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裡,回想着他剛剛給她說的他們初遇的那一天的情形,那個初雪的夜晚。
一個枯燥的飯局,卻在他的描繪中那麼的充滿詩情畫意,好像有仙人的手在揮動着,牽引着他們的視線,牽引着他們的命運。
此刻,蘇凡不禁羨慕起曾經的那個自己來,可以那樣被他注視,可以被放肆地被他愛着!怎麼不叫她羨慕呢?羨慕,卻又深深地悲傷。
如果她不會忘了他的話,一切都會像過去一樣,繼續美好快樂的生活,如果,卻也只能是如果。
夜色,越來越深,他的臉龐,在光影中形成自然的明暗分界,卻更加顯得他的五官那麼的立體,那麼的魅惑。
蘇凡不禁微微笑了。
想必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貪戀他吧,也是這樣無法將自己的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吧,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啊!他是那麼優秀的一個人,那麼讓人着迷,就算是已經忘了兩人的曾經,此刻看着他,蘇凡也深深覺得自己已經跌入了一個迷戀他的深淵,爬不出來,卻更加不想爬出來。
霍漱清,你真是致命的毒藥啊!
都說女人是毒藥,可是男人居然也會如此。不過,這也不奇怪,想必說女人是毒藥這種話的人本身就是男人,所以就只會針對女人來說。如果讓女人來說,讓她來說的話,霍漱清就是一劑毒藥,讓她毒發身亡卻也心甘情願。
那麼,曾經的她是不是也和現在一樣的心情呢?
光是這樣看着他,腦子裡胡亂想着這些,蘇凡就已經覺得臉頰熱了起來。
幸好他睡着了,要是他醒來了看見她跟個花癡一樣的,不就丟死人了嗎?
轉過頭,看着那漆黑的牆壁和房頂。
蘇凡的心,卻在不知不覺間生出恐懼來,好像那黑暗會將她吞噬一般。
不怕,不怕,什麼都不用害怕,他在的,霍漱清在的,他一定會保護我,一定!
不知道是剛纔發花癡耗費了太多的體力還是什麼,蘇凡也漸漸覺得眼皮重了,控制不了的就掉入了夢鄉。
可是,這個夢裡,真的好安靜,什麼都沒有,沒有黑暗,沒有手術室,沒有死亡,也沒有霍漱清,什麼都沒有。
安安靜靜的,真好啊!
就像和他初遇那一天的雪一樣,這樣無聲,這樣柔軟。
蘇凡好像躺在一片雪地上,雪花一片又一片從空中飛舞落下來,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眉毛上,她的夢裡。
一切都會好的,她相信!因爲她被這個世上最好最完美的一個男人愛着寵着呵護着!
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什麼力量讓蘇凡以驚人的速度在恢復着。
一星期後,她已經可以自己擡起手用勺子吃飯了,當然筷子還沒有辦法使用。至於下地行走,在別人的幫助下,她拄着柺杖可以在病房裡走幾步,最多可以走五步了。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很震驚的,包括醫生在內。
每個夜裡,霍漱清都從張阿姨的記錄本上看着蘇凡的進步,眼裡那毫不掩飾的喜悅投在蘇凡的心裡,讓她的心也一陣陣胡亂跳動着。
她那如少女般羞澀的視線,讓霍漱清總是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好像上天真的讓他們重新開始了。
現實總讓人不能如意,讓人覺得生活無比艱辛,好像艱難的快要無法喘息無法活下去,可是,在這樣艱難的生活裡,上天卻總是會讓人看到一點點微弱的美好,那一點點微弱的光芒就變成了在黑暗中照亮前路的唯一力量。正如此刻,對於公務繁重、深陷爾虞我詐局勢的霍漱清來說,蘇凡每一天的一點點的進步,就是支持着他每一天早上睜開眼去履行自己職責的力量一般。
生活,就是一個騙子,不是嗎?已經很難了,可還是欺騙着你往前走,騙你說前面更好,明天更好。可是,這樣,心懷着對明天的美好期待,不正是活着的意義和美好嗎?
霍漱清忍不住攬着她的頭,輕輕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輕輕的,卻落進了她的心裡。
蘇凡擡起頭,眼裡都是甜蜜的笑意,好像是一個等待着獎勵的孩子一樣,等着給她一顆糖。
霍漱清不禁笑了,食指輕輕颳了下她的鼻尖,道:“你這個小傢伙。”
蘇凡嘟嘟嘴。
霍漱清笑着,拉起她的手,注視着她的雙眸,道:“那你想要什麼獎勵?說出來,我都會給你。”
蘇凡低頭,卻又微微擡起頭,快速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搖頭着。
霍漱清真是愛死她這小女人的模樣了,這丫頭,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會用她不經意的一個表情或者眼神讓他心神盪漾,讓他迷醉。
“怎麼,是怕我給不起嗎?”他笑問。
蘇凡想說,我想要的一切都有了,只要每天可以看到你,我什麼都不要。
可是,這樣肉麻的話,她覺得自己說不出來。
“沒什麼,沒有想要的。”她說。
“真的嗎?”他含笑問道。
他的低頭,視線卻像是會轉彎一樣,投向她那被濃密睫毛擋住的眼睛裡。
蘇凡的臉頰滾燙着,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他的語氣他的眼神,都讓她自己心潮澎湃。也許,她每一天都是爲了能在夜裡看到他這樣的眼神、聽到他這樣輕鬆的話語,纔不顧汗水溼透衣服和頭髮,不顧身體上傳來的那穿入骨髓的疼痛,一步步挪動着她的腳步。
什麼都是值得的啊!
“丫頭,你是最勇敢堅強的女孩!”他斂住笑容,神色嚴肅道。
蘇凡擡頭,望着他。
他的手指插入她的髮絲中間,視線牢牢地鎖定在她的臉上,一分一毫都捨不得移開。
蘇凡笑了下,道:“我是女孩的媽!”
霍漱清明白她說的什麼,笑笑,道:“你啊,就算是當了媽也是個小姑娘。”
“爲什麼?”她不懂,眨着眼睛望着他。
“呃,因爲,”他故作思考,道,好像是想明白了一樣,笑着說,“因爲正常當媽的人不會問爲什麼。”
蘇凡不懂,看着他,眼裡卻是他的笑容。
“真是的,又捉弄我!”她也假裝生氣了。
好像是初戀的小情人一樣,蘇凡的這一招在霍漱清這裡真是立竿見影。
他趕緊說:“我哪有捉弄你,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明天問問你媽,或者小雪——”
“夠了啦,爲了這種事去問,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呢!”蘇凡打斷他的話,道。
霍漱清笑了,道:“這有什麼丟人的?”
“人家,都會覺得我跟個白癡一樣。”蘇凡嘟着嘴,轉過頭去,道。
在霍漱清的眼裡,這樣的蘇凡那麼的可愛那麼的俏皮,好像又變成了雲城時的那個樣子,好像他們真的在戀愛一樣。
他擁住她,輕輕吻了下她的臉頰,含笑注視着她,道:“我的小丫頭啊,就是這世上最特別的女孩,不管是二十歲三十歲還是七八十歲,在霍漱清眼裡都是小女孩!”
這樣的情話,在他說出來是那麼的自然,在她聽來是那麼的甜蜜。
是該感謝這樣的一場災難,讓他們又有了一次重新戀愛的機會嗎?
蘇凡舔了下嘴脣,霍漱清看着她這微小的無意識的動作,心頭的浪花一波高過一波。
他的脣,輕輕湊到她的脣邊。
蘇凡擡頭望着他,閉上了眼睛,微微張開嘴巴。
如同初吻一般,她的嘴脣好像被電了一圈,麻麻的。當他席捲着她的脣舌之時,她的全身顫慄着,記憶排山倒海而來。
似乎在過去,他也是這樣吻她,吻她的脣,她的臉,她的身,她的手,甚至她最隱秘的位置。
可是,突然間,腦子裡閃過一道亮光,一切都變成了白色,而那白色瞬間就變成了血色。
蘇凡猛地推開他,開始咳嗽乾嘔起來。
霍漱清不知道她這突然怎麼回事,擔心起來。
她什麼都吐不出來,只是覺得嗓子眼裡好像有血的味道在往外翻涌。
霍漱清拍着她的背,等她不咳嗽了,他纔給她拿來毛巾擦着嘴巴,給她端水漱口。
“怎麼了?”他問。
蘇凡搖頭。
她不知道怎麼了,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很美好的局面就被她給破壞成這樣了。
“對不起。”她說。
“傻瓜!”他輕輕說了聲。
蘇凡看着他收拾着殘局,腦子裡卻依然懵着。
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他吻她的時候她會這樣反應?
明明她也主動了,可爲什麼最終變成了這樣?
意外的發生,讓蘇凡覺得自己沒辦法面對霍漱清,覺得很對不起他,可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霍漱清以爲她是藥物反應,因爲她現在還在用藥。可是,一般的藥物反應應該不至於如此。不過,他也只是猜測,畢竟他不是專業的醫生。
儘管如此,霍漱清的腦子裡還是迴響着那一個問題,誰給蘇凡下藥的!
從蘇以珩的手下調查來看,蘇凡身體裡藥物成分並無異常。可是,血檢尿檢並不能說明什麼,因爲他們發現問題就已經不早了,或許那些藥物早就分解了,或者那種藥物分解後和其他正在使用的藥物一樣,具有同樣的代謝產物,這樣一來的話,就很難檢測出來了。
就在霍漱清這樣懷疑的時候,蘇以珩位於京通公司的實驗室裡,他的手下也對這個問題產生了更多的疑問。
負責這個項目醫學方面的是一個叫徐妍的女博士,在對蘇凡的血液、尿液,甚至汗液進行了連續兩週的跟蹤分析,徐妍終於發現了問題。不過,在霍漱清找不到答案的時候,蘇以珩方面也沒有任何的進展。
即便不能親眼看到顧希是怎樣努力行走的,霍漱清也能從她每天的行爲記錄中看出她的堅持。因爲他的辦公室是不能隨意和外界聯網的,所以他即便想實時看到蘇凡的行走,那也是不可能實現的。
不過,即便他看不到,他心裡的喜悅也是讓周圍的人感受到了的。
馮繼海和他的秘書都是每天跟着霍漱清的,當然知道蘇凡的進步。而紅牆內那些沒有親眼見過蘇凡的人,也都知道霍書記的愛人努力進行康復訓練,而且效果顯著。這一對夫妻的情深,早就在紅牆裡傳成了佳話。有一天方希悠來看望蘇凡的時候,還和蘇凡聊起來,說蘇凡早就成了紅牆裡的名人了,就連第一夫人都聽說蘇凡是個很堅強勇敢的人。
方希悠是個穿梭於紅牆內外的人,她的消息都是絕對準確的,再加上她從來都不亂說話,說的也都是恰到好處的話,這讓蘇凡對她的話意並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