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論林清對惠妃被貶爲庶人這件事怎麼看,但要她相信那個女人會就這樣被擊倒,自然是不可能的。【
正所謂最瞭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曲嘉佳瞭解林清,林清也一樣瞭解她。這一點點困難,不可能難住她。
而林清要做的,就是對她進行最徹底的一擊,讓她再無翻身的可能。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既然曲嘉佳沒有將她踩死在冷宮,那之後的事情,就由不得她了!
倒是天賜聽了有些擔憂的看着林清。他不太明白其中的緣故,但是姨母進了冷宮,必定和那個女人有關係,雖然他曾經相信過她,但是比較起來,自然是姨母更重要。
不過林清也沒有再想下去。這件事情是急不來的,所謂牆倒衆人推,任是原來的惠妃娘娘在宮裡人緣再好。真的到了這一步,肯伸手幫忙的人,只怕沒有。
反正更着急的人並不是她,而是那位千辛萬苦將惠妃拉下來的穎充容。居然如此,她自然也沒什麼可擔憂的。
香凝卻正在和春凝說起分別之後的事情,“冷宮雖然差些,倒也還算好。內務府也沒有因爲主子進了冷宮,就冷眼相待。一應用度都是好的。”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主子住在這裡,真是……”春凝也環顧了一下週圍,林清也只又一開始不受寵的時候住的浣花軒和這裡差不多了,這樣的條件,的確不怎麼樣。
香凝卻是微微蹙眉,“哪裡就放心了!這是冷宮,到底有許多不便,就是想請個太醫,也……”
“怎麼?出了什麼事要請太醫?”春凝連忙問道。
香凝不料她這般敏銳,有些尷尬,低聲道,“沒什麼,只是主子有了,我想請個太醫來瞧瞧。也好放心些。”
“主子有了?!”饒是春凝一貫沉穩,乍然聽到這種消息,也是十分激動,連忙朝着林清看去。
林清手裡還攬着天賜,被她這麼一看,尷尬至極,“一驚一乍的做什麼?不過是有了而已。”
春凝被罵了,也仍是笑嘻嘻的,“奴婢這是高興的!主子可算是有了。這嬪妃,總是有了自己的孩子,纔算是在宮裡站穩了腳跟。”
感覺到自己摟着的人微微一僵,林清忙瞪了春凝一眼,柔聲道,“天賜,怎麼了?”
天賜低着頭,心頭滋味難明。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可是他忍不住。一開始他沒聽明白,但是很快就知道,姨母有孩子了。
他不是姨母的孩子,天賜早就知道。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如果姨母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就不那麼疼愛天賜了?
雖然明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可是腦子裡自己會出現那些東西。就像是……就像是之前萬壽節的家宴上,父皇,皇后娘娘和大姐那般,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卻將他排斥在外。
林清擡頭朝着春凝和香凝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便退了下去。她這才問道,“天賜,告訴姨母,你在想什麼?”
“我……我……”天賜咬着脣,他說不出來。明知道不應該,他卻還是想了,聽到姨母問話,他才覺得羞慚。
林清搖了搖頭,她自然不會猜不到天賜到底在想什麼。想了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天賜,你是不是怕姨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疼你了?”
天賜擡起頭來看着她,眼圈微紅。林清心下憐惜,放柔了聲音,“天賜,你雖然叫我姨母,但卻是從一出生就在我身邊長大的。我同你娘發過誓,將你視作我自己生的。你問問自己,姨母待你如何?”
“很好。”天賜低聲道。甚至不能用好來形容了。和他有關的事情,姨母總是事必躬親。雖然記不特別清楚了,但是他啓蒙的時候,也是姨母親自教導的。
“我不該疑心姨母。”天賜知道自己什麼地方錯了。就算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姨母也未必能夠做到這個地步。而自己這樣想,更是傷了姨母的心。
“你能知道錯了,姨母很開心。”林清摩挲着他的頭頂,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決定說出來。
“天賜,你父皇帶你去過奉先殿吧?那裡頭掛着你孃的畫像,栩栩如生。她很美,是姨母所見,最美的女子,也是你父皇心頭最愛的女子。可是……她被人害死了。”
林清低頭看着天賜,“你娘死的時候,告訴我她不後悔。求我護着你一世平安。以前你還小,我沒有跟你說清楚,天賜,這宮裡根本沒什麼一世平安。你是你父皇的孩子,就註定了要爲那個位置去爭去搶!”
“你應該明白,你佔着嫡長子的身份,不光是下面所有皇子,還有他們身後的勢力想要你死。就算是無所出的皇后,也會覺得你十分礙眼。如果你不去爭,那就只有死!”
“你天生就該坐上那個位置。這是姨母對你的期望。所以姨母再疼你,也不能把你留在身邊。潤澤殿是從前你父皇住的地方,地位堪比太子東宮。你住在那裡,就擁有了隱形的身份。”
“天賜,你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你娘雖然不在了,但她在你父皇心裡很特別。而你,從小我就讓你父皇帶着你,所以他也最疼愛你。你比其他人都有優勢,只要保持這樣的優勢,遲早有一日那些都是你的。”
“不管姨母將來有多少孩子,他們都不會跟你爭。天賜,你明白了嗎?”
“啪嗒”一滴眼淚落在了林清的手上,她一驚,就要擡起天賜的臉查看。卻被他避了過去。
林清一愣,繼而明白了。天賜雖然小,但的確是很懂事,加上又已經開始學習四書五經,所以他懂得的,比林清想的要多得多。她說的話,大半他都能聽懂。
這一避,並不是疏遠,只是一個孩子,開始懂事的證明。此後,他的眼淚,大約不會再給人看見了。
林清將他摟進懷裡,心頭又酸又澀,“天賜,不論如何,我是你的姨母,是你最親的人,姨母永遠都在這裡。”
天賜微微點頭,從喉嚨裡溢出幾聲細碎的嗚咽聲,熱熱的眼淚似乎浸透了衣衫,灼痛了林清的皮膚。
過了一會兒,天賜情緒穩定下來,林清這才拉着他的手面授機宜,“日後有任何事拿不定主意的,便去問你父皇。別管是對是錯,是好是壞,都告訴他。因爲只有他才能護住你。”
“天賜知道了。姨母,天賜能不能來看姨母?”天賜期待的看着林清。
林清卻只能搖頭,“在姨母的孩子出世之前,你不能來。你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看着,萬一暴露了,反而不美。等這個孩子生下來,姨母大概也要出去了。到時候天賜再來看姨母。”
天賜點了點頭,雙眼好奇的盯着林清,有些不好意思的問,“小弟弟在哪裡?怎麼天賜看不見?”
“在姨母的肚子裡。”林清牽着他的手放在小腹處,“現在還很小,等五個月的時候,他就會動了。”
天賜睜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林清的肚子,良久才問道,“天賜也是在孃的肚子里長大的嗎?”
林清點頭,用手比劃着,“你生下來的時候,才這麼一點兒,瘦瘦小小的。真怕養不活,現在好了。”
天賜卻忽然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纔開口,聲音帶着些緊張和害怕,“姨母……生孩子很危險嗎?姨母會不會像娘一樣,不要天賜了?”
林清一愣。生孩子當然是很危險,可……“不會,姨母不會的。姨母會一直陪着天賜,直到看到天賜登基的那一天。”
雖然這麼想很大逆不道,畢竟新皇登基,自然是先皇駕崩才行。可是林清卻是說的毫無顧忌。她堅信天賜一定能夠登上那個位置,或早或晚。
天賜點頭,但心中的惶恐卻沒有少一點。他不知道別的,可是娘既然在生他的時候沒了,那姨母也極有可能……
他搖搖頭,將這種想要驅逐出去。
林清卻又囑咐道,“天賜,你要記住,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父皇,知道嗎?”
“爲什麼不能告訴父皇?”天賜很奇怪,如果告訴了父皇,他一定會將姨母從這個地方接出去的。
“你父皇要是知道了,那別人也就知道了。那姨母和肚子裡的孩子就會很危險。”林清道。
又說了一籮筐的話,送走了天賜,離開之前,春凝在林清耳畔低聲道,“主子,奴婢和大皇子過來的時候,瞧見皇上好像在外頭站了好一會兒。”
林清好奇的提着燈籠出去看了看,果然有一行深深的腳印。
這算什麼呢?她無奈的想。默默站在她的窗外,這不是臺灣小言裡頭纔會出現的場景麼?怎麼……李懷玉還會做這種事?
轉念一想,聽說他因爲惠妃的事情很生氣,或許……他只是想起了自己從前犯過的錯誤,但是又拉不下臉來承認,所以纔在外面站了那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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