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滿清頑固派的末日二

赤色黎明·羣黨並起 四十四 滿清頑固派的末日(二)

赫赫有名的北洋六鎮,除第一鎮由旗人組成,袁不能完全控制外,其餘五鎮全部是袁的嫡系。..??這六鎮北洋軍第五鎮駐紮在山東濟南,其他五鎮全部在河北駐紮。

到了1908年十月,隨着戰爭的展開,第三鎮在段祺瑞帶領下駐紮在浙江杭州。第二鎮、第四鎮、第六鎮,移兵河南。第五鎮依舊駐紮濟南。留在直隸河北的,只有駐紮京北的第一鎮。

第一鎮是旗人組成的部隊,攝政王載灃比較放心。按理說,直隸河北的兵力並不算匱乏,除了第一鎮,還有京城各旗各營的“疑似軍隊”。另外,攝政王載灃與宗室們模仿德國禁衛軍的模式組建了一支“皇家禁衛軍”。

平心而論,外交家俾斯麥首相建立的小德意志帝國雖然號稱“軍事立國”,實際上普魯士最擅長的就是“僞裝成一個軍事強國”。皇族近衛軍這玩意與其說是有戰鬥力,還不如說是逼迫那些容克土包子貴族強制接受現代科學教育與紀律,不讓他們在以後的生活中丟人現眼。

載灃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1905年奏請設立的貴胄學堂,原本是爲皇族抓軍權而培養軍事人才的,但那些子弟卻大多不成器,正如清末《竹枝詞》裡嘲諷的,“而今貴胄列專科,功課平均嫖賭多;最有驚人可傳事,也能唱得幾軍歌”。《清宮遺聞》裡也記錄了這樣一出滑稽戲,說貴胄學堂的學生多半王公貝勒或宗室子弟,所以校內用餐都做得極其豐厚精美,每人一席,一天就要花掉七八兩銀子,要是稍微不順他們的口味,這些人當席飛盆擲碗,大加呵斥。就連學堂的總辦、教習,這些人也被視同奴役,任由阿哥學生呼往喝來,惟命是聽。更荒唐的是,學生每日到堂,必須要由教習派人去請,有時竟然要請上四五次才勉強到場,而來時又正好捱到午飯時間,於是這些人便叫上飯,吃完後嘴巴一抹,揚長而去;也有偶然來一次講堂的,有時候興致來了,便在課堂裡高唱京調一曲。此等形狀,不勝枚舉。

事實上,載灃三兄弟也都是貴胄學堂的學員,但他們除了在開學儀式上稍出席一下外,又何嘗真的去學堂上課?攝政王尚且虛應故事,其他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載灃萬萬想不到,這麼一羣王八羔子們也有一天要上戰場了。

噩夢是從十月初開始的,彷彿是從地裡頭冒出來的一樣,成羣的馬匪突然間就搶掠了北京城外的各處皇莊。馬匪們不僅搶掠,手段還極爲血腥。皇莊裡頭管事的、夥計,凡是宗室家族派去的人,統統被砍了腦袋。由於十月是出行遊玩的好日子,去皇莊遊玩的人中頗有些宗室的王爺貝勒,福晉格格。這些宗室的王爺貝勒統統被砍了腦袋。福晉格格則是蹤跡全無,看來是被馬匪們掠走了。

最令宗室們驚懼的是,看來這些馬匪裡頭還有龍陽之好的人物,幾個粉嫩嫩的王爺貝勒屍體都沒了褲子,菊花明顯被人用過。

拱衛京師的神機營隨即從王府井磨磨蹭蹭的轉移到豐臺大營。這支由旗人組成的“疑似軍隊”,進駐豐臺大營後立刻遭到了馬匪奇襲。馬匪趁着夜色殺進了豐臺大營。神機營這支“疑似軍隊”根本沒有戰鬥經驗,戰鬥力基本爲負數。遭到突襲之下毫無應對方法,亡命逃竄時任由馬匪們追趕砍殺。馬匪們製造了遍地屍體的同時,還搶掠了軍火,隨即縱火焚燒豐臺大營,京城居民看到豐臺大營的火焰燒了整晚。

到了此時,駐紮京北的北洋第一鎮不得不投入兵力剿滅土匪。追擊土匪的騎兵營遇伏之後全軍覆滅。步兵剛進入京城,馬匪們就闖入京北的第一鎮軍營,大火又是燒了一夜。

接下來遭殃的則是正在修建的慈禧陵墓,他們驅散工匠,屠殺太監官員,把已經開始修建的墓地上的木料一併焚燬。

這大股的馬匪還很懂情報的重要性,他們把京城通往各地的電報線統統拆走,各地中繼點報站遭到搶掠,設備也被掃蕩一空。點報站房屋則被焚燬。北京頃刻就成了瞎子聾子。

各地遇襲的消息通過信使不斷傳來,攝政王載灃無奈之下,威逼新軍第一鎮步兵出擊。從通州得到了馬匪肆虐的消息,新軍第一鎮無奈之下出擊。半途就遭到了截擊,第一鎮幾乎全軍覆沒。自此,直隸的正規軍可以說蕩然無存。馬匪殲滅了滿清的正規軍後,立刻四散入各地活動。

偌大的北京此時幾乎可用之兵,只能把警察與各路“疑似軍隊”派上城牆守衛。可京城裡頭謠言四起,一日三驚,更無片刻太平。到了此時,載灃倒想起“貴胄學堂”,不管怎麼樣,有這些人在指揮的話,好歹能激勵一下士氣。不過這個想當然的選擇還不如不這麼選擇。人事安排倒是安排下去了,可沒有貴胄學堂的貴胄子弟們去赴任。有些比較老實的部隊甚至專門派人登門去請,其結果可想而知。要麼這些貴胄們託病不出,要麼乾脆就把這些守城的討厭鬼給攆出門去。這對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原本已經開始渙散的軍心,此時更到了離心離德的程度。

宗室大臣們平日裡倒可以誇誇其談,在紙面上“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是可以的,真的面對這等局面,他們一個個都傻了眼。載灃知道袁世凱不會傻乎乎的自投羅網到北京來。情急之下,他向遠在浙江的段祺瑞傳達了讓段祺瑞帶北洋第三鎮回京受賞的命令。載灃自以爲一石二鳥的妙計完全起到了反效果,這就不是載灃的智商可以理解的了。

載灃倒也想過向洋人求救,不過洋人的軍隊是爲了保衛使館的。在電報全面中斷的時候,他們自然不可能給載灃幫忙。不僅不幫忙,各國使館團反倒質問載灃到底怎麼一回事。這內外交困下,載灃就是躲進王府不出來了。

大批的宗室官員前往載灃的王府要他拿辦法,可都被拒之門外。直到裕隆太后派人來叫載灃,載灃纔不得不進宮稟報此事。可稟報能有啥效果?實事求是的陳述問題,並不等於能夠有效的解決問題。裕隆太后除了哀嘆哭泣之外,也毫無辦法。

派去山東求救的信使這一去不復返,馬匪們又截斷了鐵路線。北京城這個中國的權力中心,此時成了中國最不安全的地方。

可怕的局面終於從城外延伸到了城內,馬匪們滲透進了京城。由於“貴胄學堂”的學生拒絕出任各城門指揮官,而馬匪們並沒有進攻城牆的跡象。京城的守衛其實極爲懈怠。10月29日,馬匪裡應外合,突然突破了京城的朝陽門,直接殺入朝陽門內的怡親王府。

怡親王的祖上就是被很多同人女念念不忘的雍正的兄弟,十三阿哥。不過到了這一代則屢遭變故。在庚子年,溥靜由於縱容義和拳,外國公使團強烈要求處死溥靜。溥靜憂慮而死之後,慈禧立刻剝奪了溥靜的王爵,又把爵位賞賜給溥靜胞弟溥耀的幼子毓麒。但是承襲王爵,要等一等、看一看,須經“兩年觀察考驗期”。

怡親王府本來就經歷了八國聯軍的縱兵搶掠,又遭到了慈禧嚴厲的打擊,結果一蹶不振。不過馬匪們並不是要痛打落水狗。“防衛不嚴,離城門近”就是怡親王府倒黴的理由。

殺進親王府的可是貨真價實的馬匪,屠殺王爺對這些人實在是極大的樂趣。當晚,怡親王府上下除了幾個有姿色的年輕女子被擄走之外,其餘無論男女老幼,一律被砍了腦袋。一把大火開始在怡親王府燃燒起來之時。滿清最後的遮羞布也被扯了下來。展現在京城以及天下督撫面前的,是虛弱到任人宰割的滿清頑固派的慘像。

滿清王爺怡親王在城裡頭被滅門,女眷被掠走的事實令所有王爺們嚇得魂飛魄散。特別是家裡頭人丁衆多的王爺,這種可怕的滅門結局讓恭親王家率先出了昏招。他們試圖逃出北京城去,躲到治安尚好的天津。化妝而行的恭親王家先頭部隊立刻遭到了襲擊。呼嘯而來的馬匪們把一串腦袋扔在了北京城門口,又呼嘯而去。被嚇破了膽的城頭衛兵們好久之後纔敢去收拾人頭。恭親王府家的人素來愛招搖過市,嘴歪眼斜的人頭立刻就認出了身份。

恭親王家化妝出城,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讓這些人沒能逃過毒手。到了此時,滿清王爺們甚至連追查兇手的勇氣都不再有了。各家各戶都絕了念頭,男丁們拿着武器保衛家庭,女性們都懷揣利器,準備遇到不測時自盡,或者自毀容貌,以免受辱。

在一處山神廟,作爲“地方豪傑”聯絡官兼指揮官的龐梓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仰天大笑,接着又伏地大哭。八年了,整整八年了,滿清王爺欠下河北與山東豪傑們的血債,總開始稍微償還了一點。

這次軍事行動,龐梓早就下了決心要狠狠的殺一批滿清王公報仇。人民黨對這次的行動態度很曖昧。山東根據地的部隊,絕大多數出身草莽。這幫人或多或少都與北洋有仇。像龐梓這樣義和拳出身,同時參加過景廷賓趙三多起義的兄弟也並不罕見。對於殺戮以往的仇敵,這些同志一點都沒有心理負擔。而龐梓更是召集了好多河北太行山的“地方豪傑”。這些人肯下山來做這一票,無非是“搶錢、搶糧、搶娘們”。這也就註定了這次準軍事行動絕不可能是兩軍交戰那種堂堂正正的廝殺,優待俘虜的局面。

綜合了種種現實情況,此次行動的紀律要求就成了“絕對不允許部隊參與強暴,屠殺婦孺的行動。”部隊不允許這麼做,可不等於要把規定強行安插到“地方豪傑”頭上。而且要求貨真價實的土匪們遵守這種規定,很明顯也屬於不實事求是的範疇。龐梓就充分的利用了這個規定。

土匪們雖然平日裡看着兇悍,其實都有種強烈的自卑心理。對社會上“身份高貴”的王府的人施以暴力,能讓他們自卑的心靈得到極大的滿足。龐梓並沒有刻意煽動,只是行若無事的砍了幾個腦袋,證明這些殺戮不會引發什麼可怕後果。接下來的事情就無需龐梓再鼓動。所有的殺戮都是江湖豪傑親力親爲,在動手之前,龐梓也會把部隊同志調開。聽着那些王公貴族以及走狗的哀號慘叫,龐梓心裡頭甭提多開心了。

馬匪也是很講規矩的,隊伍裡頭可以大笑,可以大喊,可以大罵,大哭則不行。豪傑們普遍認爲,放聲大哭會引來晦氣。在這個問題上,根據地的心理分析部分完全沒有這等迷信的看法。根據地心理分析部門依照陳克主席提出某些“嘗試性理論”總結出的看法是,真心哭泣會帶來情緒的極大釋放,而搶掠者最大的心理動力是“慾望”引發的高昂情緒積累,這兩者是背道而馳的。

情緒釋放之後,人們的注意力強度會降低,主觀能動性降低。“細節決定成敗”,注意力不集中會引發各種紕漏,主管能動性降低則引發了關鍵時刻“慢一步”,綜合起來,失敗可能性大大提高。馬匪在長期時間中得到了規律,由於缺乏更加科學的分類總結理論框架,不得不用各種“迷信”來解釋,但是從實踐中得到的具體經驗絕非迷信。

行動前進行這些理論內容探討時,龐梓剛聽了一會兒就發現,不用去搶掠,只是研究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就能讓人完全失去搶掠的慾望與衝動。可是現在他喜極而泣放聲大哭的時候,這些理論莫名其妙的就從腦海裡頭冒出來。由於是喜極而泣,龐梓很快就收住了哭聲。他隨手抹了一把臉,喊了一嗓子,“吃飯。”接着去火堆邊盛碗飯開始吃起來。

這個做法也是心理部門建議的。所謂張弛有度,爲了能在搶掠行動具體執行中保持高昂的情緒,平時反而要壓低心理興奮,就如同上游積蓄起大水,才能在爆發的時候橫掃下游。

馬匪們都是積年行家,雖然不知道龐梓爲什麼變化如此之快,不過龐梓完全恢復了“傳統的規矩”,大家立刻放心下來,也一起靜靜的低下頭開吃。

龐梓所在的這羣馬匪數量不太大,共有五十多人,卻是太行山最驍勇的一夥。就是他們血洗了怡親王府,搶了很不少東西。龐梓之所以和他們一起行動,就是要向誆騙了義和拳兄弟的怡親王報仇。當年怡親王與剛毅巧言萬端,誑了兄弟們進京,龐梓記得清清楚楚。不管怡親王溥靜到底什麼下場,龐梓從來沒有熄了這報仇的念頭。

坐在龐梓身邊的是人民黨政治部幹部候沛豐,他公開的任務是與龐梓一起行動,“避免過激局面發生,以及監督保護龐梓不要犯錯”。實際上這些都是附帶任務。候沛豐真正任務則是觀察研究馬匪特點,爲以後與土匪打交道以及更遠未來大規模全面剿匪提供有效的研究。

人民黨不會允許土匪橫行的局面長期存在,在一定時期,土匪則是不可避開的打交道對象。趁着這次行動,相當一部分幹部都接到了此類任務。候沛豐一面吃着飯,一面自然而然的觀察着馬匪們。這個團體與人民黨那種親密的組織不同,自打第一天到這裡,候沛豐就感覺到一種身處狼羣的感受。所有土匪雖然分工明確,行動協調性很好。但是在每個人之間存在着一種各自圈地的範圍。隨着搶掠戰利品的增加,這種畫地爲牢的局面越來越明顯。等到回山寨之後分享的共有財物,私人可以直接佔有的財物。土匪之間的關係隨着局面的變化不斷變化。互相交談的話也不斷變化。

仔細觀察起來,這一切變化都處於着看似有章可循,卻又時刻變化的動態中。候沛豐能夠成爲政治部幹部,經過大量的思維鍛鍊。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能短時間內完全掌握這些土匪們的特點與變化。

吃完飯之後,是土匪團伙的娛樂時間。五十幾個人抽籤,馬匪首領對龐梓笑道:“龐大王,你既然帶我們來,好幾次都沒抽到你和這位兄弟了。我這裡做個主,你和這位兄弟這次就不用抽籤了。”

龐梓大笑一聲,“諸位兄弟,我龐梓是個愛講虛面子的人。兄弟們肯出山幫忙,我龐梓就得讓兄弟們先開心。不然以後我龐梓吹起我多講意氣,我自己都心虛。現在狼多肉少,不用說別的,抽籤。”

打家劫舍的土匪們平素裡就缺女人,更是從未玩弄過如此“身份高貴”的女人,大當家的請“龐大王”一起分享福晉格格,原本就是場面話居多。既然龐梓要更“場面”,大家也不客氣,抽籤結束,龐梓與候沛豐兩人如願以償的沒抽中。運氣不錯的馬匪們到了捆綁福晉格格的測屋興致盎然的排隊槍斃。

候沛豐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融入這麼一個團伙裡頭,自打開始他就一言不發,只是老老實實的幹活。馬匪們也把候沛豐當了一個老實人。雖然不把候沛豐放在眼裡,卻也看在龐梓的面子上不去刁難他。

候沛豐知道這番子娛樂結束之後馬匪們就要滅了篝火,進入戒備與休息並存的安靜時間。他拿出一本小冊子,藉着火光抓緊開始閱讀。

“由此看來,認識的過程,第一步,是開始接觸外界事情,屬於感覺的階段。第二步,是綜合感覺的材料加以整理和改造,屬於概念、判斷和推理的階段。只有感覺的材料十分豐富(不是零碎不全)和合於實際(不是錯覺),才能根據這樣的材料造出正確的概念和論理來。

這裡有兩個要點必須着重指明。第一個,在前面已經說過的,這裡再重複說一說,就是理性認識依賴於感性認識的問題。如果以爲理性認識可以不從感性認識得來,他就是一個唯心論者。哲學史上有所謂“唯理論”一派,就是隻承認理性的實在性,不承認經驗的實在性,以爲只有理性靠得住,而感覺的經驗是靠不住的,這一派的錯誤在於顛倒了事實。理性的東西所以靠得住,正是由於它來源於感性,否則理性的東西就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而只是主觀自生的靠不住的東西了……

第二是認識有待於深化,認識的感性階段有待於發展到理性階段——這就是認識論的辯證法。如果以爲認識可以停頓在低級的感性階段,以爲只有感性認識可靠,而理性認識是靠不住的,這便是重複了歷史上的“經驗論”的錯誤。這種理論的錯誤,在於不知道感覺材料固然是客觀外界某些真實性的反映(我這裡不來說經驗只是所謂內省體驗的那種唯心的經驗論),但它們僅是片面的和表面的東西,這種反映是不完全的,是沒有反映事物本質的。……尊重經驗而看輕理論,因而不能通觀客觀過程的全體,缺乏明確的方針,沒有遠大的前途,沾沾自喜於一得之功和一孔之見。這種人如果指導革命,就會引導革命走上碰壁的地步。”

這是候沛豐最喜歡的《實踐論》,這篇文章怎麼讀都不太容易理論聯繫實際,卻又不經意的從字裡行間產生強烈共鳴。一面讀《實踐論》,一面把當前觀察馬匪特點的工作與理論相結合。

是我感性的觀察不夠?還是我陷入了“內省體驗的那種唯心的經驗論”的困境?種種想法在“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框架內反覆衝突,沉浸在學習過程中的候沛豐根本就聽不到隔壁排隊槍斃時發出的奇奇怪怪的聲音。

龐梓同樣在學習和反思。這次聯合行動分爲兩部分,以山東根據地騎兵大隊爲主的正規軍,在人民黨河北情報機關的情報網支持下,給與了滿清正規軍以毀滅性的打擊。雖然不知道情報機關對滿清的滲透到底深入至何等程度。準確有效的情報讓每一次軍事襲擊都獲得巨大的成功。

對各處莊園以及對王公貴族的襲擊全部由“江湖豪傑”來承擔。豪傑們堅決反對與“官面上的人”相對時“顯了像”,所以他們抱持“殺光搶光”的行事風格。

大規模搶掠行動到了這個時候,按照馬匪的規矩,大家也該散夥了。想到這裡,龐梓忍不住從懷裡掏出一張已經磨得有些破損的紙。

這是陳克畫的一張“搶掠收益曲線圖”,還列了個“猜測理論公式”。陳克沒什麼搶掠經驗,不過他大學校長是一位著名的數學家。陳克雖然不是數學系的,但是在學校的時候也附庸風雅的在沙丁魚罐頭般的大型階梯教室中聽過這位老學者的“數學與生活”的講座。

包括陳克在內的所有同學都感觸深刻。這羣門外漢們感動有餘而專業性不足的讚美是“數學就是這位老先生家的狗,讓它幹啥他幹啥。”

數學是一門很神奇的學科,它可以完全不依賴實際情況,而去描繪現實。陳克幹起革命之後,纔算是明白爲何外國電影裡頭對數學家們的推崇。過度神話數學並不科學。不過充分利用數學則意義重大。

如果不是龐梓這些同志大多數只掌握到了二元一次方程式,陳克其實很想給他們用微積分,二次積分,多重積分積分,用求趨勢的高等數學方法分析搶掠最優化選擇的。搶掠對象、行動路途、搬運難度、攜帶難度,這些基本參數確定之後,完全可以用數學方法對行動進行最優化合理安排。而利益風險比,也很容易就可以定量求出。

龐梓原本是從實踐角度來對待搶掠的,那些鬼畫符一樣的公式讓他有種本能的抗拒感。可理論聯繫實踐這種事情對任何行業都一樣。耐着性子聽了一番理論講解,龐梓突然發現這裡頭的道理與他長久實踐不謀而合。唯一區別只是雙方用詞不同,實踐者憑經驗尋求每次行動最大成功率,理論者靠規律指出宏觀局面下的普遍情況。

從一開始的心不甘情不願的學習,到後來自發主動的接受。龐梓甚至舉一反三的理解了軍校教育中的一段話,“戰略因爲正確才能成功,戰術因爲成功才能正確。”

龐梓已經明白,掠奪規模越大,理論指導正確性與普遍性就越明顯。在直觀的座標曲線上,馬上就要到搶掠收益與付出的拐點。再往下進行,除非擴大搶掠範圍,否則收益率將一落千丈。

有這樣的一種工具,龐梓很想弄明白這簡單的數字與圖像到底蘊含着何等神奇的魔力,能夠在事情開始前就告訴事情發展的方向。可他的這點子根本不足以理解這等程度的數學問題。這就跟陳克在學習高等數學之前,完全不明白畫座標曲線的意義何在一樣。

研究了一番後,龐梓還是不明就裡。無聊之下,他拿了根前端燒成黑炭的木棍,把曲線圖與幾個二元一次以及二元二次方程式畫在了牆上。剛畫完沒看多久,排隊槍斃已經完事。不管有沒有放鬆,馬匪們該休息了。大家各自躺在自己的財物勢力範圍內開始休息。火堆沒有繼續添加燃料,也慢慢的熄滅了。

凌晨時分,馬匪們全部起身。收拾好好馬匹與戰利品。他們向着預定的下一個集結地疾馳而去。

也許是這些人的幸運,或者是龐梓昨天晚上的哭泣時間和強度不夠,“招來的黴運不足”。他們離開兩個多小時後,一大隊德國騎兵呼嘯而來。這些都是使館區的衛隊,馬匪們的搶掠以及切斷通訊終於讓使館團們感覺得象徵性的展示其存在了。

反正通過滿清提供的渠道得知某股馬匪在這裡休息,德國人出動了。這支部隊的指揮官是海因茨少尉。謹慎的確定破廟裡頭已經沒有馬匪,卻有過大隊人馬駐紮的跡象後。海因茨少尉下馬進了破廟搜索。

空蕩蕩的破廟裡頭有着各種跡象,例如偏屋裡頭女人的內衣,還有一些被拋棄的破損卻頗爲昂貴的布料。看來馬匪的確在這裡休息過,卻沒有任何能明確證明他們逃往何處的實際物證。本來就懷疑滿清情報不準的少尉用德語罵了句娘,就像離開。然而就在目光不經意的一瞟,海因茨就停住了步伐。

少尉混過皇家近衛軍,爲了鍍金纔到中國當了使館武官。在少年軍校裡頭數學是必學課。看到牆上那熟悉的座標曲線圖,海因茨少尉就覺得手掌上一陣抽搐。軍校老師是體罰學生的,海因茨少尉當年數學不好,那可是遭了不少罪。

湊過去一看,果然是熟悉的座標,以及方程式。用非常新鮮的炭筆寫在牆上,用來寫字的碳棍上,還有着從牆上蹭下來的灰土。

再擡起頭,海因茨仔細打量着這間破廟。他冒出一個很奇怪的希冀,就是上帝如果能給以明示就好了,昨天在這裡居住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羣土匪!就是在德國,大多數人也是不懂這種高深的數學知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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