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娛樂室裡,檯球桌上,安心揚起拍子以一個漂亮的扣殺,結束了這一局。
啪,把球拍往桌子上一放,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很無可奈何的,“媽,七八點了,我穿着睡衣和你在這裡打球,您覺得合適麼?”
“可我穿的是運動服。”梅半彤撿起球,有些小調皮的回,她看着也絲毫不像是安心的母親,身材保養的非常好,凹凸有致,那張臉就更不用說了,她愛運動。
“媽……”安心想着就算是要打,起碼也要把這身衣服給換下來吧,穿着睡衣打乒乓球,像什麼樣子。
“再來三局,我就放你走。你知道的,我愛打球,可是家裡沒一個會打的。我好不容易把加比那小子教會,他不和我打。你這麼久纔回來一次,不陪媽媽玩玩說不過去吧。”
“我明早要趕飛機呢。”這個睡衣很厚,剛纔打了那麼多局,有些熱,這澡是白洗了。
“就是因爲要走了,所以纔要打。你的話有點多,有這麼時間的說話的空,咱們一局都要打完了。”
安心看着不陪母親打完這三局,她是甭想走了,好,來吧。三局,一局兩分鐘,她是不會手下留情的,三局在七分鐘之內解決,走人。
“來吧。”重新拿起球拍,做好準備。
梅半彤單手插腰,一手拿拍襯在桌上,臉上滲出薄汗來,笑了一下,“我們來講一下規則吧,輸的人要回答對方一個問題,任何問題都行,百無禁忌的那種。”
“媽,你還來這招,行行。”和媽媽打乒乓球,除非安心讓,否則認真起來,梅半彤打不過。
達成協議,打球開始。
兩分鐘已過,安心覺得有點不太對,無論她的晃球還是實打實的殺過去,媽媽都能準確無誤的還擊過來,這技術精進許多。這麼說來,前面的無數局,都是在和她鬧着玩。
可第一局,安心還是勝了,險勝,打了起碼有五分鐘。
她有點不好的預感,感覺梅半彤是故意喊她來打球,採用迂迴戰術,爲的就是等她最後三局,要問她問題。梅半彤能問她什麼問題,除了她的感情生活……也沒有了。
可安心最不想說的,就是她的感情。
這種事情,有什麼可以啓口的。
“你問。”梅半彤拿着球,汗多了些。
安心喘了一口氣,開門見山,“若是你贏了,你是不是要問我和高希凡的事情。”
“當然。”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可以不回麼?”
“你的問題問完了,第二局。”
可能是安心有些心不在焉,心裡在想着一會兒媽媽會問些什麼,她又該怎麼回答,要答得滴水不漏才行。她和高希凡之間的問題,不想讓長輩知道。
又或許是,梅半彤的實力已經在安心之上,所以她敗了。
安心撿球,認了。
“想知道什麼,問吧。”她會不會老實回答,這就不一定了。
“你和韓呈怎麼回事?”
安心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當機!
什麼!
“媽……你不是要問我和高希凡?”
“我問韓呈,這間接的就是問你和高希凡,老實說吧。不要想着騙我,我什麼都看在眼裡,只是不說破,賭約是你答應的,就要輸得起。”
換言之,就是甭想耍小心的騙人。
安心長嘆了一口氣,老狐狸。
可是,她和韓呈真的有說的必要麼?她並不想講,她也不覺得這件事情有那個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釋。
“媽,我和韓呈過去是男女朋友,現在是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我們各自都有生活,難道我還會回去找他麼?若我想這麼做,在我沒有結婚的時候我就這樣做了,我用不着等到現在。反正秦子玉也沒有用什麼光明正大的手段把他給搶過去,我也沒有必要在乎那個什麼小三的名聲。但是,我是你生的,我有我的清高和嬌傲,我不屑去做這種事情。”
她一口氣說完,從今天下午憋了一口氣,一直憋到現在,她想發泄,可明顯梅半彤不是這個發泄的對象,高希凡更不可能是。
梅半彤把球拍子放下,搖了下手腕,燈光照着她的眼晴透着幾分精明與睿智,“兩個人的關係再好,演就是演,不是真情流露,一眼就看得出。吃飯時,我就知道。高希凡寵你對你好,我也看得出來,但是再好你也得有個度吧,你把你和韓呈的回憶再放在你的房裡,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一個男人胸襟再大,也忍受不了你這樣做。”
安心愕然的,“什麼?什麼我和韓呈有關的回憶?”
梅半彤細細的看着她的眼晴,“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
“你梳妝檯裡面有一個小盒子,裡面裝的滿滿的都是你和韓呈的照片。這個東西是怎麼出現在家裡的,我一直都不知道,今天下午我給你送衣服時,我才發現。我不知道,你放在你們倆都會看到的梳妝櫃裡是個什麼意思?”
安心未等梅半彤的話落,她啪地又再次把球拍扔掉,撥腿就跑。
她和韓呈的照片,她是保存着在,可是兩年前帶蘇風到這裡時,她都已經扔了,怎麼會出現在房裡。該不會是哪個神經病的傭人,給她撿回來的?
該死。
她回來這麼幾天,從沒開過一次化妝臺的抽屜,早知道就應該開啊!
進去,開門比較猛。
她襯在門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高希凡坐在牀邊,因爲他的腿是弓起來的,攔住了一部分的光線,並看不到他在看什麼,而且化妝臺的屜子也是關閉着,她不確定高希凡有沒有拿。
她希望沒有,因爲高希凡一般不會亂動她的東西,他很有教養。
他擡頭,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深深淺淺的,被燈光薰染着深遂難辯,“跟那麼快乾什麼,怕我發現什麼?”
這句話一出,安心就知道了,他看了,他正在看。
那本相冊,裡面記載了很多東西,都是關於她的高希凡,親吻照,摟抱的,她使壞的,她折磨韓呈的都有。她忽然間有些慌,“高希凡,不、不是……”這樣的。
“把門關上,過來。”他說話的聲音很平靜,沒有什麼起伏。
可越是這樣,安心才越心荒,高希凡不是和秦子琛那樣的深藏不露,他經常笑呵呵的,總是狂放不桀。他對別人憤怒時,也能笑出聲,也能優雅的和對方握手。
他這般平靜,這般波瀾不驚。
她矗着沒動,她有些手足措。
兩人之間就隔着五米遠的距離,這房間有些大,遠的看不清他的神色。卻又感覺那麼近,近到他能瞬間移過來撕了她。
高希凡緩緩擡頭,看着她,隻字未語。
兩人四目相對。
皆無言。
屋子裡靜的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一清二楚,靜到安心聽到了自己亂掉的心臟跳動聲。她覺得身上的汗,出得更多,可腳卻像是生了鉛,動不了。
後面有聲音傳來,慈愛的聲音,“和你媽打球打好了?怎麼不進去?”
安心條件反射的一下子跳到門口,擋住了些格林視線,拍拍胸口作驚嚇狀。
“寶貝女兒,我嚇到你了?”格林笑了起來,他們這種男人在有女婿在女兒的房間時,絕對會想要進女兒的房間,很懂禮儀,又是極爲紳士之人。
“沒,不好意思,爹地,我馬上進去。”
“好,晚安,明天還要趕飛機,早些休息。”
“是的,父親。我們不在,您也要注意身體。”
簡短的問候,這是必要的。目送老先生離去,安心進房,關上門,高希凡已經不在牀上,去了陽臺,被子上放着敞開的相冊。安心往前走了幾步,兩張相片,一張是韓呈在浴室裡刮鬍子,她在自拍。拍了自己的半張臉,一大半都是韓呈。
她笑得很開心,眼晴裡面都是甜甜的笑意。
另外一張是在公園裡,她撅着嘴很幽怨的看着韓呈,好像在責怪着韓呈什麼,很嬌俏的她。她忽然覺得陌生,那照片上的女人,真的是她麼?怎麼會做出那麼噁心的表情來……
她很討厭這樣的女人的,蘇昀柔媚溫柔,可從不會對男人做出這樣的做作動作。
那眼晴,那肢體動用,透着鏡頭,都在撒嬌抱怨。
她把相冊合了起來,放在一邊,掃到了牀頭的小盒子,那是個有密碼的盒子,密碼的地方摔壞了,應該是她兩年前扔的時候摔的,看來果然是傭人撿回來的。
朝陽臺上走,那裡沒有開燈,有屋裡的光線照過去,有一道側滑門擋住了光,所以只有陽臺上的中間的位置有燈光,兩邊都是昏暗不清的。
高希凡站在最左側的邊緣位置,斜斜而立,俯瞰着樓下花園的一切。這個裝置,下面是一個家用型停車場,這一頭是個稍大的草坪,那是小時候安心和加比踢足球的地方,那一頭就是花園,花色簇擁,在冷冷清清的夜晚,各自低頭安睡。
他長身玉立的,也看不清在想些什麼,但周身的戾氣很重,睡衣的袖口捲了一些起來,隱隱的似能看到他的筋脈暴起。
安心朝他移了一些,側着,燈光的所及之處剛在她的背部,青絲如泄。
“我們,談談吧。”
真的需要好好談談,她不願意把關係變僵,她不喜歡看他深沉的樣子,她喜歡他放肆的笑容。
他沒有動,似是沒有聽到,可這麼近的距離,怎麼可能會沒有聽到。
安心又朝他走,燈光再也照不到她。伸手握上了他露出的一小截手臂,仰頭,“高……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