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6章 恕不奉詔

第1846章 恕不奉詔

犬應陽一直以爲,犬熙載之死,背後不是羽家就是猿家。只苦於拿不出證據,又有蛛家居中調和,才只能不了了之。

他大鬧摩雲城的借題發揮,當然是爲了執行天妖鹿西鳴的意志,探一探天息荒原的虛實。可是他彼時的憤怒,也的確是真情實感。

後來經犬壽曾調查發現,犬熙載隨身侍衛所帶的五銖皇錢,在柴阿四手上流出。柴阿四又與犬家有血親之仇。

一個犬族少年隱忍多年以圖復仇的故事伏筆,就這樣若隱若現地勾勒出來。

他沒有幾位天妖那般直接插手神霄世界的能力,也沒誰耐着性子跟他講解裡面的情況,譬如姜望是藏在誰的鏡子裡,是以什麼身份暴露、怎樣暴露……

在天外無邪之後,天妖的手段都要撤出。他更是對神霄世界裡的情況兩眼一抹黑。

及至封神臺就近徵召他進入神霄世界,他才知道姜望這個名字。

鹿西鳴也不可能當着其他天妖的面,暗中給他傳遞什麼信息。只能是盡在不言中。

他進入神霄世界的第一時間,就被新成靈族的熊三思偷襲。而後當然也發現了柴阿四,但急於追趕姜望保護鹿七郎,並沒有立即懲治此妖,只是留了一點小手段在這位疾風殺劍身上,留待之後回來再慢慢折磨。

他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在姜望這裡,看到犬熙載的妖徵!

這顆代表犬熙載天生神通的豎瞳,這顆昭顯了犬熙載之潛力的眼睛,被姜望當做暗器、包裹以神通,而後襲來……又被他親手點碎。

犬熙載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跡,就這樣消失了。

而他在狂怒之餘,還必須要警惕,姜望所說的“咒殺”!

犬熙載是他犬應陽的血裔,利用犬熙載的遺骸,有太多方法可以牽扯到他。

姜望畢竟是聲名遠揚的人族天驕,身上保不齊藏有什麼手段,能夠威脅到真妖也未可知——這也是他在之前的戰鬥裡,選擇壓迫而非直面的原因之一。

他對這枚豎瞳的洞察,或許只在瞬間就已完成。事實證明他做了無用的工作,這枚豎瞳之上並未加持什麼足夠影響他的手段。

但就是這多餘的一步,讓他錯失了阻止姜望離開的時機!

姜望已經在知聞鐘的幫助下,把握了由此達彼的那種可能,踏上了自神霄武安城延伸向文明盆地武安城的橋樑。

那是獨屬於兩座城池之間的聯繫,是神霄世界裡存在的某一種可能性。

此刻姜望身在玄之又玄的【可能】中,不在真切可感的【時空】內。

即便是犬熙載這樣的當世真妖,也只能眼睜睜看着!

但在這神霄世界裡,不是隻有當世真妖,不是隻有犬熙載。

在那神山之上,天妖法壇焰沖天穹,那座雄偉城池的虛影,眼看着就要自虛而真,走入現實——築造一座雄城,當然不會這麼簡單。但若這座雄城的虛影真個落下來,現世的規則就在這裡有了根!

就好像文明盆地之於妖界一般。

甚至於,只要神霄之武安城和文明盆地之武安城聯繫上了,人族強者就擁有了干涉神霄世界的入口。身在可能中的姜望,就有機會被人族強者接走。

可於此時……

正在迎接諸神挑戰的虎太歲,在彷彿永無止歇的殺戮中猛然回身!屠神只需目光掃過的他,特意探出手來,穿進隱秘之中,把握了那冥冥中的軌跡,抓住了那一架……即將抵達彼岸的橋樑。

將之生掰回來,一把抹去!

雖然並不能以距離來衡量。但若要類比描述的話,從神霄世界武安城延伸到文明盆地武安城的這座橋樑,可能只差最後的幾千丈。長橋即將落成,而樑斷於此,永無再續可能。

追逐知聞鍾尋覓到的隱秘可能,並立即干涉其中,並強行將那種可能性抹去,非有天妖的眼界,不足以爲此事。

而即便有天妖之眼界,虎太歲只是抓了這麼一把,他所操縱的蛛弦的身體,瞬間也氣血大衰,眼角都生出皺紋來!

妖族與妖族爭,是肉爛在鍋裡。牽扯人族進來,可就不那麼好玩。

這是他暫緩屠神,出手斷橋的原因。

在他出手的同時,萬神海諸神也默契地暫停了對他的攻擊,前赴後繼地殺奔天妖法壇。瞬間就將那無面神塑撕碎了,也再一次熄滅了天妖法壇燃燒的炙火。

那於天妖法壇上空懸浮的城池幻影,像一個被風吹碎的泡沫。

人類的文明,未能在此世紮根。

“呃……嗬……啊……”

那幾乎已經被忽略了的,摔在雲海裡、卻因爲虎太歲的力量未能墜跌下去的熊三思,此時整個身體都縮成了一團,痙攣不止。而卻用一隻右眼,死死盯着那座城池的幻滅,喉嚨裡發出極度痛苦的聲音……

也的確被忽略了。

在人族城池於神霄世界紮根的風險被抹掉後,強登天妖法壇的諸神,再次向虎太歲殺去!

虎太歲仍是不慌不忙地侵奪着神霄封神臺,予這些可憐的神祇,以居高臨下的目光。

但他一眼看下去,正被注視着的這尊神像,雖則的確是黑煙滾滾、神力混亂,但卻並沒有立即消解。

虎太歲意識到不對。

並非是他所操縱的這具身體此刻過於虛弱,力量不如之前。

他要滅殺這些神像,只需要稍稍調整祂們的神力結構,不需要太多力量。

是這些神像發生了根本性的改變!

天妖法壇?

嘭嘭!

嘭嘭!

天妖法壇之上,那青銅巨鼎之中,忽然發出了巨大的、如心臟跳動般的聲音。

嘭嘭!

嘭嘭!

這心跳聲影響了整個萬神海所有神像!

“虎……”那尊黑煙滾滾的神像開口。

“太……”第二尊神像接道。

第三尊神像開口:“歲……”

而後是第四尊第五尊第六尊……以一種近乎接力的方式在說話,而竟毫無滯澀。

這說明它們此刻,或許遵從於同一個意志!

“你可知這萬神海,是爲誰準備?”

甚至於不僅是在神霄世界,就在那妖界摩雲城外,玄南公的聲音也同時砸落下來,砸在虎太歲翻掌所化的羣山上。

妖界摩雲城外的玄南公、神霄世界裡的千萬座神像一齊開口:“懸崖勒馬,爲時未晚!”

此聲恢弘如此,同時震盪兩界。

神霄世界裡的蛛弦之身,摩雲城中的虎太歲之身,各自踩着已遍佈靈紋的封神臺,一時間霸氣滔天,同時應道:“不管此前爲誰準備,現在是爲我準備!你有什麼意見?”

神霄世界裡,數千尊在天妖法壇獲得改變、被那巨大心臟跳動聲所影響的神像,再一次向虎太歲發起進攻。

這一次虎太歲目光所至,根本不能再改變這些神像的神力構造,無法目殺神祇。也只可張開雙手,握氣成刀,與這數千神像瘋狂對斬——蛛弦的那對細劍,早已被他丟棄。

以天妖之意志,操縱數千毛神,和一尊被天妖意志所操縱的真妖之軀,究竟誰能更勝一籌?

神霄世界裡或在等待一個答案。

而摩雲城上空,一個白鬚白髮、眉心有云雷紋的老者,已然踏電而來。

他自然便是封神臺現在的執掌者,只對妖皇負責,掌握極大權柄卻又神秘莫測的玄南公!

他的聲音穿透了虎太歲單掌所覆蓋的“天”,隱匿地響在這小範圍裡,響在幾位天妖耳中:“奉元熹大帝遺旨!”

此聲一出,冷眼旁觀的蟬法緣、麂性空、鹿西鳴,盡皆動容!

封神臺於神霄世界裡的佈置,竟然牽扯到那位絕代妖皇?

神霄世界裡的數千毛神,一時未能與虎太歲操縱的蛛弦之身殺出結果。

玄南公雖然打破距離封鎖,及時趕到了摩雲城,但要在虎太歲徹底侵奪天息封神臺之前,打破虎太歲的最後一重封鎖,卻已是來不及。

故而不得已“宣旨”。

此詔干係重大,故只能被在場幾位天妖聽到,不使別者共聞。

但虎太歲只是眉頭一挑,侵奪封神臺的動作未有半分止歇,置若罔聞!

玄南公大怒:“元熹大帝之詔,你敢不奉?!”

虎太歲動作不停,咧嘴一笑:“且不說真與假……”

唰!

玄南公隨手拂碎時光,探入時光亂流中,抓出一卷時光飛散的詔書來。其上至尊至貴的氣息,斷然做不得假。

虎太歲把後半句嚥下,繼續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元熹大帝確於妖族有不世之功。但吾掌紫蕪丘陵,虔爲妖族大局,非當今妖皇之令不奉!你玄南公若請動陛下降旨,我當從之。至於這三代妖皇遺旨……嗐!遺老奉得,我豈能奉?”

他虎太歲纔是忠於太古皇城的妖族柱石,玄南公是還活在過去的前代遺老、妖族蛀蟲。在場幾位天妖想要幫誰,還需好好掂量纔是。

玄南公當然聽得懂他的險惡用詞,面目陰沉:“陛下正在坐關,焉能爲此等事務驚擾?”

“那就給本尊閉嘴!”虎太歲大袖一揮,反向玄南公出拳:“如若不然,本尊登臨絕巔之上,當令你跪酒!”

跪酒是妖族的一種傳統,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折辱。敗者要跪在地上,以前額爲托盤,爲勝者奉酒,表示心服口服,永不造次。

無論如何,對一位天妖說跪酒這樣的話,也太張狂了一些。擺明了是激玄南公拼命。

窺見絕巔之上的道途後,虎太歲對自己在這個階段的實力也很好奇!

更有甚者……若得搏殺玄南公,徹底把握封神臺,就算妖皇出關,也是木已成舟!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當今妖皇如何會爲一位死去的天妖,來嚴懲已經看到絕巔之上道路的天妖?

在神霄世界中,面對玄南公掌控的諸神,他的聲音要更爲張狂:“元熹又如何?今非昔比,今必勝昔!我開創靈族,豐富妖界潛力,踏足絕巔之上,爲妖族開闢全新可能。萬萬年後再回看,未見得功績就不如他!玄南公!識時務者爲俊傑,你以爲然否?!”

神霄世界裡的諸神攻勢更烈。

摩雲城中玄南公卻是冷酷地看着虎太歲:“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虎太歲,你這是自尋死路!”

“哈哈哈哈!”虎太歲張狂大笑,拳如憾世之峰,勢有轟天之勇:“虎太歲一生不知死,且來與我死路!”

狂也是他,惡也是他,陰也是他,瘋也是他。

他其實並沒有固定的形象,一生只求目的達成,不管手段如何。

此時要以這狂意,驕殺玄南公。

但忽有一隻金光燦爛的大手探過來,攔住了他的拳頭。

掌與拳有一瞬間的僵持,在全力碰撞之前各自散開。

蟬法緣步將出來,慢吞吞地道:“虎天尊如何戾氣這樣重?不妨聽一聽……元熹大帝遺旨如何。”

蟬法緣是爲了知聞鍾……

虎太歲腦海中剛閃過這樣的念頭,正要以神霄世界裡知聞鐘的歸屬來打動古難山。倏然間一道劍指迫眉心,鹿西鳴指尖躍起的鋒芒,逼得他在臺上後移半寸!

“好鄰居,我倒也無意與你爲敵。”鹿西鳴輕聲道:“只是爲妖族大局計,你總得讓玄南公宣完旨,看看元熹大帝有何佈局,好叫我有個掂量?”

虎太歲怒不可遏。封神臺在神霄世界裡的佈局,何曾說與你知?你鹿西鳴落子奪神嬰時,又想過什麼大局?現在來說大局!

但暴怒無濟於事。神霄世界裡還有一個鹿七郎,或能當做與鹿西鳴談判的籌碼。

正想着這些,在他身後猛地撞出一團陰影,麂性空的大腳踏出黑暗,將他被鹿西鳴搖動了的身形,一腳踹下封神臺!

“先下去吧你!”麂性空擠上天息封神臺,一腳截停了已經蔓延到檯面的妖紋,不無幸災樂禍地道:“佛爺可不欺負你,這侵奪天息封神臺的進程,也只暫止,不去打散。但神霄此局若是涉及元熹大帝遺命,你聽也不聽,是否不夠禮貌?”

一時間三位天妖都出手。

轟轟轟!

虎太歲的鎮封也被打破,玄南公踏進摩雲城、走到他的面前來!

“哈哈哈哈哈哈!”

對於這些個天妖如瘋狗般羣起的行爲,虎太歲心中怒極,但反而放聲大笑:“諸位同仁說的是,倒是我考慮不周!元熹大帝遺命,我怎麼聽不得一耳?”

瞧着玄南公道:“神霄世界,一任自由,無非各自落子,各逐所求!你且來說,封神臺這些年偷偷摸摸送神力於神霄世界,究竟所爲何事?是如何大計,竟要瞞着我等天尊,又叫我讓開道途?”

這姿態渾將玄南公當成了一個傳話小廝。好像從始至終都與鹿西鳴他們是一夥,玄南公纔是將被圍攻的那一個。

玄南公卻無怒色,因爲他知道虎太歲根本沒得爭!

“不是要你讓,是叫你不要搶。”

他一手抓着那捲遺詔,如此定性了一句,才莊重地說道:“當年元熹大帝爲人族一真道主所刺,是自混沌海歸返的羽禎大祖及時出現,聯手元熹大帝,將一真道主擊退。後來羽禎大祖自舉天妖法壇,完善他的神霄世界,此事諸位都知。

元熹大帝生前多次懷念羽禎大祖,也見於史書。

但不便明載,恐爲人族破壞的一件事情是——

元熹大帝不願羽禎大祖就此消亡,不願妖族永失棟樑。

故佈局神霄世界,構築萬神海,爲其塑一尊神王身,等待神霄世界完滿、羽禎大祖的靈性歸來,以舉世神道之力,敕其爲無上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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