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微的心裂開了一道縫隙!
陳衍在說謊!
他出身極高,教養良好,但是骨子裡卻透着淡淡的冷漠,從他對周圍人的態度上便能看出一二,雖然不是那種對別人呼來喝去,恃強凌弱的人,但是,他也絕對不會是一個對路人施以援手的那種人。
這種話,他根本不必要說謊的!
可是,他卻說了謊!
人只有在心虛的時候,在想隱瞞什麼東西的時候纔會不自覺的說謊話!
餘微臉上的笑容,沒有變,但是她低下了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滿眼的清光,她不敢流露出一點的異樣,也不敢坦然的接受陳衍的凝視。
陳衍的精明,她是知道的,自然一點也不敢大意。
陳衍那雙指節分明的手仍舊在替餘微輕輕的擦着頭髮,並沒有感覺到餘微的不對勁,他的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卻悠遠了起來。
幫餘微擦乾了頭髮,兩個人就手拉着手去了廚房,都還沒有吃飯,餘微心裡有事,但是卻不想表現的太明顯了,所以就嘻嘻哈哈的一邊洗菜,一邊盤算着待會兒吃什麼。
陳衍只是站在一邊,靜靜的看着餘微。
目光專注而認真,似乎是第一次看到餘微煮飯那般。
四菜一湯,可以說是比平常都豐盛了許多。
餘微吃着飯,不經意一般的問道:“快過年了,你用不用回去看看伯母?”陳衍夾菜的手頓了一下,目光在餘微的身上掃了一圈,但見她笑容淺淺,眉眼彎彎,和平常沒什麼兩樣,沉思了一秒,便道:“到時候再說吧。”
餘微嗯了一聲,又繼續問道:“你後悔嗎?你後不後悔爲了我拋棄陳家拋棄珍世德?”
陳衍看着有些調皮模樣的餘微,寵溺的說道:“便是我現在後悔也晚了。”
餘微側目看着陳衍,眸光逐漸深沉下來,她想問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知不知道我父親是誰,爲什麼要出現在我身邊,和我在一起是因爲愛我還只是因爲你覺得愧疚想要補償,可是這些話她卻一句都問不出來,像是魚刺一樣,卡在她的喉嚨裡,上不去也下不來,卻無時無刻的讓她難受……頓了半響,餘微苦笑,他何必要補償自己呢?
當年的事情他也是受害者不是嗎?
何必來補償自己!
可是她又害怕,害怕陳衍並不是因爲愛和她在一起。
她害怕他可憐她。
餘微頭一次生出這樣束手無策的感覺,陳衍總是那樣滴水不漏的擋過她所有的問詢,她就像是攥緊了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打了一拳出去。
可是那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沒有半點的動靜。
餘微笑了笑,沒有再開口說話。
她害怕引起陳衍的警惕,所以便轉向了其他的話題。
第二天的時候,陳衍早早的就出去了,餘微竟然輕輕的舒了一口氣,然後給陳衍打了一個電話,旁敲側擊的打聽紀明秀說的那件打賭的事情。
蔣晨還沒有從顧盼去世的陰影裡走出來,語氣低沉的可怕,不帶一點生氣,活脫脫像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餘微不動聲色的把話題引到剛認識時候的場景裡,語氣緩緩的活潑起來,帶動蔣晨的情緒,她們這天的電話說了很久,她也把顧盼以前的趣事拿出來和蔣晨說,兩個人的氣氛很好。
然後餘微把話頭引向了打賭上面。
她東扯西扯的說了很多個有趣的例子之後,蔣晨終於,說出了餘微想知道的答案。
然後餘微就掛斷了電話。
她捏着手機,屋子裡明明開着空調,溫暖的讓人昏昏欲睡。
可是餘微的心卻冰冰涼涼的。
就像是大冬天的,吃了一大杯的冰淇淋,喝了一大杯加了冰塊的冰可樂一樣,透心涼,
她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
似乎想要墜落。
但是她忍住了,拿了一張紙,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才又從口袋裡把手機摸出來。
她打算約陸淮謙見面。
難保紀明秀不會爲了陳衍,做出一些顛三倒四的事情。
她可不想被別人利用了還不知道。
更何況,這段感情……餘微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緊緊的抿着嘴脣,在陸淮謙的面前坐了下來,對着他點點頭,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不知爲何,莫名其妙的,陸淮謙有點沒辦法直視餘微的眼睛,餘微那種清亮犀利的目光讓他覺得生出一些心虛和愧疚,本來,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是驚喜的,是激動的,因爲,餘微竟然主動聯繫他了,還說要和他敘敘舊,他知道自從顧盼去世之後,餘微一直很消沉,公司這邊也沒有強留她,批了她的假。
算來,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餘微了。
怎麼能不歡喜,心裡因爲餘微的這一個電話又升起了一些希望。
他打量着餘微,卻覺得她和以前不一樣了,但是又具體說出來哪裡不一樣,明明還是那樣的笑容,那樣的眉眼,那樣的語氣。
可是,卻讓他感覺到無比的陌生。
“你找我來,是有什麼事情嗎?”陸淮謙有點受不了餘微這樣的目光,乾咳了兩聲主動問道。
“嗯。”餘微垂眸,嘴角隱約是一個嘲諷的弧度:“陸淮謙,你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
陸淮謙的臉蒼白了幾分,手不自覺的攥緊了:“餘微,我們不提以前的事情了好嗎?”
聽着陸淮謙聲音裡的急促和倉皇,看着他目光中濃稠而厚重的痛苦之色,餘微眨了眨眼睛,笑容安靜而甜美:“你現在又回來找我,又說愛我愛的不得了,是不是因爲——”她的瞳孔如玉如墨,長睫蹁躚如蝶翼:“內心愧疚的無以復加。”
陸淮謙怔住了。
他很容易理解錯。
但他也是有着小小聰明的人,覷着餘微的臉色,就知道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心思陡轉,額間漸有冷汗滲出,電光火石之間,他猝然擡起頭,盯着餘微,驚疑不定,面色複雜。
餘微淡然一笑,手撐着下巴,一派漠然姿態的問道:“你知道我爸爸是怎麼不治身亡的嗎?”
晴天霹靂砸在腦袋上也不過如此,陸淮謙的頭暈了幾暈,他望着眼前處之淡然的餘微,嘶啞着嗓子艱難的問道:“你都知道了?”
餘微嘴角的笑仍舊是那樣俏皮。
可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那一雙美麗的眸子中,全然是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