛看清楚,你只是我一個同事而已。你不值得我犯罪,更不值得我犧牲。”
他鬆了手,張開雙臂,任由她繼續握着那把槍:“很好,你持槍的目的不是爲了殺人,而是爲了保護自己。那麼現在,你的恐懼感是不是減輕了一些。”
她冷冷一笑,雙眼平視,手裡嫺熟的給槍上了膛,再次抵住他胸口,食指悄然扣在了扳機位置,同時拇指緩緩壓下保險栓。
“這樣,你的恐懼感有沒有加重一些。”
他鎮定自如的淺笑着:“我有什麼可恐懼的,你會殺了一個剛剛從炸彈犯手中救下你的人嗎?”
她坦誠:“當然不會。但恐懼往往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如果真到了我要殺你的那一天,你說什麼都沒用。”
他靜立不動,眼神卻有些深沉:“那我能知道你到底在恐懼什麼嗎。”
她笑了笑,翻手不客氣的收起槍,避而不答的說:“另外,我要糾正你一點,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喜歡’不等於‘愛’,我也絕對不會愛上一個不愛我的人。”
他皺了皺眉,確實,她一直在說“喜歡”或“不喜歡”,卻很少提起“愛”這個字眼。他一直認爲“喜歡”和“愛”是同義詞,難道,不是嗎?
雖然從小在海外長大,前年纔回國,但父母都是華裔血統,逢年過節會帶他歸國看看親人,所以他的中文學得不錯,應該不存在詞彙認知錯誤。
他不禁猜想,莫非她說的“愛”是指那方面的愛?
嗯,有道理,做那種事的時候他確實沒怎麼顧及到她的感受,他覺得她應該也很舒服,但男人和女人的體會畢竟是不同的吧。他雖然曾有過一個女朋友,但並沒發展到跟她這麼深入的地步,所以愛愛的經驗可說是相當貧瘠,每次都是憑感覺就那麼做下去了。
不過不要緊,技巧可以彌補經驗,他智商和學習能力奇高,沒有他記不住學不會的東西,只要他想,他就有把握在最短時間內掌握全部訣竅。
既然決定要好好愛她,是該考慮周全。他要好好想想如何能提高她的滿足感,讓她從內心、再到身體,徹徹底底的“愛”上他。
“謝謝你的槍,我會好好保管的。”
她的聲音輕盈悅耳,喚回他越飄越遠的思緒。他擡眼看,見她擺了擺手,轉身就要走。
“站住。”
“你還想怎樣?”她沒好氣,兩天下來已經很疲倦了。
“如果你能辯倒我接下來的所有理由,你就可以走了。”
“你想和我辯論?”
她感到無比可笑,這個笨嘴拙舌的冰山男居然要跟她一個專業的法學生打辯論賽。
找虐嗎。
“你怕了?”他頷首,頗爲自信。
“怕你纔有鬼,說吧。”專業者的榮耀不允許她拒絕任何挑戰,哪怕對方是有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