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去給皇后請安的時候,嬪妃們多是帶着笑意的,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處說話。【
然而林清到的時候,衆人的說話聲便停了下來,只是在一旁打量她,也沒人上來搭話。
也是,雖然此次是大封后宮,然而得利最大的,卻是她與雲妃,難怪別人有些酸意。尤其昨夜,皇上三個月之後第一次踏足後宮,竟不是去皇后的坤寧宮,反而去了關雎宮。
就有幾個人上前來奉承。當先的是範美人,她這回也託了福,終於從才人升了美人。見林清獨自站在一旁,思量半晌,仍是拉着人過來,笑着道,“給珍修儀娘娘請安了。”
“客氣什麼,都是自家姐妹。”林清平平的道,“還未恭喜你們晉封呢!”
“修儀娘娘派人送來的東西,嬪妾們都已經收到了。真是多謝修儀娘娘了。倒是嬪妾們,昨兒本打算去拜訪修儀娘娘,沾沾福氣的,不巧聽說如意殿掌燈,便沒去。若修儀娘娘不嫌棄,今日便去叨擾一番。”另一個生得杏臉桃腮的,笑吟吟道。
林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秀眉微挑,“這是周才人吧?本宮這還是初次與周才人說話呢!不必這般客氣,什麼娘娘不娘娘的,若是不嫌棄,倒可以叫一聲姐姐。我那裡閒得很,你們有空只管來就是。”
這周才人,也是永寧元年選秀進宮的,只是命不太好,跟着一羣家世背景人品才貌都上佳的名門閨秀同時選秀,雖然也中選了,然而卻只封了個小小的寶林。
後來聖寵也不多,不是這種大封后宮的時候,只怕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想不起她來。
林清知道對方這是示好。她雖然不覺得自己需要這些,但也並不排斥。若是能在宮裡有幾個盟友也是好事。
“珍修儀姐姐這麼說,那嬪妾們待會兒便去打擾了。”周才人又說了一句,便拉着範美人告辭了。
“倒是個有眼色的。”春凝小聲在林清身邊說。
林清忍不住笑。端正了站姿,便瞧見惠妃雲妃和符昭容的步輦,幾乎是前後腳的到了。符昭容還是與昨日一般,抱着孩子,微微低着頭,誰也瞧不見她到底在想什麼。
“喲,這不是珍修儀麼!”雲妃笑嘻嘻的站在了林清前面,用鄙薄的眼神將她上下打量的一遍,繼而笑道,“瞧着也一般,不過命好罷了。好生教養大皇子吧!你的福氣,可全都在那兒了!”
林清勾脣一笑,“雲妃娘娘的教導,臣妾記住了。臣妾的福氣,自然是比不上雲妃娘娘的。畢竟,臣妾進慈寧宮的時候不多,想要沾沾太后娘娘的福氣,也是不能的。”
說着伸手掠了掠鬢髮,朝着惠妃和符昭容各行了個禮,“瞧臣妾,逞口舌之利,差點兒連禮儀規矩都忘了。”
“你!”雲妃惱怒的用手指指着林清,想諷刺她,然而林清方纔已經明明白白說了那是“逞口舌之利”,若自己再那麼做,豈不是讓人瞧了自己的笑話?可這口氣,她也着實咽不下去!
她們站得遠,周圍的嬪妃們雖未聽見都說了什麼,然雲妃惱羞成怒的模樣,卻都是見着了的。立時便對珍修儀刮目相看了。雲妃得太后的青眼,雖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然而衆人卻都忍讓她三分。
誰知這珍修儀竟是寸步不讓,還讓雲妃無話可說。原以爲她能教養大皇子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如今看來,這運氣,也要夠聰明才能得的。蓮妃入宮一年多,最終與她交好的嬪妃,只珍修儀一個,可見她的手段。
惠妃挺直了背脊站在前頭,聽見兩人的話,只淡淡道,“皇后娘娘宮門前,吵吵嚷嚷的,不像樣子。”
雲妃一甩手,瞪了林清一眼,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林清略微有些詫異,這雲妃這般跋扈的模樣,怎的倒是對惠妃頗爲忌憚?
她卻不知,太后昨日便將雲妃叫去慈寧宮訓誡了一番,叮囑她千萬不能招惹位分在她之上的人。
皇上的意思,太后焉能不明白?不就是平衡的那一套罷了。所以蘇寧毓被貶之後,她便知道,該找機會扶持另一個人起來了。未必要有多聰明,但一定要夠聽話。若是如蘇寧毓那般瞎折騰,她可受不住。
於是她便擇定了雲妃。本來程家便是依附於蘇家的,如今雲妃在宮中毫無根基,能夠依靠的,更是隻有自己一個人。這樣一來,才能保證她夠聽話。
但太后也知道,如今的平衡,不能再隨意的打破。因此才這般叮囑雲妃。而云妃想着自己上頭只有惠妃,於貴妃和皇后三人,便也就答應了。
沒一會兒,皇后宮中的人便出來宣她們進去。給皇后請安過後,才分別落座。
直到此時,於貴妃方纔姍姍來遲,笑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的步輦,在路上出了點兒問題,是以才晚了。”
其實儲秀宮距離坤寧宮很近,至少比林清的關雎宮近多了。便是走過來也不礙什麼的。只是於貴妃自矜身份,不肯走動,便在原地等着,讓宮人們去換了一輛步輦,這才遲了。
皇后聽了,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示。這於貴妃請安時總是要折騰出一些事兒來,偏又說的有理有據,讓她想生氣都找不着理由。時間長了,皇后也懶得跟她一般見識了。反正想要壓倒她,也不在這樣的地方。
“既然是步輦壞了,你何罪之有?只是下回,也當使個人過來傳話纔是。”皇后笑道。
於貴妃笑臉微僵,“皇后娘娘考慮的很是。只是今兒只帶了淨月一個人出門,本想派她過來,然而臣妾素日裡都是她跟着,一刻都離不得的。這才怠慢了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頷首,也不打算繼續在這上面糾纏下去,轉而道,“過了昨日,今日許多人都晉升了,本宮還未向你們道喜呢!這都是皇上和太后的恩典,你們日後當更加盡心竭力的伺候,早日爲皇家開枝散葉,明白了?”
衆人連忙起身,肅容應道,“謹遵皇后娘娘鈞旨!”
於貴妃也跟着笑道,“幾位妹妹都是可人的,難怪皇上喜歡呢!似本宮這等粗陋的,自然被忘在腦後。”
說着站起身,走到林清身邊,用眼角掃了一眼,冷笑道,“聽說皇上昨兒在你那裡歇着?不過也是尋常姿色罷了!本宮還以爲,是何等樣天仙麗人,及得上仁誠皇后呢!”
林清急忙起身請罪,“仁誠皇后天人之姿,臣妾粗陋,米粒之珠,未敢與皓月爭輝。”
“說得好!米粒之珠,未敢與皓月爭輝!這月亮就是月亮,有些人,怎麼扮都是不像的。你倒是懂得這個道理。皇后娘娘,臣妾說的,是也不是?”於貴妃斜睨着皇后,笑問道。
這分明是在諷刺皇后比不上衛木蘭這個“先仁誠皇后”了。
在自己還活着的是後續,皇上將一個死去的嬪妃追封爲皇后,這對皇后來說,是奇恥大辱。尤其對方還留下了一個皇子,被皇上親口讚譽過的“中宮嫡出”。
因此聽了於貴妃的話,皇后簡直氣得渾身發抖,但她卻不能露出一絲失態的模樣,讓人看了笑話。許久,才終於平復心緒,冷淡道,“那是當然,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經歷過冊封大典的皇后,只有她一個。她纔是最名正言順的皇后。總比於貴妃這說不着葡萄說葡萄酸的好。
見皇后和貴妃吵起來了,下頭坐着的別管聽得懂聽不懂,紛紛垂着頭裝背景。
只有林清最是倒黴,那兩人說着嘲諷對方的話,那視線卻一直在她身上打轉,讓她不自在極了。
於貴妃聽了皇后的話,心頭有氣,便拿林清來撒氣,“這張巧嘴兒真會說話,怪道哄得皇上心疼呢!”
她這會兒是不能將林清怎樣,但也能讓她忍氣吞聲。要知道林清曾經被她賞過二十巴掌呢!
“皇后娘娘讓臣妾們好生伺候皇上,珍修儀會說話也沒什麼不對。”惠妃突然開口,一板一眼的道。
於貴妃微微一愣,瞥了林清一眼,也就放過了她,轉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皇后只覺得自己腦仁兒疼,便開口道,“本宮乏了,這便散了吧!”
於貴妃又是第一個站起身往外走,“皇后娘娘體恤,最近天兒熱得很,趁着時候還早,快些回宮去纔是正經。”
皇后想了想,便道,“近來天氣確實古怪。雖然還未到做夏衣的時候,不過,正好本宮派去採買布匹的人昨兒纔回來了,待會兒你們都讓人去內務府領布匹吧!”
“多謝皇后娘娘。”嬪妃們俱都歡喜的道謝。因着這回晉封的人太多的緣故,因此份例的衣裳還未發下來。如今發了布匹,正好自己裁衣裳穿。
也是因爲這個,範美人和周才人也未顧得上到林清的如意殿去拜訪,只是在路上胡亂的說了幾句。
春凝忍不住抱怨道,“娘娘,瞧瞧她們,說好了的又變卦,根本未將娘娘放在眼裡。”
林清心裡也琢磨着,這種人即便做了盟友,也不放心。但是口裡卻仍是替她們開脫道,“我聽說,晉了位份之後,她們並未領到份例的衣裳,想必也是因此,才格外着急吧?夏日裡,可是爭奇鬥豔的好時候。”
春凝仍是不滿,但也沒說什麼。心裡直嘆氣,她家娘娘的根基淺,這是誰都知道的。
回到關雎宮,林清讓香凝親自去內務府領布料,“大抵會讓你自己去挑,我的喜好,你都清楚。”
春凝又忍不住道,“娘娘喜歡的顏色,也太過素淨了。如今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穿的素了,人家還當咱們是窮酸呢!這宮裡多得是跟紅頂白拜高踩低的人,娘娘也當在意纔是!”
說着將衣櫃裡的衣裳都翻了出來,“也是該領了布料回來做衣裳,娘娘原來的衣裳,如今穿可不合適。”
誰知等了又等,香凝卻是空着手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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