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終於在“轟”的一聲之後,徹底崩塌了下來。
斷陵谷那激烈的晃動也慢慢平靜了下去,塵埃落定之際,再往下頭一看,皇陵已成了一片廢墟。
斷陵谷的地面卻裂開了無數巨大的裂縫,上頭橫七豎八還倒着一些士兵和死士的屍首,至於還活着的人,要麼便是在混亂中倒在那裡,再也起不來,要麼便是逃命去了。
竟連這谷峰上也沒看到過半個士兵的身影。
生死麪前,竟人人把他們的女皇陛下丟下來,各自逃命,無一人回頭守護。
一國之君,卻沒有一個真正忠心於她的手下,這算不算是夢弒月的悲哀?
沐初清點了一下人數,忽然,臉色一沉,話語中竟有幾分無措的不安:“楚玄遲呢?那傢伙在哪裡?”
“四皇兄他……”楚定北也霍地站起,走到谷峰上往下頭望去,看着那堆廢墟,呼吸徹底亂了:“我們走的時候四皇兄還在皇陵裡頭,還有……夢弒月也進去了。”
楚玄遲還在裡頭,可眼前的皇陵早就已經只剩下一堆亂石,下頭安安靜靜的,塵囂也慢慢平復了下去,哪怕細細查看,也根本察覺不到有半點動靜。
沐初心頭焦急,正要下去查看,眼角餘光卻忽然掃到依然被夢蒼雲抱在懷裡的四海不歸。
心頭一痛,他忙走到他身旁蹲了下去,從乾坤袋裡取出一瓶藥,倒了兩粒放在夢蒼雲手裡:“母皇,無論如何想辦法讓父後服下去,不要放棄,哪怕已經到了最後一刻,我們也不能放棄。”
“又是七丫頭說的嗎?”夢蒼雲龜裂的脣微微煽動了下,眼底透着點點柔和的光芒:“去吧,做你自己的事情去,不歸有我在守着。”
“好。”沐初心裡記掛着楚玄遲的安危,也不敢多留,瓶子交給一旁的無名,他道:“他們全都受了傷,下頭的人不知何時會回來,讓他們服了藥運功調息,等會只要能走,我們就趕緊離開。”
無名將瓶子接過,兩個人此時不能同時離開,總得要有一個留在這裡守護傷者,可下頭那片廢墟里……真的還能藏一個活人嗎?
沐初再看他一眼,無名的目光幽深中透着點點焦急,兩人都不說話,卻在瞬間已明瞭。
那個傢伙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七七會哭死的,如何能忍心見她哭?
無名拿着瓶子,不再理會沐初,來到楚江南面前蹲下,先把藥餵給他。
至於沐初,早在看了無名一眼之後,便邁步朝斷陵谷下頭奔去。
楚定北衝着他的背影,啞聲道:“沐先生,一定要當心。”
沐初沒有迴應,人早已隨着晚風輕掠了過去。
月光柔柔,到處還有士兵們跌落下來的火把,這下頭光線還算充足。
可皇陵實在太大,地面又橫七豎八裂開不少巨大的口子,眼前一切凌亂不堪,到哪裡去尋找他?
沿着皇陵大大小小的碎石,沐初急匆匆在上頭奔走了一圈,沒發現楚玄遲的影蹤,便一躍而起跳到上頭巨石之上,一步步往皇陵所在地的中央走去。
忽然,一道幽暗的藍光劃過,哪怕沐初已經在最短的時間裡把腳步收回,他衣袍還是被藍光劃開了一道口子。
看着那道齊整的裂口,沐初心裡更爲不安。
哪怕皇陵倒了,下頭的東西還能取人的性命於無形,楚玄遲這傢伙又在哪裡?夢弒月呢?楚定北說夢弒月也闖到皇陵裡了,這兩個人現在到底情況如何?
再小心翼翼躲避着時不時出現的藍光,繼續慢步往前頭走去,就這樣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幾乎把上頭所有的地方都走遍了,可卻始終沒有楚玄遲的身影。
到最後他再也顧不上其他,放聲呼喚了起來:“楚玄遲,楚玄遲,你在哪裡?你若還沒死就應我一聲,楚玄遲……”
幽幽山谷中,只有晚風吹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還有他自己的呼喚落在石壁上的迴音,一陣風吹來,明明是秋夜,可卻無端給人一種深寒陰冷的感覺。
屍骸遍地,剩下來那些尚有一口氣的死士、士兵們,此時也慢慢安靜下來,倒在血泊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自己腳下這一片碎石始終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楚玄遲……若他還真活着,爲何還不出來?若他受了重傷,被巨石壓在下頭,那他是不是還有生還的機會?
再一步步走過去,一點一點去尋找,連腿上都被來不及躲避的藍光劃破了一道口子,鮮血染紅了一身白衣,可他卻不敢停下半分,怕自己停下來,萬一那傢伙還在等着他的援救,停一刻,他便多一分危險。
最後他大掌緊握,忽然一掌朝上頭的巨石推去,一塊又一塊巨石被他以掌力推了出去,轟隆一聲落在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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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皇陵這麼大,單憑他一人之力,哪怕耗盡他的真氣,他也無法將這裡一半的巨石推開,別說一半,就是三分之一也已經了不起。
但沐初始終沒有放棄,依然將巨石一塊一塊送出去,從一開始掌風足夠的凌厲,到後來出的掌也漸漸弱了下來,再這麼下去,他也會耗費過多的真氣而傷了自己的心脈。
上頭的人不是不緊張,但卻無法去顧及,服了藥之後,除了四海不歸和昏迷不醒的郭飛,其餘的人每個人都在運功療傷,哪怕能聽到下頭的動靜也不敢隨意亂動,生怕亂了自己的氣息。
夢蒼雲原是不願意自顧運功的,還是無名在四海不歸身後坐下,替他運功療傷之後,夢蒼雲才聽了他的勸,自己也盤腿吐納了起來。
山谷中還有巨響傳來,下頭的士兵和死士們一時半會也沒人敢上去,但楚玄遲……他到底去了哪裡?
再一次將一塊巨石推開,沐初站在上頭,修長的身影隨着那一步踏出,忽然便搖晃了起來。
腳下一滑,人便差點跌跪了下去,還好,他總算及時扶穩了自己的身形。
好不容易站了起來,一邊喘着氣,一邊看着眼前蒼茫的亂石堆,亂石多得數也數不清,就算他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將那些石塊全都搬下來。
可楚玄遲他也許還在下頭,也許正等着他……深吸了一口氣,他用力閉了閉眼,調整好自己的氣息,便又舉起掌,正要一掌向眼前某塊巨石推出。
可在他出手之前,腳下的亂石堆竟在忽然之間似有一點異動。
沐初一震,忙收了掌,安靜下來,等了好一會卻又不見有更多的動靜傳來,可他剛纔明明感覺到亂石堆動了。
努力壓抑着自己的衝動,他細聲問道:“楚玄遲,是不是你?若是你,你好歹應一聲。”
沒有人迴應,耳邊蕩過的依然只有風聲。
沐初還在不斷喘氣,慢慢朝前頭走去,依然細聲問道:“楚玄遲,我是沐初,你到底是不是還活着?告訴我你在哪裡?快回話,你若再不開口,我就不管你了!我會追上七七,與她雙宿雙棲,以後你女人就是我的,你女兒也是我的。”
忽然,腳下不遠處的亂石堆又是一陣異動,沐初眉眼一亮,忙奔了過去,這下也不再用掌力了,大掌緊抓住上頭那塊巨石,一咬牙,用力將它掀開,迅速扔了出去。
隨着巨石被翻開,裡頭一抹身影一躍而起,在半空換了個方向,迅速朝遠處的石壁奔去,風中,似乎還能聽到她痛苦的嘶吼。
邁開的步伐如此神速,竟以閃電之時,轉瞬間已躍到石壁前,可她卻似乎不知道該去哪裡,在石壁上奔走了片刻,忽然便煩躁地揮出了一掌,轟的一聲,不遠處的石壁頓時碎石四濺,塵埃滿天。
這麼深厚的內力,這一掌哪怕是自己只怕也抵擋不來,沐初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夢弒月不僅沒有死,那份功力甚至半點也沒有消失。
可她如今卻瘋瘋癲癲的,似乎在承受着什麼痛楚,哀嚎聲不斷,整個人如受傷的猛獸那般。
又是轟的一聲,夢弒月再次在痛苦中推出一掌,隨着那一掌,她自己身形也從石壁上飛掠而起,瞬間掠到谷峰之上,朝着前頭的密林便衝了過去。
遠遠地,還能聽到她在林中淒厲的嘶吼聲,但聲音卻漸漸遠去了。
她到底是瘋了還是受了傷,此時此刻無人知曉,沐初卻在震撼過去之後,頓時又不安了起來。
原來剛纔那些動靜是夢弒月發出來的,並不是楚玄遲,那麼說,楚玄遲到底是不是還活着,依然是個未知之數。
心裡一慌,連腳步都有幾分不穩。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將自己的身形穩住,才繼續看着周圍的亂石,沉聲道:“楚玄遲,你聽到了沒有?我說我會要了你的女人,甚至要寶兒喊我爹,你若再不出來,我便去追七七了。”
風聲依舊,他卻不願放棄,依然看着亂石啞聲道:“你不出來是吧?你不在意你的女人是麼?那好,今夜我便讓她徹徹底底成爲我的女人!我會撕碎她的衣裳,把她壓在身下,親吻她嬌嫩的薄脣,還要在她身上每個地方用力留下我的印記,楚玄遲,我說到做到,你再不出來……”
“混……蛋。”一聲沙啞的怒罵不知從哪個角落裡響起。
沐初掌心一緊,生怕是自己聽錯了,僵硬地回過頭,看着依然安靜的亂石,聲音竟有幾分微微顫抖了起來:“你知道我對她覬覦已久,我今夜就要……”
“那我……先廢了你。”一塊巨石被無情推開,巨石之下,那個渾身是血的男子咬着牙,睜着早已混沌不堪的眼眸,慢慢掙扎着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