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陣法被破解了！”
赫連夜略顯激動的聲音，讓晶石堡壘裡頭那幾個人徹底鬆了一口氣。
此時楚江南護着七七還在晶石柱裡，就在夢蒼雲和四海不歸身旁不遠處。
數日之前進這裡，他還會覺得極度不舒服，但數日之後的今天，身上魔性幾乎已經徹底渡給楚玄遲，所以哪怕人待在這裡，也沒有半點不舒服的感覺。
楚玄遲和無名將迷魂藥給守在數個出入口的士兵灑落，確定他們還能瞞過一段時間之後，便匆匆趕回這裡看七七和夢蒼雲他們的情況。
如今，離夢蒼雲和四海不歸功成，應該不到兩個時辰，如果沒記錯，或許再過一個時辰，他們就可以徹底清醒過來。
“可有親自試過？”一切進行得如此順利，倒是讓楚玄遲有那麼點說不出的疑慮，總覺得，莫名有幾分不安。
“已經試過，夢一念和司馬妍姬甚至我自己也都試過。”赫連夜難掩興奮，朗聲道：“還有一點，這陣法只是被移了陣型，卻沒有真正解開。”
見楚玄遲沉眸，赫連夜忙道：“也便是說，依然只是數個出入口，但，位置變了，也就是，如今夢弒月守住的那幾個地方還能進，卻是出不去，能出去的位置，只有我們自己人知道。”
楚玄遲和無名眼底都閃過幾許光亮，無不感到驚喜，這郭飛，竟還有那麼點用處。
“寶藏挖得如何？”楚玄遲問道。
赫連夜忙道：“申屠浩和其他人還領着那些苦奴在發掘。”
“無殤呢？”
“無殤在上頭正和大夥擬定撤退的具體路線。”
楚玄遲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無名一眼。
無名忙道：“好，我去想辦法，把守在附近的士兵引開，不過，動靜這麼大，你們還必須讓人做事的時候小心點，儘量控制一下聲量。”
“我知道，我已經跟他們提醒過。”赫連夜忙道。
外頭黑漆漆的，山谷里根本沒有半點燭火的光亮，再加上今夜月色昏暗，只要聲音不大，這動靜應該不會引起那些士兵的注意。
只要把負責偶爾在外頭巡邏的士兵控制好便成，那所謂的控制自然是不讓他們有機會回去將看到的一切說出口。
巡邏的人雖然不多，可依阿壽最近派人觀察所知，偶爾還是會有一些人馬在斷陵谷周圍巡視，但因爲這麼多年來從未出過亂子，所以，那些人也不過隨便走走罷了。
每次都只是零零碎碎地走一遍，便算是完成了任務，如此輪下來，一年到頭也輪不上幾回。
大家在這裡的日子過得太清閒，誰又會知道在這無數個平凡日子中的今夜，斷陵谷裡已經生起了這麼大的變故？
“既然這般，我直接將他們制服便是，這麼大一個斷陵谷，走一趟也得要耗費不少時間，這期間他們不回去應該不會引起人注意。”無名看着楚玄遲，見他點頭，他便不再多說，舉步朝外頭走去。
赫連夜也看着楚玄遲道：“王，已經有一些寶藏被陸陸續續挖出來，這些東西我們該如何處置？”
若是王后此時醒來，用她的鐲子收納一下，還能藏不少寶物，但，這時候王后只怕是醒不過來了，這麼多寶藏要送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楚玄遲沉思了片刻，才道：“讓他們分批離去，問問那些苦奴要不要跟隨我們，若是不願意，便自己適當拿些寶藏，各自逃命去吧。若有願意留下的，那就派人帶領他們，想辦法離開陵山的範圍，抄近路去桑城。無殤會派人通知沐如畫和沐念秦，讓她們在七城與夢都的交界處接應，一切看他們自己的意願。”
“是。”赫連夜向他傾了傾身，也立即轉身離開。
王雖然打起仗來從不手軟，可卻從不愛強迫自己麾下的士兵，所以，這麼多年來跟隨他的兄弟無一不是忠心耿耿的，怕死的人也沒資格成爲他的手下。
等他們離開之後，楚玄遲才走進晶石柱，看了睡在一旁的七七一眼，又看着坐在她身旁的楚江南，忽然道：“等會大夥撤退的時候，你帶七七先離開，沐初會隨你們一起。”
“爲何？”楚江南擡眼看着他，眼底藏着的不是驚訝，而是不安：“四皇兄，你要一個人留下來守着母皇和父後嗎？”
“夢弒月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人，也許她已經察覺不妥，在趕來陵山的途中。”這話他雖然一直沒有和大家說，但，不得不想：“此時不帶他們走，怕到時候會走不成。”
“四皇兄，若是七七醒來，知道我們把你丟在這裡，她一定會傷心欲絕。”楚江南才知道，自己一整晚都在心緒不寧是爲了什麼，其實在潛意識裡，他早已經想到這事。“更何況我們都曾答應過絕不會離開，一定要守着母皇和父後。”
“外頭有上萬的士兵，還有夢弒月所帶那一千多精英，一旦夢弒月提前回來，我們在這裡也許只有死路一條。”楚玄遲沉聲道。
楚江南話語雖輕，卻也不願就此屈服：“就算死，大家也要死在一起，我想就算七七醒來，她也會如此決定。”
楚玄遲卻看着他，眼底盛滿不悅：“她一個丫頭，意氣用事，我不怪她，你身爲她的師兄，年紀又虛長她幾歲，難道也要跟着她一起任性嗎？”
“四皇兄……”楚江南大掌緊握，這不是任性不任性的問題，他眼裡確實沒有那麼多的大仁大義，也不像他四皇兄那樣眼界寬廣看得那麼多。
他只知道如果四皇兄和母皇、父後都出了事，七七也很難堅強活下去。
楚玄遲卻利眸盯着他，冷沉着一張線條蕭索分明的臉：“若是我們出了事，七七還在外頭，她還有機會與七城的人聯手，回來找夢弒月替我們報仇。若是她也死在這裡，你可有想過寶兒？她這麼小的一個人兒，如何能讓七城城主信服，如何能讓他們心悅誠服地助她攻回皇城？到時候七城不願聯盟，大家不夠團結，別說攻回皇城，能保得住不被夢弒月逐一攻破已經是萬幸的事。”
他不是這麼冷心冷情，也不是真的能做到這麼理智，而是，很多事情逼得他不得不理智，他也想守護在七七身邊，寸步不離，但現在不成。
楚江南垂眸看着昏睡中的七七，小臉上那兩道眉皺得更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能聽得到他們說話，還是說她在那邊也正面對着些什麼？
他知道四皇兄說的是實話，那也是最明智的選擇，可是，他沒有那麼理性，他也不明白四皇兄爲什麼時時刻刻都可以保持這麼清醒的頭腦，做出這些決定的時候，他心不疼嗎？
楚玄遲卻不願意再理會他，再看七七一眼，便舉步朝晶石柱外走去。
身後，只丟下他淡然的話語：“我讓他們分批離開，等大夥走得差不多的時候，你趕緊抱着她離開。等會離開的時候，在外頭見到沐初，告訴他你能感應到七七在那邊受了重傷，如此一來，沐初絕不敢丟下她不管。還有無名……切記要把她的情況說得嚴重，無名也定會守着她一起離開。”
“四皇兄……”楚江南站了起來，想要追過去，可楚玄遲卻已在轉眼間走遠了。
外頭，無名早在剛纔已先赫連夜一步離開，就連赫連夜也忙着去安排一切。
至於其他人，如今都還各自忙活着，外頭忙得熱火朝天的，唯有這裡依然安安靜靜，可楚江南的心裡卻徹底安靜不下來。
讓沐初和無名都跟隨他們離開，四皇兄真的打算一個人留下來守着夢蒼雲和四海不歸，也許，只要夢弒月不出現，等夢蒼雲和四海不歸醒來，他們要離開便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若是夢弒月來了，依他一人之力如何抵擋？
但若他們不走，等夢弒月的大軍攻進來，他們被困在這裡也是難逃一死。
四皇兄對自己從來都這麼殘忍，可他說的話卻是事實，若是他和七七都死在這裡，夢蒼雲和四海不歸也雙雙遇難，寶兒怎麼辦？
那麼小的人兒，如何能號令七城的人同心協力一起攻回來？
她做不到的，只是那麼一個小小的人兒。
七七不能死，她還肩負着復國的重任，就算夢弒月和四海不歸都不在，只要七七還在，她還是可以以她夢氏皇族與生俱來的強悍功力，以及她的身份來震懾所有人。
七七確實不能被困死在這裡……就算日後知道自己的摯愛死在這座皇陵，爲了寶兒，爲了他們夢族，她還是會堅強活下去，只是，心……會有多冷有多疼？
萬一夢弒月真的來了，四皇兄他們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他怎麼能丟下四皇兄和夢蒼雲以及四海不歸，就這樣離開？
在個人情感和國家大事面前，楚江南頭一回覺得，原來有時候，選擇竟真的是如此困難的一件事情。
不管決定是什麼，在他做出決定那一刻，心也已經徹底被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