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找馮子昂跟許昊談一談, 起碼馮子昂能告訴他職業打遊戲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許寧糾結着,這麼一來,豈不是更加拉近了馮子昂跟他們家的關係。他老覺得這人怪怪的,不知道對他大姐究竟抱了什麼心思。馮子昂幹嘛總愛讓他姐做飯給他吃。他姐做飯的確非常好吃,但也不至於飛機來飛機去的, 就爲了一頓飯吧。這人該有多愛吃啊。
許昊沒有再拉着許寧打遊戲, 而是難得翻開了寒假作業本。大伯孃進來給這兩個小的送吃的, 見狀笑得合不攏嘴, 合上門出去就跟客廳裡頭的人說:“哎喲,你們再也想不到昊昊在裡面做什麼。”
許帥笑道:“還能有什麼,肯定是拉着寧寧陪他打遊戲啊。一早就開始唸叨着小歪歪什麼時候來,沒人陪他玩。”
大伯孃嗔了自己兒子一眼, 板起臉來爲孫子正名:“別冤枉我們昊昊啊。他正在寫寒假作業呢。寧寧在邊上看自己的書, 都不用盯着他的。”
大人們都笑了起來, 紛紛表示還是許寧這個小歪歪有分量,昊昊就愛聽他的話。
房間裡頭的許寧卻是百無聊賴,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許昊爲什麼突然寫作業了。也許這是他抗拒跟自己進一步溝通的方式。他都好好寫作業了, 你們還想說什麼?
許寧無奈之下翻了本不知道是堂哥還是堂嫂放在桌上的《梁實秋散文集》,隨手就是翻到了篇《饞》,裡頭寫了個漢軍旗的破落戶老頭, 爲了碗榲桲拌梨絲,冒着大風雪奔波了一個多小時。
他想到了馮子昂,疑惑地忖度,大概真有人爲了吃甘願來回奔波吧。上次他們班班長不是說自家小姨懷孕了, 爲了吃正宗的武漢熱乾麪,愣是坐了十來個小時的火車,吃完了以後才心滿意足地回家麼。看來,人類在饞這件事上,是能夠無止境的。
這天中午,堂伯無論如何都要留他們一家人吃午飯。這回許爸沒有拒絕,只客氣了幾句,便喊三個孩子坐下了。平心而論,大伯孃做飯的手藝並比不上許媽。然而他們四個人,卻吃的開心的很。
大伯孃在拉他們留下來吃飯時,主動給許媽打了電話,表示她來說服許媽,肯定讓許媽同意他們留下來吃飯。
許媽接了自家堂嫂打過來的電話有苦難言。堂嫂笑呵呵地說要給她減輕工作負擔,讓她今天鬆快鬆快,不用再伺候這老少爺兒們。許媽不好說重話,只能打着哈哈連連說麻煩嫂子了。
掛了電話,許媽急的直跺腳。因爲今年不需要去許爸的舅舅家拜年,她本以爲大年初一的中午飯能趕到自己孃家去吃的。
果不其然,她剛放下手機,她弟弟的電話就追了過來:“李琴,怎麼回事啊。一家老小都等着你們家過來呢。”
許媽尷尬不已,訕訕道:“哎喲,老許的堂哥哎,非要拉着他們留下來吃中午飯。老許怎麼推也推不過。你趕緊喊爹媽吃飯吧,不要等我們了。”
李成冷笑起來:“喲,到底不一樣了啊。這架子大的,老丈人等不到女婿登門,喊他吃個飯,人家都不給這個臉。”
許媽感覺被人迎頭一個耳刮子刷上來,臉上火辣辣的疼,臊的恨不得能鑽地洞。她心裡頭恨死了。許家村的飯能有多好吃。大過年的,又不是嫡親的兄弟,眼巴巴湊到人家家門口去,還要死皮賴臉地討飯吃。這爺兒爺女的,也不曉得丟不丟人。
她胸口一陣火燒火燎,哪裡還吃得下半口飯。大花狸貓虎虎繞着她的腳轉圈,一個勁兒“喵喵”叫,這到了該開飯的點兒了啊。
許媽恨恨地直接將昨晚吃剩下的魚全都倒進了貓食盆子裡頭。你們不稀罕吃我燒的東西,正好,窮全部都喂貓去。
一直到下午兩點多鐘,許爸纔開着車子回到自家門口。其實堂伯家距離許家並不遠,但許爸願意開車過去。世人都戴着有色眼鏡看人,他要讓這個村裡跟他老家的人看清楚,他已經混出來了,別想再低看他一眼。
因爲要開車,許爸中午沒有喝酒,但下車的時候依然紅光滿面。
許媽一見他的樣子就火冒三丈,臉上陰沉的快滴下水來。她冷笑着看丈夫跟孩子,嘲諷道:“喲,終於吃到一頓人飯了,是吧。這還不得往死裡頭撐。”
許爸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大年初一說話非常有講究,什麼“死”啊之類的晦氣字眼壓根不能提,否則據說一整年的兆頭都不好。
許媽也被許爸陡然冷峻的臉色給驚到了。在她的記憶當中,還沒有看到丈夫這樣。不是氣急敗壞,也不是火冒三丈,而是冷漠到骨子裡頭了。
許爸招呼孩子們下車,收起車鑰匙,淡淡道:“你們晚上想吃什麼?爸爸給你們用電烤爐烤菜吃,好不好?”
許媽嚇得驚慌失色,連連道:“烤什麼肉啊,趕緊去李家村拜年啊,這都幾點了。”
許爸一派悠然自得的神色,漫不經心道:“初二回孃家,我們家規矩亂了這麼多年,也該撥亂反正了。”
許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眶裡頭霎時兩泡眼淚。
許爸視而不見,自顧自進了自家的樓房。許媽咬咬牙,收拾起帶回孃家的節禮來。她拎着大包小包出房間,喊三個小孩:“走,我們去爺爺奶奶家拜年。讓他自己一個人在家講他的規矩吧。”
三姐弟面面相覷,誰也沒動步子。
許媽一下子就崩潰了,聲音顫抖着:“好好好,你們都不認爺爺奶奶了,是吧。行行行,你們都高貴,我這個媽都攀不上,何況是已經沒用的爺爺奶奶了呢。”
許婧是老大,她硬着頭皮出了聲:“媽,我們沒人說不認。不是說傳統初一不能回孃家麼。那我們按照規矩來吧。”
據說出嫁的女兒初一回孃家會吃窮孃家,所以老習慣裡頭是初一不回門的。但這麼多年來,一則許爸的母親寡居多年,人緣也差,幾乎沒有小輩初一登門拜年;二則許媽需要回孃家幫忙燒飯招呼拜年的客人。所以許家人都習慣了上午去許爸的舅舅家拜年,下午再去李家村,幫忙準備待客的晚宴。
許媽悲憤欲絕,初一回孃家一直是她在家裡有地位的一個標誌。她能夠憑藉此像自己孃家證明,她在自己家裡頭是說得上話,有地位的。
現在,這老的小的,是這點兒臉也不打算給她留了。
許爸自顧自串起了蔬菜,茄子、洋蔥、大甜椒、豆皮、土豆、金針菇,串了好多串。他還特意將幾種菜按照顏色不同搭配起來,做成了五彩蔬菜串。許爸笑眯眯地對老二說:“這回讓你吃個飽,省的你老是沒菜吃。”
要不是他堅持,昨天晚上女兒就只能吃餃子皮。材料都是現成的,自己老婆卻愣是不肯多費一步功夫,也不曉得腦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三姐弟非常識相地沒有跟老爸上演其樂融融的畫面。老媽已經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們誰也不想撞到槍口上。
三人互相望了一眼,全都化身爲積極努力上進的好少年,集體上樓寫作業去了。
陳曦剛好給自家小女友打電話,怕她在李家又受了委屈。
許多笑着往牀上一倒,眯着眼睛道:“纔沒有呢。我爸正在樓下給我喘蔬菜,準備晚上烤了吃。”
昨晚煙花爆竹吵了一夜,她壓根就沒有睡好,此刻偷得浮生半日閒,正是昏昏欲睡的時候。
陳曦驚訝了,多多家的習慣他知道,這時候怎麼着都該到了她外公外婆家。
許多說了她爸的堅持。
陳曦樂了,自己的老丈人這是要崛起的節奏啊。
許多語氣微妙起來,似笑非笑:“你要不要跟我爸爸討教一二啊。”
陳曦多會察言觀色啊,立刻表示堅決不需要。他一切服從領導安排,絕對以領導的意思爲最高指示。
許多嗔道:“你少來,我信你纔怪。”
陳曦甜蜜蜜:“我永遠值得你信賴。”
許多在牀上打了個滾,撒起嬌來:“想你了。”
陳曦一下子笑得見牙不見眼,聲音裡頭灑了一罐子蜜糖:“我也是。”
陳母正在客廳裡看丈夫跟父親下棋,無意間擡頭看到兒子的傻樣,捅了捅丈夫的腰,驚訝道:“我以爲曦曦的眼睛不小啊,怎麼都笑沒了。”
外公趁機幹掉了女婿的棋。
陳父無奈,唉,他家老婆真是老丈人的神助攻。他擡頭瞥了眼正在走廊下笑得傻兮兮的兒子,意味深長道:“能夠理解。那時候,我給你打電話也這樣。”
外公默默地看了眼一下子就笑成了一朵花的自己女兒,無奈地在心裡頭嘆氣,傻閨女哎,你是沒發現,現在你們母子倆笑的都是一個樣子。
許多被陳曦唱《蟲兒飛》給哄睡着了,等到他唱到那句“不管累不累,也不管東南西北”時,她已經打了個小呼嚕。
陳曦聽着她微微的鼾聲,脣角不由自主地上揚。還真是母女同心,他家多多寶貝兒跟小黑黑打起小呼嚕來一個調兒。
小黑黑從樓上跑到樓下,巡視完所有的領土,跑到爸爸腳跟旁邊。看見爸爸打電話,它立刻要撲着聽媽媽說話。
陳曦一把撈起小奶狗,親暱地點了點它的鼻子,嗔道:“終於想起來要找媽媽啦?晚了!媽媽已經睡覺覺了。我們是不是也困困啦,爸爸帶你去睡覺。”
昨天晚上,他們一起守夜來着,陳曦是到了夜裡快兩點鐘才睡的覺。早上還是被尿急的小黑黑踩着臉喊醒的。
外公嫌棄地搖搖頭。現在的孩子就是沒規沒矩的。他一把年紀,居然多了個狗重外孫女。看着外孫抱着小奶狗上樓,被小奶狗趴在腿上待了一中午的老人忍不住叮囑了外孫一句:“你睡覺老實點兒,被壓着了小黑黑。”
小黑黑聽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刻開心地轉過小腦袋,朝外公歪了歪頭。
老人啞然失笑,這小東西,成精了。他們說什麼,它好像都能聽懂。
陳父笑道:“拉布拉多犬聰明的嚇人,就跟小孩子一樣,可會察言觀色了。”
外公立刻恢復一副高深莫測的做派,聲音也是淡淡:“我就沒看過其他狗比這小東西更聰明的。”
陳父闃然無語。他總算明白他兒子護短是像誰了,原來是隔代遺傳。
陳曦抱着小黑黑回了房間,給它裹上小毯子,把小奶狗摟在懷裡哄道:“黑寶乖,咱們睡覺覺吧。”然後他親了口牀上另一個枕頭上躺着的大兔子玩偶,聲音輕柔,“多寶也乖,我們一起睡覺覺。”
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入眠。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我去爬山啦!下午五點的更新如果量少的話,代表我回家的遲。晚上九點會補上肥章。嗯,爲啥讀者已經這麼少了,我寫得卻依然開心呢?一點兒也不想砍大綱!我果然不思進取,沒的救了。
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