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七七住了步,擡頭迎上無名幽深的目光,不解道:“到底有什麼用?”
“我……”他說不出個所以然,這麼執着地讓她把休書還給自己是爲了什麼?他真的不知道,只是莫名就想把那東西拿回來,總覺得那東西是應該放在自己身上,寸步不離的。
那日他想要毀掉它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心頭有一份連自己都說不出的怒火以及委屈,莫名就想發泄,也幸好當初她寧願受傷也要把休書護住,要不然那份休書真的要被自己毀了。
一想到她當時傷在自己掌下,心又莫名不是滋味了起來,目光落在她的肩頭上,分明什麼都看不到,卻似乎能看到自己的掌印落在上頭。
沉了下眸,他忽然輕聲問道:“還疼不疼?”
七七有點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他在問什麼,見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肩頭,她下意識側頭看了眼,忽然便想起來了。
再擡頭看着他時,脣角又多了幾分明朗的笑意:“疼,疼得要死要活,好不容易把你找到,沒想到你變得這麼粗暴,還出手傷了我。”
“抱歉……”無名退了半步,也不知道自己在愧疚些什麼。
明明不想多看這女人半眼,但,有她的地方,自己的目光總會下意識鎖在她身上,詭異得很。
他不明白這是什麼心思,反正對這個女人就是說不出是厭惡還是什麼。
“算了,誰讓你當時對我們沒有半點感情……”
“現在對你也沒有半點感情,我只是想要休書,要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你別誤會。”他臉一紅,立馬糾正道。
七七眨巴了下眼眸,忽然,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
彆扭得要死,不就是過去的無名大俠嗎?明明就是這麼熟悉的那個人,卻又一直說着不記得他們。
想了想還是算了,從鐲子裡把休書拿了出來,想遞給他,卻還是有幾分猶豫。
對她那個天地鐲,無名也不覺得有半點好奇,彷彿那鐲子本來就應該那樣,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她時不時在鐲子裡頭那東西出來的舉動。
也不知道這個習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反正已經習以爲常。
見她把休書拿出來,他伸出大掌,想從她手中把休書拿走。
七七卻把休書一手放在身後,盯着他微變的臉,認真道:“你先答應不會毀了它。”
“不會。”他沒有那份心思,真的沒想着要將它毀掉?
要是想毀掉它又何必問她要來?收在她鐲子裡,自己也是眼不見爲淨,他沒有那麼矯情,做那麼多多餘無聊的事情。
七七點了點頭,卻還是認真道:“真的不要毀掉,我怕你以後想起過去的事情時會後悔,這東西畢竟跟了你很久了。”
無名也點了點頭,難得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爭執的氣息,相處起來也漸漸多了幾分融洽。
等七七把休書遞到他面前,他才接了過來,本來是想着隨意收到懷裡的,可是一掃上頭那幾個用血寫出來的字眼,心又被狠狠揪痛了起來。
給吾妻慕容七七……吾妻……他那時候究竟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寫出這幾個字?
既然已經被她休了,爲什麼還要用上“吾妻”這兩個字?他實在搞不懂。
可是,這次他卻對這幾個字徹底不抗拒了,明明是他寫的,他沒有印象卻能篤定,只是依然想不明白,爲什麼要把她稱之爲“吾妻”?
“做什麼?不會又反悔了吧?”七七盯着他認真的眼神,頓時皺起了眉。
“沒你這麼無聊。”無名回過神來,將休書疊好,小心翼翼收到自己懷中,再看七七一眼,這會便不再哼聲,轉身就走了。
直到他舉步進了門,七七才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寢房隔壁那扇緊閉的門,想過去又怕自己打攪到他們,猶豫了好一會,才舉步往自己寢房返回。
不料外頭明顯響起了一點異動,她住了步,見無名的房間已經被打開,衝他搖了搖頭,她才轉身往院中返回。
外頭一人一馬疾馳而來,大概半柱香之後,人已經來到驛站院前。
來人翻身下馬,與守在驛站外的士兵交代過幾句之後,便匆匆進了門。
見七七就在院中,她一步向前,向她屈膝行禮道:“參見殿下。”
“誰送的信?”七七看着她,輕聲地:“起來說話。”
東風站了起來,雙手恭敬地將信遞到她跟前,依然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雖然知道姑娘不喜歡這些禮節,但,她現在畢竟是殿下了。
下頭那些人,除了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九萬以及九索還有玉兒姑娘,對其他人來說,必要的禮節還是少不了。
七七也不理會,把信函接了過來,打開隨意掃了眼,眉眼間立即便添了幾分笑意。
瞅了東風一眼,她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是,殿下。”東風向她傾了傾身,行過禮之後,才轉身往院外走去,轉眼間一人一馬已走遠。
至於七七,等東風離開之後,便拿着信函匆匆往楚玄遲和沐初所在的寢房走去,轉身已消失在那扇房門之後。
無名已經回了房,並沒有去打攪她和東風的談話,只是人卻依然站在門邊,背靠在門後,看着手中那封休書,聽着她去找楚玄遲和沐初的腳步聲,心頭又有一份莫名其妙的滋味慢慢淌過。
忽然之間,竟有點羨慕了起來,羨慕的對象自然是房中那兩個傢伙。
那女人不管有什麼事情,總是第一時間去和他們商談,什麼時候想過來找他?
但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太過於無聊,現在他連過去的事情都想不起來,慕容七七來找他商談,能商談出個什麼樣兒?有事先找楚玄遲和沐初不是最正常不過嗎?
他淺嘆了一口氣,回到牀邊坐下,依然把休書拿了起來,看着上頭那些難看的字,看着看着,忽然間竟淺淺笑出聲來。
還一國殿下,將來將會是整個夢族的女皇陛下,可那一手字寫得歪歪扭扭的,以後如果批閱奏摺,只怕還得要有人幫忙吧?
他的字雖然算不上有多好看,但,要是替她來批閱奏摺,至少還好看些,要不然那麼醜的字流傳出去,整個皇族的臉面都被她丟盡了。
忽然間,笑意又在脣角凝固了下來,再看這份休書,一顆心徹底就亂了。
他爲什麼想着幫她批閱奏摺?那些事情和他相距何止十萬八千里遠?就算她的字再難看,也自然有人替她代勞。
她身邊還有好幾個夫君,他根本不應該把自己與她的關係想得這麼曖昧,說好了和她沒有任何關係的。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想了想,還是再次把休書收了起來,蹬掉鞋子,在牀上躺了下去。
只是一想到七七和那兩個男人在不遠處的房中商議着事情,心裡便特別不是滋味。
不是說好了是一家人嗎?既然是一家人,怎麼可以商議事情的時候把他一個人丟出來?
還說什麼不分彼此,根本就是騙人的,他們和他纔不是什麼一家人。
也不知道是在賭氣還是什麼,他用力把被子扯了過來,竟矇頭蓋腳,把整個人蓋了去。
心裡悶悶的,一口氣堵在胸臆間,就是舒展不開來。
一家人……騙他呢,這樣子怎麼像一家人?他分明是個外人。
在牀上輾轉難眠,越想越精神,根本無法入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間,一點輕微的腳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無名星眸微睜,在聽到來人的腳步聲停在自己門外時,立即就衝動得想要從牀上坐起來。
但,衝動卻又硬生生被自己壓了下去。
“叩叩叩”房門被敲響,門外,七七的聲音送了進來:“無名,你睡了沒有?”
他不知道該不該回應,人家一叫自己立即就巴巴貼過去,是不是太不要臉了些?
只是遲疑了下,沒想到門外的人嘀咕了句“這麼快就睡着”,便轉身要走了。
無名一張臉徹底黑透了下來,就敲了三下門,問了一句“睡了沒有”,居然立馬就要轉身走了!這女人,怎麼能如此,一點耐性都沒有!
有她這樣找人的嗎?
七七似乎真的毫無半點耐性,沒人應自己就真的要走了,不過緩慢地走了幾步,連十步都不到,背後那扇房門卻刷的一聲,忽然被人從裡頭打開了。
一瞬間,明明是想笑的,但,心卻一下子酸得差點要哭起來。
他們……丟了他好些日子了,半個月,天知道那半個月大家是怎麼熬過來的,好在,他現在還活生生在大家面前,他們又找回了那個彆扭得要死,但卻純真得要命的無名大俠。
一斂眼底的心酸,她立即轉身,一臉訝異地看着他道:“原來你還沒睡啊?剛纔敲門都沒人迴應,還以爲你已經睡覺了。”
無名卻只是冷冷瞅她一眼,纔不要跟她討論什麼睡不睡的問題,那不是自打嘴巴嗎?
七七也不想讓他爲難,事實上,能回來就已經謝天謝地了,何必還要給他添堵?
衝他柔柔笑了笑,她溫言道:“夢都裡頭的人給母皇送去了歸降書,普天同慶,我們也出去吃宵夜慶祝慶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