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飛這畫風突變的舉動,讓很多人對其文藝的吟詩作對很是不解,人羣漸漸喧譁起來。當即有人喊道:“兀那阿飛,你在吟詩作對麼?這都是什麼時候啦!”
“對啊!大夥兒等着開片呢!趕緊吟完了作完了好開打!”
“我們不要聽什麼詩!我們要刀劍,要鮮血,要絕學對轟!”
......
衆人喧鬧聲中,伴隨着NPC的一臉矇蔽。阿飛卻不理會,繼續高聲吟道:“一入江湖兮歲月催,佳人青睞兮欲雙飛;豪門大家兮強予奪,家境貧寒兮奈若何!”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聲音忽然高亢,衆人聽到耳朵裡,竟然有一種嗡嗡的聲音,直入雙耳。登時那一片喧譁都被壓了下來,空氣中竟只有阿飛那一人的聲音迴盪!
這一發力,衆人無不駭然。不少人更是想,都言這阿飛內功無敵,不曾想在重傷狀態下竟還有如此威力!方夜羽眼中精光一閃,一雙看似白淨的手掌輕輕握了握。
陽頂天的臉色卻是極爲難看,他正要做出一個手勢,卻見那原本寂然無聲、彷彿已經成死灰般的成昆身體抖了一下,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看向了阿飛的方向。陽頂天眼角一抖,竟是出奇的沒有發出號令,那楊逍低聲道:“教主,這......”
陽頂天一舉手,按住了所有人的不安。他眉頭緊鎖,目光之中卻隱隱帶着殺氣。
卻聽那阿飛繼續吟道:“新婦紅妝兮去遠方,舊人素帳兮思欲狂;望之四海兮雲茫茫,百鳥悲鳴兮何所想;天見有情兮不能忘,明教密道兮訴衷腸;郎情妾意兮本天成,橫生波折兮又分揚......”
當阿飛嚎到這裡的時候,一些玩家和NPC總算是聽出來了。什麼明教密道郎情妾意,什麼新婦紅妝舊人素帳,這分明是阿飛在述說那成昆與陽頂天,以及他們那所謂師妹的歷史恩怨啊!
是了,金老爺子在倚天原著劇情中,並未提及多少這三人的恩怨,只是說青梅竹馬的成昆與他師妹,被財大氣粗的陽頂天給橫刀奪愛而已。但後世演化,加上前不久那陽頂天與成昆的對話,隱約讓阿飛知曉了一些情報。後來經過那賜你一槍暗中調查和揣摩,整理成了阿飛現在吟詩作對的這個版本。
(此處不算作者君胡編亂造,金老爺子的舊版本中有提過,陽頂天一開始的名字是楊破天,是古墓派的,與成昆同門。後來的三聯改版就修改了。具體作者君在此不提,有興趣的讀者可去考古。)
在阿飛的這首賦詩中,這原是一個較爲悽美的愛情故事:從前有一個快樂單純的少年,名字叫做成昆,家中有屋有又有田。他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兩人極爲要好,甚至有山盟海誓的甜蜜過往。有一天,兩人一起加入了某個門派,號稱古墓派,也成爲了師兄妹。師兄配師妹,自古以來都是江湖傳統美德。但偏偏那古墓派中還有一個大師兄,名字換做陽頂天。這個陽頂天武功天賦極高,竟也垂涎這個小師妹,於是他便強取豪奪,仗着家世殷實,硬是將小師妹奪到了手。
小師妹雖然百般不願,但奈何她的父母被陽頂天的金錢攻勢做擊潰,便違背了女兒原本的意願,將她嫁給了陽頂天。後來那個陽頂天武藝大成,甚至還成了一大教派明教的教主,權勢越發逼人。
家境貧寒的少年悲痛欲絕,武功和家庭條件都比不過人家,他該怎麼辦麼?他望着遠方的雲海心裡茫然,一時間感覺失去了人生的意義,甚至以爲就這樣註定孤獨一生了。
但有情人是任何力量都無法阻隔的,兩人通過種種方法,終於避開了旁人在明教密道之中相會,互訴衷腸。
從此之後,明教的密道成了兩人的卿卿我我之地,好不快活。但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兩人有一次相會的時候,陽頂天正在密道之中練功,由於練得正是關鍵時刻,聽到了那兩人的私會,登時激怒攻心,走火入魔,馬上就要掛了。
他臨死之前,對小師妹說:“嗚呼,我得到了你的人,卻得不到你的心。”然後兩眼一翻去了。小師妹見到這一幕,想到了以往這陽頂天對自己的好,便也是無法越過自己的心理這一關,自殺隨他去了。
已經是中年的成昆也因此大受刺激,他大聲的咒罵蒼天,爲何命運對他如此不公,心愛的女子被人搶走,更隨着仇人而去。他努力所追求的幸福,到底又有什麼意義呢?於是他在滂沱大雨中指天發誓,將仇恨都集中到了那陽頂天的教派明教身上,誓要將它毀滅。
大風驟起兮雲飛揚,風雲激盪兮蓋四方!
從此他化名圓真,甘心墮入黑暗,導演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陰謀詭計,挑動江湖風波,便是後世著名的倚天劇情了......
“......聚光明頂兮弄風雲,隱少林寺兮戲羣雄;屠獅大會兮了恩怨,冠蓋三鬆兮夢一場!”
阿飛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已經用上了千里傳音的功夫。光明頂下彷彿有雷音滾滾,根本容不得他人插上一言片語。大夥兒都是驚呆了,高臺上的成昆遠遠盯着阿飛,忽然間渾濁的雙目中留下了淚水。
這淚水是悔恨,還是在向老天咒罵那命運的不公?
沒有人知道,在這一世即將落幕之際,或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不知怎地,儘管知道阿飛這一次有故意攪局而不是真心實意送行的成分,但那成昆忽地想起了他一直痛恨、要除之而後快的明教的幾句教義:“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這股悲涼之意在成昆的胸中迴盪,讓他忍不住淚流滿面。
此時那阿飛的高聲吟唱終於是到了最後,聲音之中帶着某種奇異的顫抖,彷彿是最終的輓歌。
“風雲再起兮入江湖,英雄落幕兮復蹉跎;回首往日兮入夢鄉,佳人軒窗兮正梳妝;但指雲鬢兮霜如雪,笑問少年兮歸時晚;皇圖霸業兮付談笑,一杯黃酒兮來送行......”
“夠了!”
陽頂天終於大怒,出聲打斷了阿飛。
他暴怒的臉上,不復之前的儒雅淡定。左手狠狠的捏成了拳頭,在衆人的驚訝聲中,他衝着那阿飛咆哮道:“你,你簡直是顛倒黑白,端的心腸毒辣!那成昆是什麼樣的人,大江湖素來清楚的很。若不是他,怎麼會有金毛獅王謝遜一家的慘劇,怎麼會有無數無辜者繼而喪命,怎麼會有少林空見神僧的枉死,怎麼有武當張五俠夫婦的自盡......”他指着成昆,大聲咒罵。
阿飛卻定定的看着他,忽地一揮衣袖。
百里冰淡淡的琴聲也戛然而止。
阿飛卻舉杯望天,悠悠道:“血海深仇,悠悠而去。今日我所祭者,不過是當年青衫怒馬的少年,而不是那個犯下無數血債的混元霹靂手。十六年前的仇怨,已經在少林寺上,三鬆之下,由金毛獅王與那位圓真和尚盡數了了。陽教主今日要殺他,除了教派恩怨,難道就沒有一點兒個人私仇麼?”
這番話遠遠傳來,極爲空曠悠遠,那陽頂天不禁一愣。
阿飛又搖頭道:“你與成昆本是那同門師兄。你們之間的恩怨,孰是孰非,旁人也管不着。我只是想在成昆臨死之前敬他一杯酒,說一說他這一生的經歷。你說這裡面哪一句話是錯了?少年拜師,青梅竹馬,同門學藝,愛人被奪,投身少林......陽教主你能說出哪一個不對麼?”
那陽頂天一時語塞,好一會才冷笑道:“不過是用了春秋筆法,只提他過往遭遇,卻不提他絲毫罪孽。如此遮遮掩掩,莫非是想爲他伸冤正名不成?哼!恐怕苦盟主你便是有如椽之筆,不爛之舌,也無法扭轉成昆的江湖口碑吧!”
阿飛嘆了口氣,轉向那成昆,遠遠喝道:“成昆大師,我之前已經說過,十六年後的世界或許與你無緣,我等原本不該將你請來趟這個渾水。不過你放心,你死之後,若是你想回古墓派,我應該是可以爲你做到的!”
說到這裡,他將手中這杯酒灑下,遙遙相送。
現場一片啞然,不曾想這原本以爲暴烈的局面,竟是被阿飛弄成了這般文藝和鹹溼。不少玩家摸摸下巴,心裡暗道:“臥槽,被阿飛這廝這麼一攛掇,爲什麼我也有點同情那成昆了呢?”
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此想法,倒也是人之常情。但阿飛並不是爲了這個目的才弄出一番文縐縐的漢賦體裁的長詩的,他正想再言,忽地那百里冰輕輕地彈了一下懷中之琴,發出了幾個奇異的音符。阿飛心裡一動,與百里冰相視一眼,終於是長出了一口氣。
於是他揚聲道:“陽教主,我此番事了!你可以動手啦!”
衆人不禁譁然,那陽頂天臉色陰晴不定,卻遲遲沒有發號施令。楊逍見狀低聲道:“教主,我們的人已經將阿飛那廝暗中圍住了,你下令吧!臺上臺下一起動手!”
陽頂天轉頭看了一眼成昆,卻見那成昆已經閉目不言,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枯寂狀態。明教教主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阿飛所言的那首詩,尤其是那句“回首往日兮入夢鄉,佳人軒窗兮正梳妝;但指雲鬢兮霜如雪,笑問少年兮歸時晚”,意思是幻想那成昆死了之後,魂魄回到故里,看見那師妹坐在窗臺前,一面梳妝一面笑着責備:“爲何你現在纔來,我等得你頭髮都已經白了”!這場景中只有成昆和師妹,那兩人兩情相悅,那他陽頂天呢?
陽頂天不禁心頭一陣說不出的惱怒,脫口道:“動手吧,斬了他!”
“斬!”
劊子手大聲呼應,雪亮的長刀猛地砍下!
“且慢!善哉,善哉!老僧總算是趕上了!”
卻聽得一聲佛號,衣衫獵獵之聲傳來。那劊子手驚呼一聲,手中的長刀便被一股莫名的大力彈開,當即把握不住,脫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