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警局,餘微就全身發冷,止不住的顫抖,她漫無目的的在街上游蕩了起來,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只是機械的邁着兩條腿走着,偌大的城市,漸漸升起燈光,繁星一般的把整個黑夜照耀的恍如白晝。
入夜,天空漸漸下起了雨。
雨不大,落在臉上卻很涼,彷彿冰渣子一般,紛紛灑灑的從天空種掉落,無孔不入的落在你的臉上,你的脖子裡,讓你四肢僵硬不能動彈。
雖然是小雨,但是淋久了,餘微的頭髮還是被打溼了,溼噠噠的貼在臉上,讓她想到了冰冷的蛇,她的臉蒼白極了,大衣也因爲沾了水而變得沉重,她的步履早都滿了下來,每一步,都似乎踩在泥沼裡面,每一步,都似乎濺起了無數的污泥,雨絲斜飛,霧氣籠罩着這個城市。
這一刻,餘微明白,命運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偏疼任何一個人。
跟何況是一個毫無準備之人!
重生以來,是她掉以輕心了,是她愚蠢至此!
她輕輕的吸了吸鼻子,忍住鼻腔裡傳來的酸意,嘴角卻緩慢的升起了一個微笑,很淡,很冷,卻帶着嘲諷!
她的眼神也比之前明亮許多。
餘微的眼睛,本來就是極美的,不管什麼時候,不管怎樣看人,都是那樣水汪汪的,彷彿從她眼睛中能流出星光一般。
這個時候,她滿眼的堅毅與一往直前的孤勇之氣,不見半絲柔弱。
美的讓人炫目,讓人沉浸!
讓人心神爲之震盪!
她的神智恢復了一絲清明,望着眼前狹長的青石巷,嘴角的笑卻變成了苦澀的,黃連一般苦,事到如今,她仍然是走到了這裡來,仍然是站到了這裡。
原以爲是兩情相悅真心相待,誰知道卻是滿心算計,只爲還上一輩子的債。
原以爲是爲了愛才這般大動干戈的追逐,誰知道只是爲了一個賭約!
她不相信。
也不不接受。
縮頭烏龜她上輩子已經做夠了!
忍氣吞聲卑微祈求她上輩子也做夠了!
今生,她偏要問個明白!
她鼓足勇氣,朝着巷子裡走了進去。
雨突然變大,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悅耳又動聽的輕吟聲像是在爲誰奏着一曲悲歌。
她的高跟鞋敲在地上,聲音乾脆響亮,甚至帶着急迫,彷彿她朝着無盡的希望和光明奔涌而去。
她拿出鑰匙,打開了門,陳衍早已經回來了,正在窗臺處站着,往那個外張望,一看到餘微進來,人影在窗臺處一閃,馬上就看不到了。
餘微和往常沒什麼兩樣,走進客廳,把包摘下來,看到陳衍從樓上走下來,便解釋道:“今天在外面逛的晚了點,又下了雨,做的公交車壞了,又打不到車,就走了回來。”
陳衍看着她身上臉上都是雨水,不由得面露擔憂之色,走到她跟前,握了握她的手,發現冰冷的刺骨,便催促道:“以後不準再這樣了,你快先去洗個澡。”
餘微笑靨如花的點了點頭,視線在陳衍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之後,道:“好。”然後就去了浴室。
睡衣和浴巾都是陳衍從衣櫃裡拿出來放到浴室門口的。
一切都這樣的平靜,和往常一樣。
餘微洗完澡出來,拿起出風機準備吹頭髮,陳衍聽到響聲,便把手上的水杯端了出來:“喝藥吧,不然容易感冒。”然後輕車熟路的接過了餘微手裡的吹風機,打開開關,替餘微吹起了頭髮。
吹風機的呼呼聲中,餘微喝完了那一整杯的藥,手指捏着還帶有餘溫的玻璃杯,嘴角笑容淡淡的,沉默良久,她忽然道:“你爲了我這樣做後悔嗎?”
吹風機的聲音嘈雜嗚咽,掩蓋住了餘微的聲音。
陳衍只知道餘微說了話,但是聽不清楚她說的是什麼,暫時把出風機關掉,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餘微回頭,對上陳衍如墨的眸子,脣角一勾,笑了起來:“我在想,你這麼優秀,又長得這般好看,對我又如此溫柔,我也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的福,能遇上你,你說是不是?”
餘微說這話的時候,尾音上翹,清甜的聲音像是一泓泉水一般,從陳衍的耳朵裡,心上緩緩的流過,他嘴角也彎彎的勾起,看着餘微,寵溺的說不出話,伸手在她半乾的頭髮上揉了揉,說道:“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餘微眸光一轉,意味深長的道:“有感而發。”
陳衍的目光在餘微表情平淡的臉上看了又看,心下卻忽然有了點不安,餘微一貫是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的人,她說的話,做的事,露出的微笑,都讓你很清楚的知道她在幹什麼,她有什麼目的,可是現在,她的眼睛突然深不見底,看到的只是一片虛無。
就連那笑容,也是恰到好處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剛好讓你覺得舒服,可是,陳衍卻感覺不到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凝視着餘微,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餘微歪着頭看着陳衍,撞見他眸中深深的擔憂之色,不由心軟,不由勸說自己,當年的事情,和陳衍又能有什麼關係呢,她不能遷怒,都是上一輩的恩怨,她何必來折騰陳衍?
她笑了起來,眉眼彎彎,忽然脆生生的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陳衍的目光落在餘微的臉上,脣角一勾,挑眉笑了起來:“你猜。”
她問過無數次,都是這樣一個答案。
可是,今天,和往常不一樣。
得不到那個答案,她一輩子都不會心安,她一輩子都不會放心。
她吸了一口氣,伸手拉住了陳衍的胳膊,語氣軟儂的說道:“你就告訴我嘛,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陳衍皺眉,做出思考狀:“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記不得了。”
餘微的心無聲的沉了下去,他還是不願意說,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根本就沒有那麼一回事?
她撒嬌一般的搖了搖他的手臂:“那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是在什麼時候?”頓了頓,她嬌笑着,猜測道:“是那次在公司門前我攔你車的時候?還是更早以前?”
陳衍笑着拿了毛巾,替餘微擦着頭髮,嘴上應着:“是啊,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想着,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兇的女孩子,專照着男孩子不能踢的地方踢。”
陳衍的話音一落,餘微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她的聲音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說的是真話嗎?我都那麼兇了,你竟然還能看上我,你是什麼口味?”
“我口味比較獨特。”陳衍清淡的聲音響了起來。
啪的一聲,有什麼東西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