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粉白的一張臉上浮出個笑模樣, 語氣親暱:“現在不是認識了嚒。小姑娘,叔叔阿姨碰到了難事兒,想請你幫忙說句話。”
看臺下面的籃球場上,隊員們正在進行對抗賽。許多心道,這兩人可真會挑時間。這時候就連丹丹姐都在忙着給兩隊當記分員。教練一邊看球員表現, 一邊還得充當裁判。
她沉默着不說話, 任憑這對夫妻說什麼, 都沒反應。爲了方便將書豎起來看, 減輕脖子一直低着的負擔,她坐在了第二排。如果被左右夾擊,連逃跑都找不到地方。
許多無奈,她再一次搖了搖頭:“我真的不認識你們。”說着, 她戴上耳機, 開始聽今天的課堂錄音, 一面翻着筆記對照。
女人臉上的笑僵住了,聲音不由自主拔高了一點:“你這小姑娘怎麼這樣,懂不懂得尊重長輩啊。你父母是怎麼教育你的, 一點兒教養都沒有。”
許多心頭一團火,卻實在懶得跟這種人扯,索性當做沒聽見。
女人一把扯下許多的耳機, 呵斥道:“有娘生,沒娘養啊!長輩跟你講話,你就是這種態度?”
男人伸手推了下妻子,說了一句:“哎哎哎, 咱跟人好好說話。”
但這話已經遲了,許多猛地站起身來,一把將女人攘開,冷笑道:“關於如何教養孩子這方面,我父母絕對比你更加有發言權。指責別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做到哪一步了吧。”
女人被推了個趔趄,腿撞到了椅子腳,立刻“哎喲喲”的叫了起來。
這邊的響動終於驚到了籃球場上的人。教練吹了個暫停,讓兩隊自行討論下面怎麼打,自己過來看情況。
孫家夫妻有些懊惱。他們原本的計劃是私底下找到許多,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這個小姑娘,給吹吹枕頭風。大不了多給她點兒錢。這小姑娘家裡從農村來的,據說是特招的,想必家裡也一般。能陳家的兒子在一起,他們就不信,這姑娘會不愛錢。
誰知道,事情進展一開始就不順利。先是門衛攔着他倆不讓進,後來總算找人進來了。問了一圈人,兩口子才知道她在籃球館。孫父不想這麼直接跟失主槓上,當着人的面,有些話就不好跟這小姑娘掰扯清楚。孫母卻急的厲害。這事兒越早解決就越好辦,時間一久,定了性,想往回撤也撤不了了。
再說這時候不找她,等什麼時候才能逮到她落單的機會。孫母鄙夷地想,窮瘋了的丫頭片子,纔多大的年紀就天天跟個男的黏在一塊兒。想想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女兒。這種沒家底出來的,最好對付,不就是要錢嚒。
孫母信心十足地進了籃球館。
她的計劃是先把這小姑娘給勸出籃球館,再看不上眼,也先哄着,好好勸說。不料這丫頭片子年紀不大,架子不小,對她愛搭不理的。她在單位當着中層幹部,手下也有幾個兵,哪個年輕人不是把她捧得高高的,誰敢給她這個氣受。於是,這兩天奔波的辛苦一下子就壓不住了,孫母爆發了。
陳曦一擡頭,看到多多正被孫強的父母夾在中間,立刻衝了過去。他也顧不上自己一身汗臭,趕緊把人拉身後護着,語氣不悅:“你倆幹嘛啊。尊重你們是長輩,昨晚我纔沒當場說出重話。你們家兒子偷了我的車,回頭我家裡人還得被你倆給騷擾啊。”
孫強的父親頗爲尷尬,搓着手錶示:“不不不,誤會誤會。我們就是想來跟你好好談談這事兒該怎麼解決。”
波哥他們也圍了上來,聞言立刻問陳曦:“喲,車找到了,誰偷的?”
孫父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孫母則是不自在地強調:“別這麼說,這事兒不是還沒定下來嗎?”
孫父連忙呵斥妻子:“你別說話。”轉過頭,他又看陳曦,“那個,陳同學,咱們好好聊聊,行嗎?”
陳曦皺眉:“這有什麼好聊的。之前我已經說過了,既然我已經報了警,那麼事情該如何解決,由警方說了算。”
孫父露出討好的笑,連連點頭:“對對對,是警方說了算,但也是有商討的餘地的。”
按照高法對盜竊罪的解釋,家人或者近親盜竊一般可不按犯罪處理。孫父想的就是從這方面着手。因爲車子價值金額太大,即使陳曦表示原諒,同意去警察局撤案,這案子也撤不掉,屬於重大犯罪的範疇了。
陳曦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評價孫家這對父母了。可憐天下父母心?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他倆居然連僞造他跟孫強的表兄弟關係這招都想到了。
孫父苦苦哀求:“小陳,是我們教子無方,養出了這麼個孽障。可孫強年紀這麼輕,以後的路還長。誰一輩子不會犯點兒錯誤呢。我們懇求你,給他一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機會。”
陳曦完全聽不下去,冷淡道:“我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莫名其妙還冒出什麼近。親屬來了。”
孫母賠着笑:“權宜之計,權宜之計。再說了,多一戶親戚走動也是好的啊。”
陳曦無語,直接起身回了籃球館。後面孫家夫妻還在喊:“哎,小陳,你考慮考慮啊。我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許多依然坐在原位,丹丹姐正在她身邊安慰她。
陳曦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撫道:“沒事兒,多多,等我衝個澡,咱們就回家去。”
許多嘟起嘴,將被扯出線頭的耳機送到他眼前,抱怨:“我的耳機被拽壞了。”
丹丹姐無語,這哪裡是求人辦事的態度。來求人還頤指氣使的,活像是顛倒了個個兒。
陳曦安慰道:“沒事,咱不便宜他們,絕對讓他家賠償。”
等陳曦去沖澡了,丹丹姐忍不住好奇心,追問許多:“哎,多多,你家陳曦的車誰開走的啊。”剛纔陳曦一直都沒吭聲。
許多搖搖頭:“他沒跟我說,只說已經抓到人了。”
丹丹姐有些失望,埋怨道:“陳曦也真是的,這都瞞你。我看他是恨不得能把你裝進真空包裝裡。”
波哥過來拿水喝,聞聲就笑女友呆。這還用猜嚒。能動手的幾乎可以肯定是那天一起過去慶祝的人,看看誰現在下落不明,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不用等一天,當天晚上,他們就得到了孫強這兩天沒露面的消息。他父母給學校交了假條,說是那天摔厲害了,在家休息兩天。陳曦車子被偷的消息,師大附中籃球隊的人也知道。這時候孫強突然就請病假,時間也未免太過於微妙。
隔了不到半天功夫,有家裡人在公安系統的學生爆出來,孫強被抓了。不過倒是跟車沒關係,據說是piao g的時候被逮了個正着。
這下子炸開了窩。piao g哎,這種某色彩濃郁的名詞,可比搶劫敲詐什麼的,在學校裡引起的震撼更大。人人都開始莫名亢奮起來。
孫強在班級裡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他的基礎太差,也沒心思學習,花錢託關係進師大附中的目的就是爲了來年能再走關係進大學。平常基本都是在籃球隊待着,老師也不管他是否翹課。所以他失蹤兩天,原本也沒在學校引起什麼風波。
許多還有些奇怪,孫強的事情,警方難道不通知學校嗎?
陳曦接過她的書包搭在自己肩上,摸着她的腦袋解釋:“這事兒要看具體情況。家屬警方肯定會通知的,但學校就未必了。”
他倆慢慢往家走,經過超市時,順便進去買了菜。許多挑選好以後,陳曦排隊結賬,她去了趟衛生間。結果剛出來,就被人堵住了。
孫母滿臉堆笑地看她:“多多啊,阿姨跟你道歉,上次阿姨太急躁了。可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咱們當爹媽的心裡有多苦。你們孩子是體會不到的。”
許多目瞪口呆地聽她訴說自己是如何一把屎一把尿將兒子拉扯大,又如何含辛茹苦將他培養到現在,字字血淚,句句戳心。她含着眼淚看許多:“多多啊,你能體會一位母親心痛欲死的感受嚒。”
許多悶了半天,才小聲道:“可是阿姨,我真不認識你,我也不知道你兒子是誰啊?”
孫母被噎了個不輕。
他們夫妻苦苦哀求,讓陳曦別把孫強偷了他的車的事情透露出去,沒想到他應下了就是真應下了,竟然絲毫沒透露。今天下午,她丈夫託關係找到陳曦的父親,兜了個圈子猛然發現陳曦沒告訴父母。這事兒,是陳曦這麼個二十歲還不到的小夥子好對付,還是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陳父好對付,幾乎不言而喻。於是孫強的父親沒有提這茬,而是決定專心攻下陳曦。
現在他們夫妻倆已經改主意,不再想弄假親屬關係的事情了。要弄假親屬關係,勢必要驚動陳曦的父母,如此一來,難以控制。他倆跟律師關起門來商討了半天,想改偷爲借,出具一張陳曦認可的借條,把偷盜行爲改成借用。如果能夠取得陳曦的配合,方方面面的關係再打通的話,這事兒不是沒有可操縱的空間。
孫家夫妻推斷,陳曦肯定是想要錢的。他家再有錢,家裡人能給高中生的零花錢也有限。上次他們看到他那個小女朋友,身上穿的倒是規規矩矩的校服,可光腳上那雙鞋,英國貨,手工定製的,價值就不菲。他的零花錢得多到什麼份上去,才能供應得了這麼個吃穿都往好裡選的小女朋友。
夫妻倆不知道的是,這鞋子是龔曉去英國玩時,給許多帶的禮物。
現在陳曦明顯還在氣頭上,他父母不好驚動。孫家夫妻認定了,最好的勸說對象就是這個小姑娘。據說這個小陳,對他的小女友百依百順。
孫母看許多挺不上眼的,家境普通,長得也就那樣,也不知道是怎樣拴住那個陳曦的。保不準真跟兒子說的那樣“浪的很”,所以才哄住了這麼個沒見過世面的學生。
孫母一面在內心嫌惡着許多,一面還得賠上笑臉拉下身段說好話,內心實在是憋屈的厲害。
許多這麼一句話噎過來,把孫母嗆得可以。
她扯了扯臉,皮笑肉不笑:“那個,你也不用知道的太多。小陳自己心裡頭有數。你就跟他說,和氣生財嚒。你們兩個談朋友,別的不說,開銷肯定不小。叔叔阿姨不是小氣的人,兩倍不行,我們賠上三倍。車子我們訂貨,到時候一定給運過來。”
許多茫然地睜大了一雙眼睛,木木地應了聲“噢”,低頭要從孫母身邊繞過去。
孫母急了:“哎,小姑娘,你倒是給個準話啊。有句話,得跟你提個醒,被摸的感覺不錯吧。”
許多疑惑地轉過頭,詫異道:“你在說什麼啊。”
孫母笑得意味深長:“小姑娘啊。阿姨是過來人,奉勸你一句。男人都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其他人碰。不然他們會嫌髒,會膈應的慌。這話你記住了,也就知道該怎麼跟小陳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本來這件事原定是層層推進的寫法。不過任性的作者君非常討厭孫家人,所以快進吧,早點搞定他們。完了,我這麼放飛自我下去,肯定得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