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沉默不語。
許婧連忙捏了下妹妹的手, 起身去剝了個皮蛋,然後切開拌了香醋。
許爸咳嗽了一聲,勸妻子:“好了,家裡頭又不是沒有多多能吃的,幹嘛非要逼孩子。多多, 還有茶幹, 你要不要吃。”
許寧立刻跑去把茶幹翻出來。
許媽的臉色難看的厲害, 嘟囔了幾句, 無非是什麼就她作得慌之類的話。
許多充耳不聞。
吃罷飯,兩姐妹繼續上樓打掃衛生。
許爸說自己老婆:“你這又是幹嘛呢。好好的,一家人熱熱鬧鬧地過個年,你沒事幹嘛非得懟着孩子不放。”
許媽委屈起來, 提高了聲調:“我這爲着誰?還不是爲了她這個不省心的麼。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來, 小陳家裡才說訂婚。嗷, 等到事情一過,又成了屬相不合,不能訂婚了。我看他們家就是沒這個心。不然大過年的, 小陳一個小輩,連送送我們的道理都不懂嗎?”
許爸頭痛不已:“他送我們什麼啊。又不是沒有車子回家,他一個小孩子還要送我們。”
許媽不服氣道:“女婿還沒上門呢, 譜兒就擺的這麼大。以後我們還不得跪在他面前過日子啊。”
許爸冷笑起來:“以後多多嫁過去是多多跟人家過日子,要你跪什麼?難不成你還要人家養你不成!”
許媽嚷嚷出聲:“小輩就該有小輩的規矩,就不是這麼個道理。現在架子這麼大,以後吃虧受苦的還不是你的寶貝女兒。你們就作是了。”
許爸也放大了聲音:“你喊, 最好喊的全村人過來聽你訴苦。大過年的,不好好過年,非得折騰點兒事情來?人家怎麼了啊,三節兩禮少了哪一樁。還非要開着車子送你回家顯擺,顯得車子好是吧。人家這是不計較,不然換一家看人家看不看得起你。”
許媽被踩到了痛腳,叫了起來:“看不起我拉倒,我好好的姑娘,還怕找不到人家不成。”
許爸面上冷了下來:“你還知道你姑娘,不是你自己啊。姑娘找什麼人家是她自己的事情,由不得你來做這個主。”
許媽也冷笑連連:“說的我好像稀罕一樣。就作吧,往死裡頭作。我看到時候小陳拍拍屁。股走人,哭的是哪一個。到時候講起來還不是我的姑娘,丟我的人。”
許爸跟妻子說不清楚,也懶得再搭理,直接摔門而出。
許媽也憤恨地丟下手裡的抹布。這一家老小,全都合起夥來擠兌她,她倒成了家裡的仇人了。
眼看着離回孃家拜年的時間越來越近,她心裡頭愈發慌得慌。現在都曉得她家老二談了個男朋友,都已經訂婚了。男方不登門表示,人家會怎麼想。許媽一想到後天就得面對親戚們的探究,就是一陣頭暈目眩。
從年關靠近起,許媽就一直等着陳家的表示。然而無論她如何左等右盼,這一家子就跟沒事人一樣。說是不走訂婚的儀式,但還是按照訂了婚的規矩來,結果好了,全都是敷衍,什麼也沒有。
許爸跟許媽是關起廚房門吵的架,在樓上忙碌的三姐弟並沒有聽到他們吵架的內容。然而他們也並不是特別關心。他們的父母,只要待在一起時間超過半天,就勢必會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吵架。
許多跟姐姐將所有的地方都打掃乾淨,兩人都累得胳膊快要擡不起來了。也等不及吃過晚飯洗澡,姐妹倆輪流在衛生間洗澡換衣服。
暑假的時候,許爸抽空回港鎮一趟,把家裡的抽水馬桶給裝了,順便也裝了太陽能熱水器。上次過年,幾個孩子都不肯在家裡多待,理由都是現成的,用不慣痰盂了,沒有條件洗澡。什麼?去鎮上的公共浴室?不要!難受的慌。
姐妹倆出來後,才發現找不到弟弟了。
從吃過午飯起,許寧就一直留心着外頭的動靜。陸秋跟她媽媽一放寒假就回來了,按理說家中收拾的差不多了吧。嗯,也不知道陸秋是不是光記着玩兒了,連寒假作業都一個字沒動。不行,初二可是關鍵階段,他不能縱容她這麼放任自流下去。
古人云“一日爲師終生爲父”,許寧同學自覺既然曾經給陸秋補過課,那麼就有義務去盯一下對方的學習情況。不然他當初辛辛苦苦幫她打下的基礎豈不是付諸東流了。
等陸秋過來,他可得好好盯一盯她的學習進程。上次一見面人就跑了。害得他還是輾轉找了一圈,才弄到陸秋的期末成績。盯一盯,抓一抓,她成績還是能夠進步的麼。
撣塵的工作上午就完成了。下午許寧除了打鍋爐裡頭的熱水洗了個頭以外,就是收拾自己房間的衛生。這個過程中,他一直豎着耳朵,傾聽大門的動靜。無奈上門找他媽閒聊的客人都來了三兩撥,偏生沒有陸秋的聲音。
這個丫頭,肯定是看電視看的忘神了。許寧又急又氣地想,回頭必須得好好說她,不然照這麼下去,她怎麼能考到聯合前三百名。
奈何陸秋似乎真是完全把正事給忘了,一直到下午快四點鐘,許寧也不見人過來。他這回是真的坐不住了。一般這個點兒不出門就意味着今天不會出門了。否則不是明擺着要上人家蹭飯吃,會被人在背後戳脊梁骨的。
至於明天,大年三十。按照本地的風俗,更加不是上別人家玩的時候。家家忙着敬祖宗拜菩薩,不是自家人根本不進門。
過完大年三十就得往各處拜年了,一直到初七初八,家家都是忙碌的很。陸秋他爸爸年前升了職,今年肯定忙得更加厲害。
這麼忙,肯定熱鬧。陸秋那丫頭估計玩的忘乎所以,什麼都忘記了。至於作業什麼的,肯定拋諸腦後,明日復明日去了。
許寧覺得這樣不行,他得過去提醒一下陸秋。學海無涯苦作舟,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他換了件外套,跟許媽說了聲去同學家玩。在家裡摸索了一會兒,嗯,他翻出了瓜子,陸秋喜歡吃這個。上人家的門,光帶瓜子太不合適了。許寧又拎了一袋子水果,推出了他們家的自行車。
許媽在廚房裡忙碌,沒留心兒子到底想幹嘛。聽說他去找同學玩,就叮囑了一句,別忘了晚上回家吃飯,繼續轉過頭做蛋餃去了。
許寧含混支吾了一聲,騎上車子就往陸秋家裡去。路上還碰上幾個以前初中時的同學,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邀請他一起去玩兒,都被他糊弄過去了。
許寧的車子都騎遠了,其中一人奚落自己的同伴:“行了,熱臉貼什麼冷屁。股。人家早就不跟咱們是一路人了,哪裡樂意搭理咱們。你說咱們老師一天到晚把他跟他姐掛在嘴邊教育我們有意思嗎?又不是我們學校的人了。”
跟許寧寒暄的少年翻了個白眼:“你懂什麼,這叫與有榮焉。回頭等人家功成名就了,我可以去吹牛,哎呀那個誰,我同學啊。”
被榮了一把的許寧心頭忐忑地在銀行家屬區樓下停好了自行車。他上樓的時候,有認識他的大人笑着打招呼:“喲,小寧寧啊,又過來幫秋秋補課啊。還是你們感情好,放假了都不放鬆。”
許寧胡亂答應着,拎着水果跟瓜子上了樓,深吸一口氣,開始按陸秋家的門鈴。按了好一會兒,都沒人過來應答,他的心漸漸沉到谷底去了。這個,不會是陸秋又跟她媽出去玩兒了吧。這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她基礎這麼薄弱,不趁着寒假好好抓一抓,等到初二升初三的暑假,就來不及了。
斜對面的人家上了樓,開門的時候轉過頭,疑惑地看了許寧一眼,試探着問:“你找陸行長有事兒?”
許寧連忙堆起個笑來:“我是他女兒的同學,來找她的。”
那人笑了:“噢,找秋秋玩兒的。你來晚了,秋秋吃過午飯就跟其他同學一塊兒出去玩了。”
許寧連忙追問:“那你知道他們是去哪兒玩的嗎?我過去找他們。”
那人搖了搖頭:“這個誰知道。小孩子麼,估計就是在鎮上跑來跑去。港鎮就這麼巴掌大的一塊兒地方,能有多少玩的地方。”
許寧胡亂道了謝,跑下樓去。他猶豫了一下,沒有再推自行車,而是步行去找陸秋。真是一天不盯着都不行。從中午玩到現在,都快吃晚飯的時候了,都不知道回家來看書寫作業。這麼下去,她怎麼能考到年級前三百名。
可憐的少年小家教懷着一顆對學生負責的心,奔波在了港鎮的大街上。說是大街,港鎮總共也就兩條街道兩旁有店鋪,一條從銀行到港鎮中學,另一條則是在這條道的垂直平分線,呈現出T字型的尾巴。
港鎮一直都不是商業發達的鄉鎮,店鋪談不上多。許寧先是跑了一趟學校,沒找到陸秋,倒是意外碰見了李老師。李老師照舊戴着他的藍白色毛線帽子,跟他妻子兩個人慢慢繞着操場轉圈兒。快過年了,他的小教室今天也正式放假了,可以停下來歇一歇。
許寧一見李老師,趕緊上去打招呼。
李老師上下打量了一下許寧,點點頭:“嗯,長高了。你姐她們呢?”
許寧連忙解釋:“我們今天剛到家,還在打掃衛生。我姐說吃了晚飯再去叨擾你跟師母。”
李老師眯了下眼睛,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模樣:“你等不及了,跑來先找我們?”
許寧臉色不改,咬咬牙,笑道:“還真是。沒想到這麼巧,就先在操場碰見您了。那個,李老師,想請你幫幫忙,有個初二的學生。數學底子特別薄弱,我想幫幫她。”
李老師眨巴着眼睛,笑容可掬:“這到底是男學生還是女學生啊。男學生我不管,女學生我就幫。”
許寧一下子跟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眼睛都瞪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