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之後是宮廷御宴,新皇賜宴百官,君臣歡飲,喜慶的音樂充斥着皇宮。
易風平時也常喝酒,但飲酒有度,並不貪杯,很能剋制自己。但是今天,登基之日,就如許多百姓結婚娶妻之日,人生中第一喜慶的日子,百官紛紛慶賀舉杯,易風也不由的放開了,難得的開懷暢飲,不知不覺就已經喝高了,最後離開時都是醉熏熏的,在近侍的攙扶下,走路都有些打飄。“不回甘露殿,去立政殿。”易風對一旁的王海說道。甘露殿是皇帝的寢宮,易風登基前,楊勇就已經住進了武德殿,如今更是計劃遷出大興宮,另建新宮給太上皇居住。立政殿是大隋皇后的寢殿,這裡一直以來都是獨孤氏的宮殿,不過獨孤氏卻是在前幾天就已經主動的搬出了立政殿,搬到了後苑中的一座殿裡休養。獨孤氏如今已經也到了油盡燈枯之時,他對新皇如此的態度,只有一個請求,希望易風能夠放過高祖倖存的三個兒子還有楊秀楊廣楊勇的兒子們。
易風到了立政殿,早有宮人通知稟報李麗儀。李麗儀早就迎出來,扶他是榻坐下,又親手爲他卸下身上的冠袍,給他端來醒酒湯。
“立政殿住的還習慣吧?”易風接過醒酒湯,皺着眉頭一口全喝了下去,然後擡頭問李麗儀,“我已經讓禮部安排,準備你的冊封皇后典禮,過幾天,你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易風噴着酒氣對李麗儀說道,與她的這樁婚姻雖是由高祖和太后做主定下的,可如今易風也沒有打算要冊立她人爲後的意思。李麗儀並沒有不到之處。很是賢惠,雖然兩人之間可能缺乏些真正的愛情,可易風不覺得一個皇帝能擁有真正的愛情,皇帝也不需要那樣的愛情。李麗儀聽到這話並沒有什麼動容之處,只是依然溫柔的爲他脫去鞋子。然後一點也不嫌棄易風今天忙碌了一天,腳上的襪子已經有了些汗臭。宮人打來熱水,李麗儀親自拿手試了冷熱,然後自己跪在易風的面前,將他的雙腳放進盆裡,溫柔的爲他洗腳。說實在的。易風此時真的很感動。剛成婚時,李麗儀就爲他洗腳,後來只要他在她這邊過夜,她肯定是要親自爲他洗腳的。沒想到,如今她馬上就要貴爲皇后了。可她卻依然還爲他親自洗腳。有多少女人會親自爲自己的男人洗腳?尤其是在後世,哪怕再恩愛的夫妻,妻子給丈夫洗腳也基本不可能了。
易風感動的撫着她的肩膀,“這事你讓宮人做就行了,你馬上就是皇后了”
“就算是皇后,那也先是皇帝的妻子,妻子爲丈夫洗腳,這是責任也是妻子的關心。”李麗儀沒有停下。一邊繼續給易風洗腳,一邊說道。
李麗儀不但爲易風洗腳,還幫易風按摩捏腳。她捏的很不錯,一天的疲憊一掃而空。加上一點醉意,易風整個人斜躺在榻上,根本就不想動彈,舒服的想要呻吟。
“陛下打算什麼時候派人去接懷荒的姐妹們過來?”
“再過些天吧,等天再涼一些。再接她們南下,到時直接接到洛陽去。我打算等再過一陣子。就直接移駕洛陽,到時朝廷也遷到洛陽去。”
“哦。臨洮公主現在就在西京,陛下怎麼不接她入宮來?”李麗儀突然說了一句。
易風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李麗儀跟他主動提起宇文玉波來,當下不由的有些心虛。宇文玉波是易風姑母的女兒,也是李麗儀姨母的女兒,和李麗儀的關係也是很好的。後來李麗儀被賜婚給易風,而宇文玉波則被賜婚給了楊昭,只是後來易風跟宇文玉波卻是發生了那難以公開的情事,以致後來宇文玉波直接逃婚,跟易風私奔了。不過自楊廣叛亂後,宇文玉波便也開始現身,當楊昭死後,她更是不再刻意的隱藏自己的身份。易風也清楚,早晚李麗儀會知道這些,只是他沒有料到李麗儀會在今天提起此事。
“她現在舊邸。”易風知道這事根本已經不是秘密,只好如實道。
“臨洮公主既然跟了陛下,如今何必又把她留在舊邸呢,臣妾以爲,陛下不若派人接她入宮來,再立她爲妃,給她一個名份,也好過如今這般摭摭掩掩,不清不白。”
易風被李麗儀這番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以來都自認爲是很能剋制自己的,可在宇文玉波這件事情上,他覺得自己確實做的不對。這並不是說易風反對男人娶妻之餘還納妾,而是因爲宇文玉波當初與楊昭是定過婚的,而他與楊昭表面是堂兄弟,實爲異母弟,這與宇文玉波在一起,明顯就是奪兄弟之妻,這種行爲是很惹人非議的。現在李麗儀提起,他確實感覺心虛。
“我知道我這事做的不對,向你道歉。”
“陛下不必如此,美人愛英雄,陛下是當今的大英雄,臨洮公主與陛下相愛那也是正常的事情。陛下是一國之尊,有三宮六院也是合理。”
“你真不生氣?”
“臣妾不該生氣,也不會生氣。”
易風仔細的打量着李麗儀,覺得她確實不像是在說反話,當下心裡不由的覺得有些奇怪,李麗儀這態度有些反常,不過想想,覺得可能是李麗儀在以皇后的身份約束着自己,當下心情微微有些複雜。“皇后如此雅量,我十分感激,當初事情是我不對,我不能對不起玉波。你說的對,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敢做敢當。不明不白的,對她也是一種傷害。既然你願意諒解我,我很感激。等冊封你爲皇后之時,一起立她爲妃。”想了想,易風又道,“只是,她畢竟曾經與楊昭定過婚。若立她爲妃,會不會引來許多非議?”
李麗儀不斷的提醒着自己,她不但是一個女人,也是一個妻子,一個皇后。她主動的開導着丈夫,“人無完人,皇帝也沒有完美無缺的,即使陛下如今身爲一國之君,也是很難做到如聖人一般完美無瑕的。陛下只要將國家治理好了,讓天下太平。百姓安康,那麼陛下私德的一些小小缺憾,想必世人也能夠寬容和理解的。”
聽了李麗儀的話,易風真的是很高興,到哪裡去找這麼通情達理的皇后啊。就算是如淺雪和薔薇那樣的。可她們在自己上次回懷荒時,都還給了自己臉色看。
不過易風高興沒多久,李麗儀又說了一句話,讓他頓時覺得越發的心虛起來。
“臣妾聽聞,之前蕭妃屢次求見陛下,然後陛下見了她一面?”李麗儀問。
易風不知道她聽到了什麼樣的傳言,當下點頭道,“是有此事。”
“臣妾還聽說。尚書省和三司會審逆案,初步已經定了要斬殺楊秀楊廣二反王諸子,以警示後人?”
“是有此事。不過我還沒有考慮好是否同意。”
“蕭妃很漂亮,是嗎?陛下。”
易風覺得有些牙疼,“皇后想要說什麼,不妨直說。”
“臣妾其實只是想提醒一下陛下,蕭妃雖然絕色,可卻不同於臨洮公主。臨洮公主雖曾與韓王定過婚。可畢竟只是定婚而已,而且如今韓王也死了。但蕭妃可不一樣。她是陛下的叔母。若是陛下與之有任何過界之事,只怕到時就真是天下輿論紛紛。這可不止是私德小虧,而是醜陋不堪,天下難容。”李麗儀這番話說的一本正經,十分嚴肅。
易風甚至覺得她有些陌生了,不再是剛纔那個溫柔的爲丈夫洗腳的小女人,也不是那個剛纔能夠諒解丈夫在外有了一個不該有的女人時的寬容大量,此時的李麗儀,完全就是皇后的身份在對他進行勸諫。
他點了點頭,“雖然我不知道皇后在哪聽了些什麼不屬實的傳言,但我可以負責的告訴皇后,你所擔心的那些事情,並不會發生,也絕不可能發生。”
“如此就好。”李麗儀明顯的長鬆了一口氣。當她聽到關於蕭氏面見新皇之時,趁機媚惑皇帝以爲保全自己兒子的消息時,她真是大吃一驚,同時擔心萬分的。蕭氏是個美麗的女人,如果皇帝忍受不住誘惑,真的掉進她的溫柔陷阱,那就真出大事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既然她能知道,別人肯定也能知道,真要出了事,對新皇帝的影響就是巨大的。現在皇帝說沒有這樣的事情,她相信他,心裡的大石也終於落地了。
易風無辜吃了一個冤枉,心裡很是不高興。真是狐狸沒吃到,還惹了一身騷,他找誰說理去。
他恨恨的道,“看來這宮裡不規矩亂嚼舌頭的人很多,是時候要清理一下皇宮了。嗯,正好我本也打算要清理一些人,乾脆,來一個乾脆的,詔令皇宮中女官之外,所有二十五歲以上的宮女,都開恩放出皇宮。”
李麗儀有些吃驚,一時跟不上皇帝的節奏,“大興宮中如今有宮人一萬餘人,年紀過二十五的估計有三分之二以上,都要放了嗎?”
“放了吧。”易風感嘆着道,“這大興宮裡,有些宮女甚至都四五十歲了,還有些更是五六十歲了,她們好多有些人還是北魏時入宮的宮女,有些經歷了北魏、西魏、北周至隋四朝,一生都沒有機會回到家鄉,再見到親人,老了後只能在掖庭宮中度過,很是悲慘。做爲皇帝,我不能視而不見。我打算把這批人都放出宮去,有家人的,可以領一筆賞賜回鄉,年輕的還可以嫁人生子。若是沒有家人的,朝廷出面安置她們,年輕的,爲她們挑選夫婿嫁人成家,若年紀大的,則安排到宮外京畿附近的莊園工坊裡面做些輕鬆的活,由朝廷負責養老。正好我的北衙禁軍有許多不錯的小夥子,都還沒有成親結婚呢,這下正好給他們牽線搭橋,讓我的禁衛與宮人們配對成家立業。”
“皇上仁愛,放宮人出宮這是極好的仁政。不過,一下子放走大量的宮人,宮內也怕人手不足。”
“這不用擔心,過不久我們就遷都到洛陽去,以後西京只是做爲陪都,偶爾過來,大興宮也就不需要太多的宮人。至於洛陽那邊,可以再招。我打算,以後宮中用人也要改革一下。以後向天下招募十四五歲的年輕秀女入宮,然後最多十年,二十四五歲時就放出宮外,讓她們回鄉嫁人成親。在宮中這十年,她們爲皇家服務,朝廷也支付給她們薪俸,另外還可以教育她們識字以及一些手藝技術等。總之,不能太虧待了她們,十年期滿,就可以領一筆賞賜回鄉,繼續她們的生活,再不用一輩子的青春都虛耗在這深宮之中了。”
“那如果被寵幸,或者是升做女官的呢?”
易風沒想到皇后想的那麼遠,似乎料定他會寵幸宮女一樣,當下只好道,“如果那樣,那麼被寵幸的宮人肯定是要給於妃嬪名號的,至於女官,可以按她們意願,願意留下的,可以多留五到十年,但並不贊成超期宮中服役,她們也應當有自己的生活。”
“簡放宮女是一項仁政,臣妾完全支持陛下。另外臣妾覺得,關於蕭妃還是要多一句嘴,爲避嫌,陛下不妨讓蕭妃出京。”
“好,都聽你的。”易風也不想再爲那莫須有的事情費心費神,眼不見心不煩。
“你如今爲皇后,以後這宮中後宮事務,可就得交給你管起來了。這後宮第一件要務,就是簡放宮女。皇后你帶領宮中的女官們儘量把宮女們的情況摸清楚,統計出來,然後除了留下必須的,其餘超過二十五歲的,就都放出宮去吧,簡放遣散宮女的錢財花費,直接做出報告,交給我就好了,到時我讓人把錢給你拔過去。總之,勿要好好安置這些宮人,她們其實也很可憐的。”
“臣妾明白,在這裡代那些宮人們感謝陛下的仁愛恩慈。”李麗儀說着向易風屈身行了一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