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紀小,您別跟我一般計較嘛,現在我也知道您的好,這事兒能不能幫一把。”陸峰嘆了口氣,很是爲難道:“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這事兒如果成了,您將在我國電子領域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啊!”
“你可拉倒吧,別給我戴高帽,你別說留下什麼濃墨重彩的一筆,就是留下一幅清明上河圖,我現在也幫不了你,我只是一個小官兒,你不能逮住個蛤蟆,就想攥出粉吧?”黃友偉看着牆上的鐘表說道:“我得去買菜了,現在這個時期,我什麼都做不了,你明白我意思吧?”
陸峰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那您去買菜吧!”
“行,咱兩沒事兒少聯繫,你要是有事兒,就更別聯繫了,就這樣。”黃友偉說完把電話放下了,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朝着菜市場而去。
外匯的緊缺,一直持續到了九十年代末,甚至一些企業將自己用不着的外匯指標拿出來賣,而對於能夠掙到外匯的企業和個人,實行的是誰能掙回來,誰優先花。
佳峰電子的指標早就超了,若是買其他企業的指標,陸峰還不想花這個錢,一時間也是發愁。
辦公室門被敲響,陸峰說了一聲進來,魏豔丹推開辦公室門走了進來,說道:“陸總,年會已經準備好了,員工已經陸續去了。”
“好,我換身衣服就去。”陸峰站起身朝着裡面走去。
傍晚六點半,車子停在了酒店樓下,四樓的宴會廳裡已經人頭攢動,三百多號人聚集在這裡顯得有幾分擁擠,十個人一桌,桌子上擺着花生、瓜子、糖果等,有些人還帶着孩子來。
現場成羣結隊的孩子亂跑,人聲鼎沸,互相之間聊着天,格外熟絡,現在的職場關係並不像多年後那麼冷漠,更多的像是街坊鄰居,很多人都是住在一棟樓裡,有着非常穩定的社交關係。
“哎呀,這是你兒子啊?都這麼大了?”
“來來來,抓把糖吃去。”
“別給他吃了,大家都不夠吃呢。”
“沒事兒,公家東西,一會兒再要。”
現場儼然是一幅村裡唱大戲,大型社交現場,前面是一處舞臺,舞臺上方用紅色的紙寫上了四個毛筆大字:歡度春節。
再往下拉起了橫幅,寫着:熱烈迎接一九九四,佳峰電子集團公司慶祝晚會。
現在的年會,是真正純粹的年會,就是一羣人聚在一塊家長裡短,很少有一大堆領導廢話講個沒完。
不到七點鐘,陸峰帶着魏豔丹、朱立東、柳城一衆人走了進來,主持人站在臺上,拿着話筒說道:“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集團董事長,陸峰先生和公司領導入場。”
現場掌聲伴隨着嘰喳聲響起,不少人都站起身探着脖子看,雖然陸峰每天在公司進進出出,可是依然絕對部分普通員工都沒見過他。
陸峰坐在了前面的桌子上,看到舞臺前面擺了一排假花,後面則是紅底燙金大字,寫着佳峰電子集團有限公司。
“不是說要大氣一點嘛?”陸峰朝着魏豔丹說道。
“這個不大氣嘛?”魏豔丹指着前面的一排假花說道:“那些花兒多好看,上面還鋪了紅地毯,這家酒店是唯一有舞臺的酒店。”
“陸總,今天晚上我們還有節目呢。”朱立東朝着陸峰興奮道:“很潮流的。”
陸峰看着這個舞臺裝扮,他們能潮到哪兒去,不過轉念一想,也正常,魏豔丹今年三十六七,她可是五十年代末出生的,這些東西對她來說,已經夠潮了。
主持人走上臺,先宣佈了一下規則,拿着有線話筒說道:“今天晚上,
每桌六個涼菜,十個熱菜,現在已經開始上菜了,先說好,不許打包,不許搶,接下來,有請市場部員工,張文勝,演唱潮到足以讓你得風溼的歌曲《海闊天空》。”
現場掌聲一片,陸峰抓了一把瓜子,忍不住笑着道:“潮到得風溼病,這主持人可以的。”
走上來一個穿着高個子男子,長相頗爲俊俏,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穿着一身西裝,可是不好好穿,襯衣領口敞開着,也不繫到褲子裡面。
往臺前一站,隨着音樂響起,他把墨鏡戴上。
“哇!!!好帥!!”
“張文勝!張文勝!”
現場的小姑娘尖叫聲一片,尖叫聲中,他把襯衣的領子立了起來,簡直是帥呆了,酷斃了。
陸峰看着如此場面忍不住笑了起來,饒有興趣的看了起來。
很顯然,裝酷、唱粵語歌是現在主流的泡妞手段,尤其是蛤蟆鏡一戴,騎個125摩托車,長得帥氣點,穿一身牛仔衣,想泡誰就泡誰。
一曲完畢,現場不少人開始動筷子,主持人走上臺道:“接下來,有請研發公司的周天福,帶來變臉,大家鼓掌。”
節目一個接一個上着,隨着飯菜上齊了,前來跟陸峰敬酒的人絡繹不絕,各式各樣的人都有,有人前來拍馬屁,趁機說一下自己想要得到一個機會,還有人不太會說話,硬生生被媳婦兒推過來的。
陸峰跟他碰個杯子,連句話都不會說,回到老婆身邊自然少不了一頓埋怨。
有人巧言令色,有人老實巴交,還有人就是單純想跟陸峰碰一下杯子。
“接下來有請,我們的領導,魏總、朱總等,給大家帶來霹靂舞!”
現場已經吃的差不多,歡呼聲不斷,將年會推向了高潮,舞臺上朱立東、魏豔丹、柳城一衆人戴上了霹靂手套、霹靂外套、霹靂的褲子........
這幫人跳的很一般,不過舞臺效果卻非常不錯,陸峰站起身看着直鼓掌,隨着舞蹈結束,朱立東想要搞事情,拿過話筒喊道:“讓陸總表演一個,好不好?”
下面頓時開始起鬨,紛紛呼喊陸總來一個,陸峰也不好推脫,邁步走上了舞臺,接過話筒,感慨道:“再過幾個小時啊,就是1994了,我們又走了一年,這一年經歷了太多的風風雨雨,年底前,總部落成了,首先呢,我僅代表公司高層,感謝所有爲佳峰電子奮鬥的員工,謝謝!”
現場響起了掌聲。
“年會嘛,就是來熱鬧的,我也不說什麼太多的話,省的像是領導講話,唱歌的話,我給大家帶來一首,《九妹》!”陸峰朝着音響師示意。
音響師小跑了過來,低聲道:“陸總,沒聽說過這首歌,而且今天的光盤也沒這個歌。”
陸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九妹》是1996年發佈的,問道:“那今年最流行的有什麼歌?”
“《新鴛鴦蝴蝶夢》,您要不唱這個吧?”音響師建議道。
“行!”
隨着音樂響起,陸峰拿起話筒唱道。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復回,今日亂我心,多煩憂......”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澆愁愁更愁,明朝清風四漂流....”
..........
晚上九點半,年會還在舉辦着,陸峰已經提前退場了,喧囂過後是一個人的寂寞,酒店門外吹來一股冷風,陸峰緊了緊自己的呢子大衣上了車。
坐在車內點着一根菸,有幾分百無聊賴,他不想回公司,可是也不知道能去哪兒,開着車,將車窗降下來,任由冷風吹打在臉上,聽着車載收音機,在這座城市裡轉悠着。
“歡迎收聽《知心客》我是你的老朋友安安,想必現在大家都已經在家裡了,距離1994年只剩下兩個小時,不知道此時的你,是以何種心情去迎接新的一年。”
“安安覺得,人生就像是一趟旅程, 不管好與壞,都應該往前走,生命中的壞,可能在明天會成爲好的動力,不管怎麼說,1993即將成爲歷史,多年後的你,回想起這一年,又會是何種心情呢?”
“節目的最後,讓我們用一首歌曲來告別,親愛的聽衆朋友們,我們1994年見。”
陸峰開着車,不知不覺停在了別墅門口,這座房子一片漆黑,已經沉寂了大半年,讓陸峰驚訝的是,旁邊的屋子居然亮着燈。
下了車,陸峰朝着隔壁別墅走去,看到一層的落地窗拉起了窗簾,只不過並不嚴實,陸峰趴在玻璃上朝着其中的一條細小縫隙直盯着看。
“呀!誰呀!”
屋子裡響起了驚叫聲。
“流氓,抓流氓!!”
陸峰聽出來是金婷婷的聲音,急忙喊道:“別喊,是我啊,陸峰!”
大門打開一條縫,金婷婷悄悄瞄了一眼,確定是陸峰才把門打開,後怕道:“陸總,你怎麼還有這愛好啊,哪兒有扒人窗戶縫兒的啊?”
陸峰一臉尷尬,咳嗽了一聲道:“那個啥,我這不是看見燈亮着嘛,以爲進賊了,你啥時候住過來的?”
“我剛住過來沒幾天,也是臨時住一下。”金婷婷看着陸峰有些尷尬,都這麼晚了,一個門裡,一個門外,叫他進來坐會兒吧,孤男寡女不太合適,不客氣一下,又覺得怠慢了。
不過她想着,陸峰也是個有分寸的人,客氣道:“要不,進來坐會兒?”
“好!”
陸峰說着話,一把拉開門就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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