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事情究竟如何,我也不問你了。事情已經做下,就要承擔後果。你可知宮中人多口雜,傳揚出去,人家都會說你不懂規矩,咱們蘇家的女兒不懂規矩!”
雖然蘇寧毓將事情都推到蘇夫人頭上,處處拿着溫才人頂撞蘇夫人說事。但明眼人誰看不出是她故意針對溫才人?才人品階再低,也是皇上的嬪妃。即便是蘇夫人,一個大臣家眷,就這麼處罰宮妃,也着實不妥。
何況蘇夫人是什麼性子,她這個做女兒的豈有不知的?若不是蘇寧毓攛掇着,怎麼會做下這種糊塗事兒?
蘇寧毓還待解釋,太后已冷冷道,“你說她衝撞夫人,可她是皇上嬪妃,便是出格些,也不是夫人能處罰的。這裡頭可隔着君臣之義呢!”
蘇寧毓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闖了禍,垂下頭囁嚅不語。
這不是蘇寧毓第一次進宮,但每一次進宮,都會讓她對皇宮的嚮往更多一點。從前她姑姑還是慶妃的時候,因着兩個皇子都是她所出,在宮中地位超然,蘇寧毓每每進宮,連皇后都對她客客氣氣的。
所以在她的印象裡,皇宮之中,自己的姑姑最大,連皇后也要退避三舍。更不用說如今她姑姑貴爲太后,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她只比皇上小一歲,她娘一直打着讓她入宮的主意,言語之間自然帶了出來,而皇宮中的遭遇,更是讓蘇寧毓信心十足,覺得自己原本就應該是皇后。
這纔是她處罰溫才人的真相。在她看來,那個溫才人這般得皇上喜愛,自然是和自己搶皇帝表哥的狐媚子,而她作爲“正妻”,自然有權利教訓一下她。
可是此刻,從來都對自己和顏悅色的太后突然發怒,她才明白,原來自己並沒有自己以爲的那麼重要。太后說什麼君臣有別,就是在警告自己。
蘇夫人看她這樣子,正準備說什麼,卻讓花嬤嬤搶了先,“奴婢斗膽說一句,大小姐不懂事,夫人卻要好生看着她。畢竟這事兒若是傳到皇上耳中,還不知會怎麼想呢!”
蘇夫人心中一凜。她其實也是打着讓孫女入宮的主意,尤其是在兒媳婦給她深入分析了孫女成爲皇后的好處之後。所以今日她也算是有意縱容,但如今看來,太后似乎沒有這個意思?
果然太后這纔開口道,“咱們蘇家已經是榮耀無比了,不知多少人盯着,就等着找出一點錯處。正該謹言慎行纔是!”說完,也不看蘇夫人和蘇寧毓的臉色,將話題轉開了。
等兩人離去之後,太后才淡淡道,“哀家的嫂子如今越發不像樣了。哀家原以爲有她那樣精明的孃親,教出來的女兒或許能夠助哀家一臂之力,如今看來,卻是哀家想錯了。”
花嬤嬤有些不解,“精明有精明的好處,笨也有笨的好處,將後位掌握在太后手中,豈不強過讓皇上自己選?”
太后搖了搖頭,若是那樣,對蘇家來說,代價就太大了。
誠然,爲蘇家打算,再出一個皇后,能夠保住蘇家伺候百年富貴。但“月盈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花嬤嬤也是知道的。蘇家如今就已經招人眼了,再往前一步,只怕第一個不放過蘇家的,就是皇上。
何況,皇上如今正是意氣風發想要獨攬大權的時候,若是自己插手立後的事,他說不定還會不悅。既然如此,何必趁了他的心意?
“原是哀家想差了。皇上已經親政了,他自己的事情,自然是由得他做主。哀家若是說得多了,反而讓他不喜。反正不管最後的人選是誰,哀家總能夠幫他看着些,不至於出什麼大亂子。”
花嬤嬤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悟。如果不選蘇寧毓,這皇后人選可就難了……除去蘇寧毓,另外家世最好的便是於非茵和何慧潔。可何慧潔是先皇后的侄女,太后不會喜歡,皇上應該也不會讓她來給太后添堵。而於非茵,於丞相在朝中本就勢大,若是再出一個皇后,只怕就管不住了。
花嬤嬤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一個了不得的真相。想到此處,她閉緊嘴巴,小心翼翼的服侍着太后。
過了一會兒,太后又道,“對了,那個被罰跪的才人怎麼樣了?你讓人給她送些東西過去吧!哀家纔想起來,你先前說過,有個嬪妃每日裡都過來磕頭的,是她不是?”
花嬤嬤一怔,回道,“正是呢,太后還記得她?”
“倒是個有心的。”太后脣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你去傳哀家的旨意,就說她侍奉哀家至誠,升爲美人吧!再將上回南邊進上的那柄鑲檀木的玉如意給她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