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不得干政,但這一條,李懷玉從未用來拘束林清。【:
聽到她問起前線,便知道這是擔憂林湛了。李懷玉立刻答道,“的確如此,前方戰事已經結束,如今黃大將軍正在做些掃尾工作,想來不日便能班師回朝。奏摺中也提到了林湛,說他驍勇善戰,是個人才。”
他說的是好事,然而臉上殊無笑意。林清察覺有異,不由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李懷玉遲疑了一下,才道,“並無不妥,只是林湛受了些傷,怕是要養一段時日。”
“什麼?”林清手一顫,忍不住驚叫出聲。
不怪她不能冷靜,實是才做過了那樣的夢,再聽到林湛受傷的消息,由不得她不擔心。
李懷玉連忙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說道,“並沒有什麼大事,你彆着急。黃大將軍怕是也知道朕看重他,這才特意提起。只是胳膊中了一箭,並不嚴重,你放寬心。”
林清這才鬆了一口氣,舒展眉頭,“皇上恕罪,臣妾失儀了。實是臣妾才做了個噩夢,嚇壞了。”
李懷玉愛憐的握着她的手,“你放心,有朕在,什麼事都沒有。”
林清點頭,瞧着李懷玉眉間仍然帶着些鬱色,忍不住問道,“皇上可是有心事?”
李懷玉嘆道,“黃大將軍在奏摺中說起,那羌人着實悍勇非常,他擔憂大軍離開之後,羌人還會來犯,因此請旨在北定城駐軍。然而朝中如今並無合適的將領鎮守北定城,朝臣們都認爲此是多此一舉,朕也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駐軍不是小事,還要增加一大筆軍費。”
林清了然的點頭,況且軍權向來都是十分重要的,朝中官員分了派系,爲了這個鎮守的名額,怕是又有一場爭執。“何不就讓黃大將軍鎮守西北呢?”
李懷玉聞言皺眉,“倒不是朕不願讓黃大將軍鎮守西北,只是黃大將軍軍功卓著,還需拱衛京師,朕……”
後面的話,不必聽林清也知道是什麼了。其實說再多都是冠冕堂皇的藉口,不過是帝王心術,不放心軍功卓著的將領獨自領兵在外罷了。最好是將人放在朝中看着才放心。
這並沒有什麼錯,林清並未見過那黃大將軍,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然而自古武將桀驁不馴,擁兵自重,多有成例。李懷玉這般小心謹慎,未必不是一個好辦法。
林清想了想,便道,“那就讓黃大將軍推舉一個人鎮守西北就是了。那裡的情形,皇上只從奏摺之中得知,自然並不明確,而黃大將軍在那裡待了好幾個月,自然知道誰更適合。”
李懷玉聞言笑道,“你這個辦法倒是不錯。”從李懷玉本心來說,他更願意相信黃大將軍的忠心。然而功高震主,亦不得不防。如果能夠任用黃大將軍推薦的人選,想必他也不會有怨言。
……
跟着黃大將軍奏摺和戰報回來的,還有固州城太守王威戰死的消息。
於丞相自然不會相信自己這個貪生怕死的女婿會戰死沙場,知道其中必定有什麼問題。
甚至可以很直接的說,於丞相懷疑黃大將軍殺死了自己的女婿王威,然後推給了羌人。
然而殉國畢竟是很好聽的名聲,若是於丞相堅持王威被黃彪所殺,對他自己也沒什麼好處。
畢竟王威帶着固州城的文武官員跟黃彪作對,是事實。真的追究下去,只怕也是自己丟臉。
但於丞相怎能將此事就這般嚥下去?
偏偏皇城指揮使符平,最近因爲女兒被降位的問題,和於丞相鬧得很不痛快。
符婕妤從前一直是跟着於貴妃的。後來符婕妤有孕,於貴妃便疏遠了她,甚至幾次對她動手。此次符婕妤降位,於貴妃有也在其中出了力。如此符家人自然不滿。
朝堂上因着論功行賞,以及留守北定城的官員吵得不可開交。雖然皇上還沒有開印,但是重臣每日都到武英殿來見駕,每每從早上吵到下午,什麼結果也沒有,第二日接着吵。
如此李懷玉自然也忙得很,根本沒有時間涉足後宮。
林清因着生病的緣故,皇后特地派人過來送了好些不補品,並且恩准她不必去請安,養好身子纔是正經。因此倒是難得的有了閒暇,每日裡呆在關雎宮裡,一邊養病,一邊逗着大皇子玩兒。
在她的努力之下,如今大皇子已經能夠清楚的叫出“姨母”兩個字了。
只是春凝和香凝都十分不解,“娘娘,大皇子如今也算是養在娘娘膝下,怎的娘娘教他叫姨母呢?”
“你們不懂,”林清只是淡笑着,“天賜是仁誠皇后所生,我不過是個修儀,怎配做他娘?”
想了想,又道,“便是如此,皇上才放心將大皇子交給我。”這是木蘭的兒子,他只有一個娘。
香凝還想說什麼,叫春凝輕輕碰了碰胳膊,這才住了嘴。
“娘娘,施太醫來了。”花晴站在門外,高聲稟報道。
林清看了春凝一眼,她便乖覺的出去,將施良接了進來。
“香凝,去給施太醫上茶。我記得今日並未派人去請太醫,你怎的來了?”林清笑着問道。
施良行了禮,就在春凝搬過來的凳子上坐了,結果香凝遞來的茶水,抿了一口,這才道,“臣有要事。”
林清一愣,見他眼角瞟着兩個丫頭,這才道,“不妨,她們跟着我的時日很久,都是信得過的。”
香凝聞言眼睛一瞪,指着施良道,“怎麼,莫非施太醫懷疑奴婢會對娘娘不利?虧我那麼信你,你……”
春凝拉了她一把,臉上笑吟吟的,只是眼睛裡看不到半分笑意,“香凝,你失禮了。施太醫是娘娘的客人,你這般,倒是讓人以爲娘娘跟前的人都不知禮數呢!”
施良苦笑,不過是以策萬全,從這兩個丫頭嘴裡說出來,怎麼倒像是自己罪大惡極了?
林清這才輕斥道,“胡說什麼?施太醫也不過是細緻周全些罷了,總好過有所疏漏。你們也該學着。”
“娘娘別說了,倒是讓臣裡外不是人。”施良連忙求饒。
“行了,說吧,特特的跑過來,可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林清開口問道。別看她面上一派平靜,其實心裡頭着實有些緊張。
雖然多次試探和被試探之後,施良與她之間,也有了合作的默契,然而這還是施良第一次這般鄭重的上門來,說是有要事。由不得林清不重視。
施良這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娘娘可還記得許婕妤?”
“許婕妤?”林清怎麼會忘記她?“她不是瘋了麼?怎麼,又出了什麼幺蛾子?”
看來過了那麼久,珍修儀對仁誠皇后之事,仍是難以釋懷。施良心中暗暗點頭,這珍修儀是個重情的,想必將來不會讓自己兔死狗烹,跟着這樣一個主子,且不說別的,性命總是無礙的。
“皇上讓太醫院的太醫輪番去給許婕妤診治。最近恰好輪到臣,臣給許婕妤診脈時,發現她似乎一直在服用刺激性的東西。那東西不是藥物,因此極難看出來。”他道。
“哦?那施太醫又是怎麼瞧出來的?”林清微微皺眉,問道。
“說來也巧,臣去的時候,正好瞧見宮女給許婕妤送飯,那膳食之中,恰好有一味藥材,食之會讓人上火,時間長了,更會暴躁易怒。這也罷了,只是許婕妤屋裡還點着百闌香,與這藥材混合之後,便會讓人精神恍惚,此時若是對她說什麼,她便會深信不疑。”
施良說到此處,也是感慨不已,“聽聞江湖上時常有人以此控制人的心神,騙取財物。當年臣的老師曾與臣說起過這東西,不然臣也不會知曉。”
“哦?”林清聽得來了興致,“我還不知道,施太醫是師從何人呢,怎麼對這些偏僻奇詭之事瞭若指掌?”
似乎沒有想到林清會問起這個,施良躊躇了一瞬,繼而苦笑,“娘娘問起,臣不敢不答。臣的老師,當時人稱鬼醫秦朗,與怪醫張壽,同爲當時有名的神醫,亦是好友。只是後來,二人因爲一些事情決裂,雙雙歸隱,老師便收了我這個弟子。”
林清倒是沒想到,隨便拉攏了一個太醫,竟然就是與張壽齊名的人的弟子。看施良的目光,變得十分古怪。
施良似乎早料到她聽了之後的反應,搖頭道,“師父說,那些偏門的東西,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況且臣心性不定,教了那些,倒是在害我了。因此並未傳授臣那些偏方。”
這話林清只信了一半,不過這不是追究的時候,因此便轉回了許婕妤那裡,“也就是說,一直有人在通過藥物控制着許婕妤?當日她會衝進關雎宮,也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讓她去的?”
施良點頭道,“正是,臣聽聞當時許婕妤曾對着仁誠皇后的肚子喊‘我的孩子’,只怕那人就是讓她以爲她流掉的孩子,投到了仁誠皇后的肚子裡。”
“荒謬!她流產時,木蘭肚子裡的孩子都已經一個多月了,如何會是她的孩子轉投?”林清被這個猜測噁心到了,尤其想到那個木蘭肚子裡的孩子,正是如今已經會軟軟的叫着‘姨母’的天賜,心裡就更加不舒服了。這簡直是荒謬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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