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父親胡國富的允許,胡強還真不敢在這麼多人面前喝酒,畢竟還是在上學的階段裡,就算喝酒的話也都是透着喝,哪能還明目張當地在大人面前。胡強瞄了一眼父親胡國富的表情,似乎沒有不悅之色,這才笑呵呵地拿上來一支酒杯。
農村喝酒的酒杯一般都不用玻璃的,那種杯子容易碎還不好攜帶,大部分家庭都用塑料的酒杯,掉在地上也摔不壞,特別適用在人多的農村婚禮上。胡強手拿着塑料杯,王喜民就要給他倒酒,胡強哪裡敢讓長輩來給自己這個晚輩倒酒,忙把酒杯往後一縮,伸手去接酒壺。
“哎呀,喝個酒也這麼多說道,來!來!把酒壺給我,我給我兄弟滿上。”
姜峰大大咧咧地衝着王喜民嚷着,王喜民見人家鎮上的主任發話了,不敢不給面子,忙將酒壺遞了過去。這姜峰也不知道是向着胡強,還故意想把他給灌醉了,倒了滿滿一下子酒。
胡強湊上前去先嚐了那麼一小口,以免杯裡面的酒太滿碰一下就涌出來,初到口中的味道有些甘甜,可嚥到喉嚨處之後,突然覺得這酒辛辣無比,酒氣自七竅蜂擁而出,差點沒將眼淚給逼了出來。
王喜民看着胡強被酒辣得直扇着舌頭,衝着胡國富說道。
“國富兄弟啊,這你酒你可得讓孩子練練,日後也許用得到。”
胡國富卻是晃了晃腦袋,端起小酒盅沾了那麼一下,享受似地閉了下眼睛,復又睜開道。
“能不喝還是不喝,這東西雖說有活血的功效,但也挺傷身體的。要不是我工作上有需要,平時陪個領導出去吃吃喝喝的,這酒我早幾年前也就戒了。你看我這幾年身體都沒以前硬實了,可不能讓孩子再赴我的後塵。”
胡國富自認爲他是過來人,說的話都挺有教育意義,可胡強心裡面就不怎麼認同,當然表達最直接的還要屬姜峰了,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雞爪子先啃了起來,聽胡國富這麼一說,立即反駁道。
“這您可就說錯了,酒可是好東西。自古至今,有多少聖賢都是與酒結下了不解之緣,咱們就比如說詩仙李太白,沒有酒他就作不了詩,如果他也戒了酒了,那會成爲多大的遺憾。再說我兄弟胡強,誰都無法預測他以後什麼樣,興許您這麼一勸他不喝酒,咱中國就損失了個大人物也說不定了。”
胡強聽姜峰說得有些過了,父親胡國富臉上都白一陣紅一陣的了,忙打斷他道。
“呵呵,什麼大人物啊!能混個溫飽不愁,那就祖上燒高香了。來來來,咱們酒桌上別談這些沒趣的事兒,大家喝酒。”
胡強那勸酒的工夫非比平常,幾句話下來就讓在桌上的三個人都先喝下了一杯,而他自己的杯中酒只下去了一指不到,可他卻裝作喝得有些醉了,時不時地翻兩下眼皮,或者碰掉筷子什麼的。
四個大老爺們正桌上喝得甚歡,大丫頭卻急匆匆地從外面跑了進來,臉色難看地衝着王喜民喊道。
“爹,那村西頭的二禿子,又過來了。”
王喜民此刻正舉着杯準備敬姜峰一杯酒,可一聽到說二禿子的名字,手上一哆嗦把那杯酒都灑在了姜峰的褲子上,他慌慌張張地忙拿着旁邊的毛巾幫着姜峰來擦。姜峰是個很有度量的人,笑呵呵地搶過了毛巾道。
“沒事沒事兒,灑點酒而已,反正這褲子晚上就要洗了。”
王喜民見姜峰沒有怪罪的意思,忙從炕上跳了下去,簡單地披了件衣服,就跟着大丫頭也衝了出去。那在廚房一指忙活着的大娘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糊里糊塗地走進屋裡來,問在座的人道。
“這怎麼了,父女倆怎麼慌慌張張就跑出去了。”
胡強如是地回答道。
“哦,那個我姐說,什麼村西頭的有個叫二禿子的來了。”
大娘不聽還成,一聽臉色都變了,她忙解要上的圍裙,也要跟着出去。胡國富見事情不對頭,忙衝着大娘問道。
“嫂子,這到底咋回事?”
大娘邊解着圍裙,邊說道。
“那二禿子是村裡面的一個無賴,前個月就不知道怎麼地相中了鄰院的小寡婦,每天都在她們院前面晃悠,半夜三更地也不回去。有一天晚上那孫寡婦實在是害怕,就叫她們家兒子到我們家來找人,讓我家老頭子跟二禿子說說好話別纏着她了。我家老頭子也就答應了,就到外面跟那個二禿子說,可那二禿子生來就不是個講理的人,幾句話不順心意就伸手打我家老頭,當時我家老頭也是急眼了,不知道哪裡抄起個根子,就把二禿子的腿給打了,這下那二禿子就把我們家給嫉恨住了。隔天差五地就往我家院裡面扔幾塊石頭,你看那不窗戶上現在還有個窟窿。”
順着大娘手所指的方向,大家清楚地看到,衝着陽光的那一面窗戶上,有個用牛皮紙糊上的窟窿,這要不是大娘說起來,衆人誰也都還沒發現。姜峰聽完這事兒之後,噌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把一口把杯中酒給悶了下去。
然後,非常利索地穿上了外衣,衝着大娘說道。
“走,我跟你出去看看,這還沒有王法了呢,我去治治那個叫二禿子的。”
胡強見姜峰這架勢估計是要去打架,所以也忙跟着下去了,胡國富很是擔心兒子,想要把他給喊回來,可胡強裝作沒聽見,快步跟着大娘和姜峰的後面出了門。剛一出大門,就聽見村道口上吵吵嚷嚷的,圍了一大羣的村民在那兒看熱鬧。
胡強等三個人趕忙從院子裡跑了出來,就見那二禿子手裡面拿着個木棒子,正在道上囂張地對着王喜民父女喊着。
“老王頭,告訴你少給我管閒事,上次咱們的帳還沒算呢,可別來找不自在。”
王喜民可能是受了點傷,只見他半蹲在地上,由大丫頭在後面扶着,手始終不斷地搓着腳踝,怕是被二禿子的木棒子打到什麼地方了。大娘見此更是氣急敗壞地衝了過去,指着那二禿子的鼻子就是一頓臭罵。
那二禿子是個沒皮沒臉的貨,有人指着他鼻子罵也不動氣,還站在那兒笑呵呵地看着,就像罵的不是他自己似的,他正在那兒得意得狠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伸出來一隻大手,把他的衣領給抓住了,將他整個人從地面上給提了起來。
那上去抓住二禿子衣領的不是旁人,就是怒氣沖天的姜峰,可能他這個人見了惡人手就癢癢,連個知會也沒打就衝了過去,哪管也能有個後援什麼的。
姜峰似乎從上次衚衕口的遭遇上學到了教訓,抓住二禿子的衣領後也不拖泥帶水問東問西的了,一擊右勾拳就揍在了二禿子的小巴上,打得那小子臉上嘎嘣一聲,也不知道是哪根骨頭碎了,還是嘴裡面的牙掉了,那小子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撞到了旁邊圍觀的人才勉強停下來。
等那二禿子從地上爬起來,再看他已經滿嘴鮮血了,他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在嘴裡面倒騰了一陣,從裡面連血帶吐沫地吐出兩顆白森森的牙來。這可把他的火給撩撥起來了,抄起那個木棒子就衝着姜峰過來。
姜峰是當兵出身,那長拳短打的工夫也是不白練,連躲都不躲地在原地等着那二禿子過來,看樣子他想來個空手奪木棒子。可胡強也是擔心他的安危,看那二禿子的眼神中撲朔不定,搞不好還要耍什麼花招,這種人下手也沒什麼深淺,萬一傷了姜峰的話,那姜秘書長的這條線可就斷了,對自己今後的發展都是很不利。
想到厲害之處,胡強在地上快速地攢了個雪球,衝着那二禿子就喊了一聲。
“哎,二禿子,有人找你。”
這麼個爛招,沒承想那二禿子也上了當,當下愣了一下將頭向四周看了看,可就是找不到說話的人,直到他見到胡強正朝着他不斷地揮手,二禿子表情很是迷惑,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他啊。
可也就在此時,胡強手中的雪球出手了,狠狠地砸在了二禿子的前臉上,可能是碰到眼睛的部位了,他疼地捂着眼睛揉着,一時之間什麼都看不見了。胡強也就趁着這個時間段裡,飛快地躍到二禿子的跟前,雙手交叉用力向下扼住他的脖頸,左膝蓋隨之向上一頂,二禿子鼻孔就竄了血。
胡強本想這樣就夠了,就放了他得了,可二禿子卻不肯服軟地在嘴裡面罵了一句,胡強心想這種人非要收拾老實了不可,不然以後也必定會禍害鄉里鄉親。想到此處只見胡強雙手託着二禿子的脖頸往前順着腋下一拉一帶,而後兩手變作一手,用右手肘狠狠地向其後背之上來了一下,二禿子撲通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可能是胡強下手太狠了,圍觀的村民都不覺地驚呼了一聲,大丫頭更是嚇得驚慌失措地跑過來,緊緊地抱着了他的腰,生怕他再下手去結果了二禿子的性命。胡強對着大丫頭笑着道。
“姐,你放開我,我不幹傻事。”
大丫頭卻說什麼都不肯,只是緊緊地抱着。
姜峰大概也沒想到胡強會出手,而且比自己還要狠,他也怕把事情鬧大了,忙走到那二禿子身旁,用手指在他鼻子那塊兒探了探,索性是這人還沒被打斷氣,他放心地走到了胡強身旁,用讚許地語氣豎起大拇指道。
“兄弟可以啊,有兩下子!”
接着姜峰也幫着胡強勸大丫頭,這她纔算鬆開了手,見二禿子沒什麼事兒了,她也急忙去跟大娘照顧她爹,也有幾個似乎跟二禿子認識的小夥子,見他被打得那麼慘,就幫忙跟王喜民求着情。
王喜民覺得都是村裡村外的,不必要把關係鬧得太僵,況且胡強把人家打得那麼重,對方要是追求起來,那醫藥費就是一筆不菲的數目,所以他立即就答應了,還叫那幾個人幫忙說說情,可別再來打孫寡婦的主意了。
那幾個人唯唯諾諾地答應了,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做了主,反正是如拉着死狗一樣,把那個不省人事的二禿子給弄走了。見架也打完事情解決,圍觀的村民也都散去了,姜峰和胡強也幫着大娘她們母女將王喜民弄回了屋裡,先將他方到了炕頭上,然後蓋了幾層棉被,生怕他受了凍。
大娘也翻箱倒櫃地找着東西,一會兒工夫找出來一瓶紅藥水,大丫頭就忙着往王喜貴的腳上塗抹,弄得整個屋子裡面都是藥水的味道。胡國富夫婦一直都在屋裡面,不知道發生了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兒,見幾個人把王喜貴擡着回來,以爲是受了多麼重的傷,等問清楚了之後才知道,原來那是追着二禿子跑的時候把腳給扭到了。
就在這時候,鄰院的孫寡婦也過來了,她是特意來道謝的,大丫頭見是孫寡婦來了,忙把她從外屋讓了進來。胡強以爲那孫寡婦是多大了年紀個女人呢,可等她一露頭,卻是大大地出乎自己的預料,她站在大丫頭身邊顯得比大丫頭還要年輕水靈,這就難怪有了兩個孩子了,村裡面的無賴還惦記着她。
“大哥,實在謝謝你了,你看我們這一家子平時就都受你們家裡照顧,現在又給你添了這麼多的事兒,真是對不起你,讓我怎麼報答都成。”
說着,那孫寡婦就要給躺在炕上的王喜民下跪,大娘在旁邊忙把她給攔住了,將她按在炕上坐下,然後對着她說道。
“誰家還沒有個難事兒,再說咱們住着東西院,我們看到了哪裡能不管。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家老頭子只是腳扭了一下,在炕上躺上幾天也就沒事兒了。你看你可別哭了,這大冷天的要是哭壞了身子,你那倆孩子誰來照顧。”
一提到孩子,果然孫寡婦就不哭了,她抹了抹眼淚把倆孩子摟在懷裡。姜峰見氣氛太過於沉悶,用筷子敲了敲碗,招呼着胡強道。
“兄弟,來,來,咱們接着喝點,也不能因爲這事兒把咱們的酒給耽誤了,你看這桌上的菜都涼了。”
胡強也感覺氣氛有些不佳,所以非常配合地坐到酒桌上,先上手從碗裡面抓了塊雞肉,胡國富恰巧看到了胡強手上沾的血跡,他眉頭一皺不高興地責問道。
“胡強,不是告訴過你別打架,你看看你身體這麼弱,要是那人把你打了可怎麼辦。”
姜峰聽到胡國富說這話,差點沒把吃到嘴裡的肉給笑得吐了出來,只見他掩面笑着對胡國富說道。
“哈哈,我看咱們這整個鎮上,大大小小都算上了,也沒有一個爺們能是我兄弟的對手的。”
胡國富當下就是一愣,他不明白姜峰說的什麼意思,只好悶悶地喝起了酒。
大丫頭見姜峰說菜涼了,忙幫着李秀琴從鍋裡撈出熱的端了上來,又把孫寡婦拿來的那些帶魚收拾了。由於大鍋佔着,所以也不能用燉的,她就在爐子上架了口小鍋,倒了半鍋油,炸起來了帶魚段。
炸帶魚很快就好了,黃澄澄的帶魚端上來,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胃口大開,胡強也是餓了,把手指先在白酒裡面沾了沾,然後直接上手去抓。這帶魚品質的確不錯,寬窄適中,最主要的是裡面的肉比較緊實,吃起來所以特別的香。
衆人正在吃的津津有味的時候,院子裡面的大黑髮瘋地咬了起來,可咬了不一會兒就聽到它的一聲慘叫,大娘聽聞這聲音忙從屋裡衝出去,還沒等大娘出聲,就有人大喊道。
“老王家的人呢?給我滾出來個冒活氣的,媽的,打了人了就貓到屋子裡去了。”
正巧大娘從屋裡面迎出來,她藉着月光一看那人竟然認識,是村裡面的村長,見他怒氣衝衝而來,就知道沒什麼好事情,不過她猜大概是爲二禿子的那事情來了,聽說這村長和二禿子的他娘背地裡有一腿,一定是那騷娘們在村長面前嚼耳朵了。
“哈哈,村長啊,您怎麼有工夫來我們家!”
大娘還是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她還是不想得罪這個村長,儘管是芝麻粒大的官,但也能管到她的頭上,就算不管你的話,整天給你穿小鞋,也夠你受的了。
可那村長卻不愛搭理她,大搖大擺地往裡面走。
“我犯不着跟你說話,把你家當家的給我找出來,我要跟他說道說道,怎麼朗朗乾坤,在村裡面動手打人,還把人家門牙給打掉了兩顆,人家二禿子的他媽嚷着明天要去派出所告狀呢,我先過來看看你們想怎麼辦,要是給點損失費什麼的,估計這事兒就能平安過去。”
說着這裡,那村長聲調突然提高道。
“不然,呵呵,捅到上面去的話,你當家的可就要進派出所了,搞不好還要進監獄。”
大娘被嚇得不輕,捂着嘴道。
“能有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