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萬歲喝的酩酊大醉,在家裡摔杯子摔碗,滿嘴罵罵咧咧個不停。朝廷重新定勳封爵,原本他以爲自己這次起應當能再進一階,不說封個國公封個郡公總是應該的,若不是當初一時鬼迷心竅站到楊秀那邊一陣子,封國公也是應當的。
可結果呢,只封了一個開國縣伯終身爵位,一個縣伯,封虛,還他孃的是終身爵。想他二十二年前,就已經襲封戰死父親留下的太平縣公爵位了,那個時候還是北周天下。只是入隋之後他官運並不好,雖屢立功勳,可卻也曾三次被免官除爵爲民,爲三次以功恢復了官爵。如今身爲新朝的樞密副使,最終爵位居然還不升反降,這他孃的還不如干脆把他的官職爵位都奪了,還來的痛快一些。
封賞過後,史萬歲立即當堂表示不服,向皇帝陳述自己入隋之後,這近二十年來立下的累累功勳,他向皇帝表示,自己當封國公。結果皇帝卻直接讓劉文靜宣讀了他大大小小三十六條罪行,什麼附逆,什麼貪污受賄,什麼劫掠百姓,搶奪富戶錢財等等,總之是一條條一項項記的清清楚楚,有些事情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了,劉文靜那裡卻全記着。然後,皇帝又讓魏徵宣讀他多年來爲朝廷立下的功勳,最後皇帝說了句將功贖罪,免去他過去的罪行不再追究,然後念其多年來的功勞苦勞,最後破例授他太平縣開國伯終身爵位。皇帝的話讓史萬歲無法再爭,按皇帝的話,他的功勳都被拿去抵罪了,這個伯爵都是特別破例賞的,再不領情,皇帝終身的虛封縣伯都可以不給。
當庭受了這麼一個大辱,回來後,史萬歲就開始喝酒,喝的眼睛發紅。
史萬歲覺得楊林比楊堅還要狠,楊堅雖然說三次將他除爲民。但之後又讓他領兵出戰,然後給他恢復官爵。可楊林來這麼一手,卻搞的跟自己的爵位都是他施捨來的一樣。他的那些懷荒來的馬賊,個個都封侯封伯。他堂堂一個柱國,一個樞密副使,結果卻只封了個終身伯爵,還不如不封。
“少保。”管家進來,輕聲叫喚着。
“誰?”史萬歲擡起頭。手裡還拎着一個兩斤的酒罈子。他瞪大着眼睛,似要找到那個來惹他煩心的傢伙,原本他去年被加封爲太孫太保,如今當年的太孫已經成了皇帝,他這個太孫太保不但沒能跟着沾光升官,反而還降了一格,成了太子少保了。就跟他的爵位一樣,不降反升,想想就來氣。
“樞密院來人,說是有急事。讓少保立即過去議事。”史管家解釋着道,站的遠遠的,生怕遭受了池魚之殃。
“現在都是晚上,有什麼事情不能明天說?你去打發了來人,就說老子正喝着呢,沒空。”
管家很快去而復回,“少保,來人說是十分緊急的軍情,讓你無論如何必須立即回樞密院,武安侯與宋開國公都已經到了。就等少保了。”
“宋開國公?哈哈,賀若弼這個驢球,宋國公混成了宋開國公終身爵,他還挺積極的。”史萬歲拎起酒罈直接喝了一大口。“這個時候就想起老子來了,不去,他們自己玩鳥去。”
管家嘴張了張,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搖了搖頭,轉身離去了。跟着史萬歲多年。他是深知這位的脾氣,他說不去,那就絕對不會去。更何況,還喝成這麼一副德興,那就更不會去了。
皇城,樞密院。
軍議堂上,去請史萬歲的官員回報,史萬歲在家醉酒,不肯前來,還多有語出不敬之處。
新封武安郡侯、樞密使王保聽到這個結果,臉色很難看,“再去請,一定要請來。”
宋開國公賀若弼則悠然的坐在那裡,一臉笑意的看着這個局面,他來之前,就已經猜到,史萬歲肯定不會過來的。這個傢伙狂妄膽大的很,如今心裡這般的不痛快,肯定是要讓別人也不痛快的。其實他心裡也一樣的不痛快,不過既然有史萬歲這樣的暴脾氣,那就先讓史萬歲在前邊鬧着,他在後面煽煽風點點火看看熱鬧就好了。“史將軍對於所封爵位不滿,估計今天不會來了。”
“那怎麼行,遼西傳回如此重要的軍情,我們樞密院必須得立即拿出決定,然後請示陛下,太平伯是樞密副使,如今樞密院李副使與韓副使都在外,家裡就剩下我們三個副使,遇到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怎麼能不來?”
一陣腳步聲傳來,易風在大隊侍衛的護衛下出現在門口。
易風先是掃了一眼堂上的正副兩位樞密使,以及諸多樞密院的高級將領們。
“既然史萬歲不肯來,那以後他就都不要來了。”易風冷冷的開口道,“擬旨,即刻解除史萬歲樞密院前使之職,讓其以後可以天天在家痛快的喝酒,想喝到什麼時候就喝到什麼時候,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再沒人會去打擾他。”
跟隨在易風身邊的秘書監翰林院承旨翰林學士溫彥博立即取筆擬旨,很快,聖旨擬定,易風過目之後交給身邊的親衛,讓他前去傳旨。
直到那名親衛揣着聖旨離去,身影消失不見,賀若弼臉上的笑容纔算是徹底的收了起來。一開始他還以爲皇帝那句以後不用來了只是句玩笑,可現在他終於明白這絕不是玩笑。皇帝就因爲史萬歲喝醉家在家發幾句牢騷,不肯前來議事,就直接將他免了職。這個處置,不可謂不嚴厲。他這時也收起了心裡的那點點小心思,整了整衣衫,起身向皇帝行禮。
易風甩了甩手,“不必多禮,平身吧。我也聽說了遼西的軍情,立即就過來了。說吧,你們對於此事有何反應?樞密院有何應當對之策?”
史萬歲府。
一陣敲門聲響起,管家開門,見是禁衛,還以爲又是樞密院的軍官,當下直接道,“各位長官抱歉,我家少保多喝了一點,已經醉了,怕是今天不能去院裡議事了,還煩請轉告一聲,待明天少保酒醒後,就會過去的。”
親衛一臉的嚴肅,將手上明黃的絹帛一揚,“有聖旨下,着太平縣開國伯史萬歲立即接旨。”
史管家心一驚,連忙點頭,“天使請稍等,小的立即去稟報史少保。”
管家一陣小跑,回到廳裡。
“少保,少保。”
“怎麼,樞密院又來人了?那個馬賊樞密院離了老子就玩不轉了是嗎?”史萬歲哈哈笑道。
“不是樞密院的人,這回來的是宮裡的人,是陛下身邊的人,帶了聖旨過來,讓少保立即過去迎接聖旨呢。”管家焦急道。
史萬歲聽說是皇帝下了聖旨,當下收斂了幾分笑容,打起了些精神,有些奇怪道,“聖旨?這個時候來聖旨,難道是出了什麼大事,莫不是遼西出事了,李藥師那小子在遼西兵敗了,還是高句麗人已經打進河北了,哈哈,估計就是這些了,看來皇帝是慌了,需要某上陣領兵了。哈哈哈,楊家不管誰當皇帝,總還是離不開我史萬歲的。哈哈,走,去聽聽聖旨怎麼說的,若是不給我改封一個國公,不,起碼得封一個實封世襲郡侯,要不然,誰願意去找誰去。”
史萬歲丟下酒罈,走了兩步腳下一趔趄,差點摔跤,管家連忙扶住。
管家扶着史萬歲來到門口,讓家丁大開中門,將天使請入府中大廳,擺設香案。
聖旨很簡短,完全是新皇的風格。自新皇即位之後,就開始推行白話文,公文格式也都要求白話文,並要求增添標點,同時對於奏章以及官府衙門之間往來的公文,都有嚴格的格式。禁止駢文,禁止無關的華麗辭藻,一切要求直入主題,簡潔明瞭。這道聖旨就是如此,直接就是免除史萬歲的樞密副使之職,讓他閉門思過反悔。
史萬歲懵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
“史萬歲接旨!”傳旨的親衛不得不再次出聲提醒。史萬歲迷迷糊糊的接過了聖旨,站在那裡怔忡着,皇帝這就免了他的官職?那他現在豈不是除了一個有跟沒有一樣的太平縣開國伯的爵位,一個太子少保的虛銜,以及一個武散階加上一個上柱國的勳官外,沒有了實職了?說到頭,皇帝等於是直接讓他賦閒在家了。
這怎麼可能,不對啊。
親衛傳完旨,卻是根本沒理會史管家送上的禮物,直接轉身離開了。留下史家上下一衆人,茫然失措。
樞密院,軍議堂上。
正副樞密使以及三衙的正副帥還有三衙諸衛軍的上將軍、大將軍們基本上已經到了,三衙共三十八衛軍的三十八上上將軍、三十八位大將軍,以及兩位樞密使、六位衙帥,加上皇帝和他身邊的隨侍顧問大臣,上百高級將領共濟一堂,大隋軍隊中最頂級的將帥們基本上都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