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擡頭,下巴卻被他輕輕挑起來。
就算不去迎接他的視線,她也知道那是灼熱的可以把自己燃燒殆盡的火焰。
“幹,幹什麼?”她的聲音也顫抖着。
“蘇凡,我愛你,你愛我嗎?”他在她的耳畔低語道,卻又好像是說給她的心一樣。
她不知道,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不是愛他?可是,她就是這樣很,突然很想看他又害怕盯着他看,害怕被他說,害怕自己這樣是不是太不矜持——
可他們是夫妻,不是嗎?夫妻的話,做什麼都是很正常的,比如說他說愛她,比如說他現在講嘴脣湊到她的脣邊要吻她。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要不要回應他,可是內心裡有個聲音不停地跟她重複着“你愛他,蘇凡,你唯一愛的人就是他”——
沒有感覺到她的迴應,霍漱清強壓着那波濤洶涌的心海,輕輕親了下她的脣瓣,就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她小心地擡起頭,透過濃密的睫毛小心地偷看他,卻見他眼裡滿滿的都是喜悅。
以爲自己是很小心的,可事實上她幾乎是擡起頭了,睫毛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完全是直直地盯着他了。
他笑着,道:“你這個調皮的小丫頭!”
她趕緊低下頭,霍漱清忍不住又親了下她的臉頰,那滾燙卻依舊蒼白的臉頰。
蘇凡覺得自己都要羞死了,明明不記得他了,卻還是會被他給吸引了,情不自禁的就——
霍漱清摟住她。
這就是緣分,不是嗎?就算是她忘記了過去怎樣相愛,可是,重新開始的時候,她還是愛他的。與其說是緣分,不如說是上天對他的眷顧,對他的厚愛!
“你能給我說說我們過去的事情嗎?”她趕緊提出一個話題來化解此時的尷尬,畢竟她現在依舊能感覺到自己內心不平靜,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狂亂跳躍,感覺到他對自己那無力抵抗的吸引力。
“額,過去啊,你想問什麼?”他問。
“比如說,我們怎麼認識的。”蘇凡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趕緊又低下頭。
即便是低下頭,她的視線餘光也能偷偷觀察到他嘴角的笑意,那濃烈的笑意。
“那是一個雪天,那一天是雲城下第一場雪的日子,那一年的第一場雪。你以前在環保局工作,那一天——”他的思緒,穿越了時空,回到了初識的那一天,回到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那幾天,雖然沒有正式任命,可是圈子裡已經傳開了,他馬上要接任雲城市市長一職。雖然他現在的職位也是舉足輕重,可是畢竟不是主持政務,依舊屬於秘書系列。因此,這一次任命對他至關重要。
來到雲城這些年,因爲工作的緣故,雲城市江寧省各界上上下下,他倒是認識了不少人。有很多是因爲覃東陽從中穿線認識的,其中就有一個公司的老闆,郾城礦業的老闆,一個私企。
覃東陽是個江湖習氣比較重的,這個礦業老闆很對覃東陽的胃口,再加上覃東陽也入了這家的股份,來往比較多,霍漱清也就認識了這個姓劉的男人,一個退伍軍人。後來有一天,就在他的調任傳開的時候,這個姓劉的老闆跟他介紹了一個雲城市環保局的局長。
雖然以前在陪領導視察開會或者調研的時候,和這個局長見過幾次,可是也只不過是點頭之交,私下沒有任何的來往,結果那天,劉老闆請他玩牌,就把這個局長領上了,說是他的老戰友什麼什麼的。
霍漱清心知肚明什麼意思,也沒有拂面,沒想到那局長後來請他吃飯,礙於情面,他就去了。
而那一天,他遇見了她。
進去包廂的時候,他也沒有注意到她,因爲她跟在那個局長背後。吃飯的時候,他一轉頭,就看見了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女孩。他出席的飯局上,難免有些過來陪局的女孩子,他向來也不會注意。只是因爲她坐在自己對面,偶爾他的視線掃過去的時候,就會和她的視線接上。每次,他都會感覺到自己的心頭被柔柔的絨毛撫了過去,癢癢的,卻又好舒服,好像又渴望着再次被撫摸。
他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從來都沒有一個異性讓他有這樣的感覺。可是,那個女孩很奇怪,每次兩個人的視線相接的時候,她就立刻低下了頭,好像很害怕被他看到一樣。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
只不過,這局長找她這樣一個內向的女孩子來陪酒,不是大錯特錯了嗎?出席這種場合的,都是很會來事兒的人呢!
就在他這樣看了她幾眼之後,局長立馬就明白了他對這個女孩子有興趣,都是些猴精猴精的人物。
結果,他正和旁邊的那位劉老闆說話,那局長就說“小蘇,來給霍秘書長敬個酒”。
對面的女孩趕緊站起身,霍漱清看着她。
女孩的眼神,柔柔的,羞怯的,如同小貓的腳墊撓着他的手心——
他笑了下,端起酒杯,道:“你叫小蘇?”
女孩忙說:“我叫蘇凡,霍秘書長!”
蘇凡!
他微微點頭,隔空喝她碰下了,微笑着說了句“女孩子,隨意喝點就好”,女孩好像很感激地望着他,他笑笑,沒說話,微微喝了口,就放下了杯子,繼續和旁邊的人聊天。
那天,她繫了條紅色的圍巾。
出門走的時候,他注意到了。
那一天,是雲城那個冬天第一場雪,雪花飄落在他的臉上,柔柔的,那感覺,讓他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她的面龐,那張俏麗瑩潔的面容。
蘇凡啊!
真是很平凡普通的名字!
聽他說完,蘇凡一言不發,靜靜望着他。
如果她還記得過去的話,這一定是最美好的回憶吧!
“初雪的那一天啊!”蘇凡突然嘆口氣。
猛地,她想起什麼,道:“原來,雪初,是這裡——”
霍漱清注視着她,點頭,道:“後來,我就說叫你雪初,卻沒想到你在離開雲城去了榕城之後就用的這個名字生活了三年,而我怎麼都找不到你。”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蘇凡的眼裡,淚花閃閃,靠在他的懷裡。
他輕輕攬着她,下巴在她的發頂磨蹭着。
夜,靜謐。
時間不早了,等霍漱清洗漱完畢,馮繼海和張阿姨都離開了。
蘇凡看着他那滴水的頭髮,心裡不忍,道:“你怎麼不把頭髮擦乾?會感冒的。”
霍漱清好像微微愣了下,笑了,道:“你好久沒幫我擦頭髮了,現在來幫幫我?”
“可是我的手——”她說。
“沒事,我來——”他說着,從浴室裡取了條新毛巾出來,坐在牀邊,輕輕拉過她的手,拉着她的手給自己擦。
雖然基本都是自己在動手,可是,霍漱清的心裡還是滿滿的幸福,好像又回到了過去一樣。
明明就是回到了過去啊!雖然她不記得很多事,可是她的習慣都沒有改變,比如說她看見他的溼頭髮就會這樣說。
她的動作緩慢,霍漱清還是不忍她累着,就鬆開了她的手,靜靜望着她,親了下她的手,道:“我自己去吹乾,你等等我。”
蘇凡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腦子裡卻是他剛纔那喜悅的神情。
只要她對他的感情稍微迴應一點,他都會很開心。
他開心了,她的心,好像也就會慢慢輕鬆一點。
不想虧欠他太多啊!
這是他的情意,她是虧欠不起的,何況她已經虧欠了他很多。
對,一點點開始吧,一點點。
蘇凡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樣的一個男人,值得她去付出,值得她去努力接受,值得她去愛,哪怕是第二次愛上他!
很快的,霍漱清就過來了。
“時間不早了,我先收拾一下牀。”霍漱清道。
蘇凡沒有說話,看着他一個人搬過來摺疊牀,然後打開牀,開始鋪上褥子和被子枕頭。
那張牀,他睡着一定很不舒服吧!
如果是過去,如果是她記得他的話,她會說“這張病牀很大,你要不要上來一起睡?”可是現在她不會說出口。
“摺疊牀很不舒服的,你明天就回家休息吧,不用在這裡陪我了。”蘇凡開口道。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霍漱清道。
“我媽說新家早就裝修好了,離你上班的地方也不遠,你可以去那邊住——”蘇凡道。
霍漱清走過來,坐在她身邊,靜靜注視着她的雙眸,右手撫上她的臉頰,道:“什麼時候你回家,我也就回家,明白嗎?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醫院裡的。”
蘇凡低頭,淚水噙滿眼眶。
他說的每個字都是那麼的感人,都那麼地讓她心頭止不住顫抖。
“傻丫頭,怎麼這麼愛哭了?以前雖然你也喜歡哭,不過沒有這麼能哭啊!”霍漱清含笑注視着她,輕輕擦着她的淚。
蘇凡擡頭望着他,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霍漱清很想和她躺在一起,雖然之前她沒有醒來的時候他也偶爾回爬上這張牀,躺在她的身邊,這樣抱住她,可那個時候的她根本不會看他,一點都沒有反應,不像現在,她會看着他。
可是,他終究是沒有說出那句話。
之前在吻她的時候,她就有點抗拒自己的親近了,他怎麼可以再強迫她呢?
慢慢來,慢慢來吧。
她總會接受他的,而這一天,不會很遠。
夜色漸深,蘇凡也不想耽誤霍漱清休息,畢竟他難得可以早點回來睡個覺的。
病房裡只留下牀下一盞夜燈亮着,霍漱清每晚都會在睡覺前打開,因爲是在牀腳的燈,光線又不是很亮,所以不會影響休息,也能讓他在一睜眼就會看到她的狀況。
而今夜,這盞燈不再是讓霍漱清一個人觀察她了,這盞燈下又多了一個人的目光,那是蘇凡投向霍漱清的目光。
也許是爲了可以近距離看到她,離的她更近一點,這張摺疊牀每晚都會和她的牀齊平,兩張牀之間隔着一個人可以通行的距離,卻也是距離她最近了。
蘇凡靜靜望着燈光下那平靜的睡臉,那英武的五官,那俊逸的面容,那溫柔的聲音,那——
他是一個絕對會讓女孩子着迷的男人,不管他是二十歲還是三十歲抑或是現在的四十歲,而他的魅力,她相信會一直持續更久。
這樣完美的一個男人是她的丈夫,她該是多麼幸運的一個人啊!可是,她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曾經有多麼幸福有多麼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