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殺臉色一變:“你在胡說什麼!”
鄧折風看到秋殺的臉色已不自然,胸有成竹一笑:“我可不是胡說,證據確鑿我纔敢說這種話。”只見他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裡取出一隻錄音筆來。
鄧折風望了莫西幹頭一眼,莫西幹頭輕輕點頭,於是鄧折風點開音頻,音頻裡傳來秋殺和某人的對話。
秋殺:“覺醒石已經拿到,我是時候退出幫會了。”
和秋殺對話的人聲音不能分辨性別年齡:“這段時間辛苦你了,爲了這個任務不惜潛伏兩年。”
秋殺:“你的擔心是對的,這兩年來雖然鄧家看着與往年相同,但是內部矛盾激化已經相當嚴重,現在只缺一根引線引爆而已,再不退出我也要趟進這灘深水裡了。”
神秘人:“我幫你安排退出鄧家的事宜……這顆覺醒石,你拿走吧,就當是這兩年來你辛苦的補償。”
音頻裡秋殺明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兄弟之間,我就不說謝謝了。”
神秘人不再說話,音頻也至此而止。
鄧折風把錄音筆拿起,緩緩說:“這支錄音筆的內容,想必足夠證明你偷走覺醒石了吧?秋殺,你還有什麼好否認的?”
秋殺摩搓着自己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沉吟不說話。
他略一思索,就想起了今天下午蛋糕店那三個長相魁梧的服務員,和店裡唯一的一款打折蛋糕,於是他打開買了一下午都沒捨得吃的蛋糕,從奶油表層扯出一個竊聽器來。
“好手段。”秋殺喃喃。
“要怪只能怪你實在太囂張了,秋殺,視幫派制度於無物,執勤期間無故消失,想要人不懷疑,恐怕都難啊!”竊聽器的作用已經達到,鄧折風樂得欣賞秋殺陰沉的表情,任他將竊聽器一巴掌拍爛在吧檯上。
秋殺低着頭:“沒錯,是我偷走了覺醒石。這麼珍貴的石頭,誰不想要呢?能讓普通人成爲修行者,能讓修行者的實力更進一步。擁有它,簡直就是擁有了進入新世界的邀請函,告訴我鄧折風,如果是你,你不想要嗎?”
鄧折風臉色陰沉:“那是家族的東西,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就算我一輩子止步修行者的門檻,我也絕不會動家族一絲一毫的財產!”
秋殺提起蛋糕砸向鄧折風的臉,冷哼一聲罵道:“到這個時候還不忘記表忠心,你還真是鄧家忠心耿耿的家犬啊!”
鄧折風揮手格開蛋糕,望了一眼莫西幹頭:“少主!還不抓住秋殺!?他叛幫了!”
莫西幹頭從聽錄音筆的音頻開始就一直皺着眉頭在思考,此刻聽到鄧折風的催促,擡起頭來對秋殺說道:“秋殺,你的錯誤不可饒恕,但我念你跟了我兩年,沒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我現在放你走出這間店,走出這間店以後,你的死活,和我鄧家再沒有任何關係。”
秋殺眼神複雜,他雖然執意退出鄧家,但其實對莫西幹頭這個少主並沒有多少惡感,於是他行了一個幫會禮,轉身擠進聲色犬馬的人羣。
鄧折風看着秋殺擠進舞池中擁擠的人羣消失,焦急地喊了起來:“少主!”
莫西幹頭不答,長嘆一口氣:“等秋殺出門,立刻派人抓捕。”
鄧折風聽到莫西幹頭明確的答覆,嘴角泛起一陣冷笑。
秋殺,你也有今天!
晨左二把耳機取下,環顧四周,即使夜店裡的舞池燈光閃爍不已,他也能看出店內保鏢衆多。如果剛纔莫西幹頭真的在店內就選擇對秋殺動手,這個秋殺就算有三條命都闖不出去。
經過這一系列事件的狂轟亂炸,晨左二大概梳理清楚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這個黑瘦少年秋殺,是鄧家幫會裡隱藏的臥底,爲了得到覺醒石,不惜潛伏鄧家兩年。這兩年期間和連帽衣鄧折風爭寵產生分歧,鄧折風早看秋殺不爽,於是派人暗中監視,還在他買的蛋糕裡放竊聽器,這纔有了今天下午在老沈蛋糕店的那一幕。
歪打正着,藏在蛋糕裡的竊聽器竊取到了秋殺和神秘人的談話,揭露了秋殺臥底的身份。
現在這個破洞牛仔褲的非主流少主念及舊情想要放了秋殺一馬,但礙於幫派制度他也只能做到放他離開這件夜店。
晨左二把啤酒一飲而盡,搓搓手掌。
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
鄧折風竊聽秋殺的目的已經達到,沈萱萱父女暫時不會有威脅了。至多,被晨左二教訓的三個小混混會去店裡鬧會兒事,但這影響不了什麼,只要撥通今天下午那個警花的電話,想必她很願意懲惡除奸。
晨左二站起身來離開夜店,默默遠程銷燬了竊聽儀器。晨左二前腳出門,後腳一大羣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們紛紛從夜店魚貫而出,不知道的路過羣衆還以爲這件夜店是某個秩序井然的保險公司,現在正讓員工們出門做夜間銷售。
沒有人懷疑晨左二。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裡其實對秋殺有一點點興趣,對秋殺提到的覺醒石有很濃厚的興趣。
自從接觸檸高這間神秘的修行者高中之後,他不厭其煩地打電話給學校熱線,知道覺醒石能夠讓一個普通人覺醒成爲修行者,是極其稀有的寶物。
修行者市場上甚至有專門的售價,價格達到了三百三十萬一顆。
但這整件事涉及到了鄧家這個家族幫會,自己從中作梗漁翁獲利的機會幾乎就是零,他索性不再思考那麼多,回到家中去消化今天姬文月帶給他的那次牽手。
順便擼擼狗。
回到房間,金毛趴在他的電腦桌上正在瀏覽各種犬科類動物網站,並且試圖用晨左二的身份在一篇“狗狗最愛吃什麼食物”的帖子下發表自己的真知灼見。
“別用我的賬號!”晨左二眼角青筋暴起,“上次用我的賬號在‘柯基的交友網站’上留言,好幾個人投訴我是個變態!”
金毛猶如瀏覽不良網站被家長髮現的孩子,用自己的狗爪迅速點擊鼠標,退出網頁回到桌面,然後尷尬地搓搓兩隻前爪。
罵歸罵,晨左二還是將剛買的狗糧倒進它碗裡,再給它加了一個雞腿。
金毛爬下電腦椅,踱步到晨左二跟前吠了他一聲,表示對他這麼晚回家的譴責,以及讓自己不能愉快瀏覽網頁的不滿。
晨左二拍了拍它的狗頭,脫下上衣。
今天真是忙碌的一天。
正從衣櫃裡翻找衣服呢,暴力女裴二突然破門而入,揮舞着手機對半裸的晨左二嚷嚷道:“檸高發來新消息檸高發來新消息!”
晨左二默默地把在步行街買的一身潮牌再穿上,幽幽地說:“裴二,你難道不知道什麼是男女有別嗎?”
“你是男的還是我是男的?”裴二一愣。
“你是男的,我是女的。”晨左二再幽幽地回,“什麼新消息?”
“看檸高給我們配送的手機。”裴二說道,“檸高發的郵件上說,再過幾天會有一個預試,要考我們的語文能力。”
“預試?”晨左二拿起桌上的Mate20,打開APP郵箱裡的新郵件讀道,“預試和正式考試密切相關,望各位同學認真備考,切勿存任何僥倖心理。時間是19年8月20日……還有兩天?”
“所以說,你還在幹什麼!趕緊看附件的考試範圍,總結好了發給我!”裴二急乎乎說道,“還有一條檸高附錄的特別消息,用了特別的顏色標註,說是我們的考試會進行直播什麼的,你趕緊給看看,我要去做十組仰臥起坐去了。”
晨左二咋舌,但他也已經習慣了這個女孩雷厲風行的模樣。在她面前,自己不是那個蛋糕店一挑三的修行者,而是班裡功課最好但體格最弱的眼鏡仔,而她則是班裡到處發號施令沒人敢拒絕的班霸。
每次臨到考試前,自己這個眼鏡仔就會在班霸的威脅下戰戰兢兢地遞交考試範圍,要是班霸臨場作弊,還要順便幫她遮掩犯罪現場。
“知道了。”晨左二回她,坐到桌邊開始瀏覽信息和附件的預試內容。
考試信息和裴二瀏覽的內容沒有太大的出入,但是他們考試的全部過程都將在網絡上進行直播,並且會做成真人秀的形式,學校連名字都想好了:《惡魔校園》,真不知道學校哪來的新奇想法。
這種考試的形式確實罕見,但是往深處一想其實正常。學校需要知名度和直播帶來的收益,就讀的學生也需要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性格。最關鍵的一點,修行者們知道自己有別於普通人類,但普通人類並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修行者”。
普通人會把《惡魔校園》當成是一款普通的求學綜藝來看,而修行者則會看更深的東西。
現今這種直播加綜藝的受衆很廣,觀看的人就算不是修行者,把《惡魔校園》當成一個普通的綜藝看,一樣可以收穫許多受衆。
更不必說它在修行者世界的觀看量了,據統計,修行者和普通人類之間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一百,也就是說大概每一百個人裡就有一個人是修行者。
全華夏大約有十四億人口,修行者佔的數量就是一千四百萬。
而且修行者們的記憶力、身體素質都會明顯強於普通人,通常都是社會的中高階層人員,他們更有經濟條件,也從不吝惜去給自己喜歡的節目砸錢。
再仔細瀏覽了一番條例,晨左二選擇接受。
給裴二將考試範圍仔細地標註好之後,晨左二換好訓練服,走到地下一層的訓練室,準備進行每天的運動訓練。
裴二已經在訓練室呆了有一會兒了,渾身都是汗水,揮動着兩個碩大的拳套猛擊金屬製的木偶人。
晨左二走到武器陳列櫃前,取出了一把碩大的黑色斷刀。
斷刀名爲X-1,晨左二給它取名爲“無鋒”。這把刀和裴二的拳套都是他父母還在世時給他們製作的專用武器。
無鋒雖然又鈍又斷,但是擁有倍數增加重量的屬性,用來砸人簡直得心應手。
裴二的拳套別看巨大如累贅,其實材質非常輕盈,戴上之後和一雙普通的膠皮手套沒有任何區別,但它體積更大,攻擊、格擋都是利器。
他和裴二的武器名字分別是X-1和X-2,性能都是極佳,顯然並不僅僅是家庭之間寓教於樂的玩具,而是切切實實讓他們能夠防身退敵的武器。
由此可見,晨左二父母所接觸的東西很可能比晨左二想象到的要多得多,至少他們肯定知道何爲“修行者”,很有可能他們主要就是在和修行者打交道。
這也解釋了一個至今晨左二仍未想通的問題:他的父母並不是真的因爲事故死亡,他們有可能是被人蓄意殺死的。
他們的事故現場實在是太普通了,封閉的實驗空間,一把火在實驗室內燃燒,恰好只有二人在那個實驗室內。
但是他的猜測還非常迷濛,父母去世的時候他才12歲。近些年整理父母離世前留下的日記,也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
揮舞着手中的無鋒斷刀,不斷地練習劈砍、上挑的基礎動作,晨左二的內心早已埋下了查清真相的種子。
冥冥之中他有種感應,如果父母真是被人害死的,那麼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根本無力爲父母報仇,更別說他還要找他那狠心的姐姐報復。
一定要儘快變強。
只有變得足夠強,他纔有能力接觸更高階層的信息,或許這樣,就能離父母去世的真相近一點。也能讓他打敗自己姐姐的日子更近一點。
裴二揮舞X-2拳套之餘,轉頭朝晨左二看去,只見汗水在少年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淌下,稚嫩的臉上竟然有一股成熟感。裴二長出一口氣,多年以來,骨子裡的那股堅毅纔是實實在在的他。
然而正在二人積極投入練習中時,訓練室內的警報聲突然響了起來。
“有人闖進了我們的院子。”晨左二一邊聽警報一邊調出了攝像頭。
晨左二的三層小別墅經過了他父母之手進行改造後,儼然一個戒備森嚴的小型武器庫。監視器幾乎遍佈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處在地下一層的訓練室牆上掛滿了幾十個屏幕,相當於這個小型武器庫的總控室。
晨左二調出院子裡的監控視頻,一個他絕對沒想到的人站在監視器前,手舉着一張字條。
字條上寫着兩個名字:“晨軒、楊潔。”
晨左二腦子轟地一聲響,不僅因爲這張字條上的兩個名字正是他爸媽的名字,更因爲這人分明就是秋殺!
秋殺怎麼會認識我,又怎麼會舉着我爸媽名字的字條?一瞬間晨左二的思維完全混亂。
裴二問晨左二:“你認識這傢伙?”
晨左二長吸一口氣說道:“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他是誰,他是一個黑幫的臥底,現在應該在躲避幫派的追殺。不知爲什麼他知道我爸媽的一些事,到我們這裡來應該是想讓我們保護他。”
實況視頻中的秋殺神色慌亂,不斷地看向後方,確似在被什麼人追趕。
“開門吧。”雖然對目前發生的事一知半解,但是秋殺既然認識爸媽,想必有一些線索,說不定能證實自己的猜想。而且晨左二對自己家這一個小型堡壘很有自信,按照鄧折風那個級別的人來三五十個,要擋下來都沒有太大的問題。
裴二點點頭,遠程控制院子的大門打開。
秋殺連忙衝了進去,與此同時,凝水河旁傳來“突突突突”摩托車的聲音,夾雜着高低的口哨聲,從遠處疾馳而來,又疾馳而過,不知是不是在追趕秋殺的鄧家幫會之人。
晨左二打開大門,讓滿臉疲憊的秋殺進屋。
秋殺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拿起一瓶水猛喝,他的身體表面還在蒸發汗液,冒着煙氣,顯然是一路狂奔。
晨左二沒有着急,遞給秋殺三瓶水之後,他才緩緩說道:“你怎麼會認識我,又怎麼會認識我爸媽?”
秋殺長吐一口氣,盯着晨左二的眼睛說道:“你比我想象的要鎮定,果真是他們的兒子。”
“別用一副老氣橫秋的態度跟我說話,我也沒心情跟你廢話。”晨左二微微眯起眼睛,他討厭這種凡事天註定的感覺,自己不瞭解任何東西,只能聽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裴二在一邊轉轉腦袋,凡事涉及到晨左二爸媽的事情,這個平常溫柔甚至溫馴的少年都會變身成爲一個生人勿進的哥斯拉,她已經習慣了。
秋殺看到晨左二生氣,卻並不在意:“先謝謝你救我,今天晚上在酒吧想必你已經把我和鄧家幫會之間的關係弄清楚了,那我就長話短說。”
“你爸媽十年前曾做過一個慈善項目,專爲山區不能上學的貧苦兒童提供讀書的機會,而我就是他們資助的貧苦兒童之一。我的家庭非常困難,從小到大隻有我奶奶帶我到大,她沒錢供我上學,所以在收到你爸媽資助的那一天,我十分感激。”
秋殺扯扯嘴角,“三年前,我讀完了小學課程來到檸山市繼續讀初中,被一個講座邀請作爲神秘嘉賓給你爸媽致感謝詞,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當天的講座很成功,我有幸能夠在後臺和你爸媽聊了一會兒天,在後臺,你爸爸在沒人的角落匆忙塞給了我一張卡片,還囑咐我‘找到我兒子’。”
“後來的事相信你知道了,他們講座結束後回到實驗室,一場大火燒了起來……”秋殺從口袋裡拿出卡片,“只有一個藝術字體的‘S’,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晨左二顫抖地接過卡片,內心像是打翻了調料包,五味雜陳。
秋殺將兩隻手掌握緊,繼續說道:“我對卡片的事很疑惑,於是決定搭公車去實驗室問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實驗室附近時,隔着一個街區都能看到的大火熊熊燃燒,我站在緊急出口前傻站,根本不相信這兩個方纔還鮮活生動的人就這麼沒了。”
“我感覺他們和我說的話,給我的紙片,還有這場大火之間應該有什麼聯繫。”秋殺眯着眼睛,“我運氣很好,站在實驗室大樓門前六神無主的時候發現了一個關鍵的線索。”
“有人小指上刻着青色豹子的紋身。”晨左二緩緩說道,“你發現了鄧家幫會的人。”
秋殺很意外地點點頭:“不錯,我注意到了有好幾個青色小指的紋身人從緊急出口跑出,雖然他們穿着不同的衣服,但是匆忙之間他們沒有遮掩自己的小指紋身。”
“那天起,我一直尋找小指青色紋身的意義,鄧家在檸山市很有影響力,沒打聽多久我就知道了。但很可惜的是,費勁心思進入了鄧家,卻至今也取得鄧家高層的信任。”
“檸山市的勢力錯綜複雜,同一家幫派內各路探子層出不窮,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預兆,很快,檸山市的勢力將會迎來一次大洗牌。我沒有在這次洗牌中活下來的自信,爲了脫身,我只能決定離開鄧家,將這個秘密交給你。”
晨左二問:“那爲什麼現在纔來找我?”
秋殺苦笑一下:“你爸媽的音容笑貌至今仍在我腦海,他們談及你時是一臉寵溺的模樣,我不知道你長成了什麼樣子,但直覺告訴我我不應該在你的生活傷口上再撒上一把鹽。”
“但現在你必須知道真相,因爲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秋殺仰起頭在沙發上長舒一口氣,“鄧家遲早會找到這裡。”
一直在一邊聽兩人說話的裴二捋袖子問道:“他們多少人?”
秋殺看了一眼裴二說道:“我現在是叛幫的人,手裡還拿着鄧家三當家要上貢給鄧家老爺子的覺醒石,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會有很多小組出動,三五十人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