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 吃醋
明日啓程,朵兒親自來幫清兒收拾東西,她是庶女,身份比大丫鬟高不了多少,好在梅夫人終日忙碌,嫡妹性情敦厚,沒有誰對她使絆子,她過得算比較舒坦了。但該盡心的地方她半點兒不敢馬虎,譬如,做清兒的小跟班。
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和清兒天真無邪的歌聲,朵兒的心底涌上一層豔羨,都說官大一級壓死人,嫡庶之別也害人匪淺啊,不論她如何汲汲營營,或冰雪聰明,都比不得清兒一個沒心沒肺的笑。
唉!但願入宮了,清兒能得到皇上的盛寵,替她指一戶好人家嫁掉,保她下半生富足無虞。
想着想着,她拾起清兒脫在牀上的外賞,打算拿到浣洗房去,剛走一步,一個沉沉的東西掉了下來,是一條紫色的鎏金腰帶,繡了一些她沒見過的圖騰,她撿在手中,隔得近了,一股淡雅的幽香撲鼻而來,她心神一晃,臉,不由自主地紅了……
這……這……似乎是男子的東西!
清兒洗漱完畢,一邊擦着頭髮一邊笑着道:“我洗好了,二姐姐你也快回屋洗洗睡吧,明天就得啓程,你……呀!二姐姐!”
清兒的眸光一顫,手裡的帕子掉在了地上,爾後她手足無措地看向朵兒,“這……”
這什麼呀?她真後悔撿了這東西!她原本是想着,那個登徒子拿了她肚兜,她便拘他一樣東西,這樣她纔不虧嘛!其實回院子時她便後悔了,對方是男子,即便她有他貼身衣物也對他不構成什麼影響,可她想丟吧,又一時不知往哪兒丟,就想着明天啓程,隨便丟那個山旮旯裡得了。
朵兒握緊了腰帶,四下一看,蹙眉問道:“妹妹你說與姐姐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生有男子的東西?”
清兒紅着臉把洞穴裡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朵兒聽完整張臉都變白了……
“好姐姐,你別告訴母親啊,她會打死我的。”清兒挽着朵兒的胳膊央求道。
朵兒驚魂未定地道:“你是宮裡的小主了,這種事莫說告訴母親,便是與下人也決不能透露一個字!否則一旦傳出你與陌生男子有染的事,太妃娘娘砍了我們所有人的腦袋!”
清兒乖乖地點頭!
朵兒拍着胸脯嘆道:“行了,腰帶我替你毀掉,你把事情爛在肚子裡!”
清兒再次點頭,朵兒將腰帶藏在袖子裡,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間,一出去,她便走向了府裡的後山,就在她打算把腰帶埋掉之際,莊姨娘神出鬼沒地站在了她身後。
“朵兒,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什麼?”
“啊——”朵兒嚇得厲聲尖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冷冰冰的地上,手裡的腰帶也因劇烈的動作而被拋入半空。
莊姨娘眸子一緊,伸手抓住了腰帶,待她看一看,又聞了一聞後,眼底迸發出了一種極興奮的鋒芒:“龍、涎、香!朵兒,這條腰帶,你是在哪兒弄到的?”
天沒亮,大周的車隊出發,諸葛鈺的黑騎軍在前方開路,荀奕的馬車與水玲瓏的馬車緊跟其上,諸葛鈺的馬車斷後,較之來時的輕便,返程的隊伍中多了不少貨品,如果以菩提子換來的妃子也算。
“嘔——”清兒暈車,吐得暈頭轉向。
莊姨娘和朵兒原本不與清兒一車,奈何清兒的丫鬟嚇得手忙腳亂,沒辦法才叫了莊姨娘照看。莊姨娘一瞧清兒小臉發白的樣子便暗叫不好,嘆了嘆,她問丫鬟丹橘:“這得請示太妃娘娘了,好歹弄點兒暈車藥不是?”
丹橘點頭如搗蒜:“哦……好,好,我知道了。”
說着便要下車,莊姨娘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把拉住丹橘的胳膊,眼神微閃道:“小主身邊離不開你,我去吧,你好生看顧。”
丹橘不疑有他,反倒稍稍鬆了口氣,見太妃那樣的大人物,她會緊張。
莊姨娘跳下馬車,正好,隊伍停下,準備歇息一番,用些午點再上路。莊姨娘走向水玲瓏的馬車,侍衛認得她是小主乳母,在她道明來意後便放她走近了幾步。她在車窗外兩米處站定,這距離,不近不遠,恰好夠她聽到車廂內歡愉爽朗的笑聲和親密無間的談話聲。
荀奕扮了個鬼臉,逗得水玲瓏前俯後仰,眼淚都快要掉下來:“快別,快別做了……”
荀奕一個翻身趴在了她腿上,並把玩着她吹順着腰腹的青絲,笑道:“我還會更多,等到了京城再表演給你看。”
水玲瓏堪堪忍住笑意,把頭髮從他手裡扯出來:“回京了可沒這般自由,你得注意形象。”
荀奕在她腿上翻了翻身,平躺,璀璨如星的眸子泛出點點笑意:“無妨,就我們兩個,不讓旁人看見!”
水玲瓏想起那個肚兜,眸光微微一動,拍着他肩膀,軟語道:“多大的人了?不許再像個孩子似的在母妃這兒鬧騰,省得遭了人笑話。”
荀奕委屈地側了側身,結實的臂膀摟住她腰肢,並將頭貼緊她腹部,含糊不清道:“我就是小孩子!一輩子都是!”
水玲瓏低頭,促狹一笑:“小孩子會拿姑娘家的肚兜?”
荀奕的臉慕地一紅,不敢看水玲瓏清亮的眼眸:“說了是送多公公的,母妃你怎麼能不信我呢?”
水玲瓏看着他耳根子慢慢變紅的模樣,不由地再次笑出聲來,能把一挺厚臉皮的小正太逗到羞澀,水玲瓏覺得自己還是蠻有本事的。
車廂內歡聲笑語,莊姨娘的眼神卻漸漸冷凝,她望着那華麗的雕花門板,恨不得用指甲在上面摳出一道道裂縫來!
但這種情緒只在心裡遛了個彎,莊姨娘便很好地將其掩埋了起來,她攏了攏爾後的發,垂下眸子,含了一絲哽咽地道:“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奴婢是梅小主的乳母,梅小主暈車,吐得太厲害,奴婢斗膽,肯定娘娘派一名太醫替小主診治一番。”
車內的笑聲戛然而止,須臾,窗簾被一隻蔥白纖手拉開,莊姨娘就看見水玲瓏白皙無暇的臉探了出來,韶華易逝,容顏易老,水玲瓏卻隨着歲月的沉積變得越來越美麗了,她的五官完全長開,褪去少女時的青澀,眉梢眼角在不經意間散發着惹人沉醉的嫵媚風情,而最令莊姨娘錯不開視線的是水玲瓏眉宇間濃濃的幸福意味。
她爲什麼會感到幸福?
她不是與丈夫和孩子生離了嗎?
她不是撫養着敵人的兒子嗎?
這些幸福感又從何而來?
可笑啊,自己是來看她笑話的,是來看她一籌莫展、哀傷流涕的,但她爲什麼讓自己感受到她無與倫比的快樂?
這簡直……像有一把刀在她心底來回搗騰,弄得血肉模糊……
莊姨娘怔忡出神之際,水玲瓏嚴厲的眸光落在了她臉上,感受到對方心底的戾氣,水玲瓏眉心微微一蹙,沉聲道:“小主病了多久?”
莊姨娘霎那間回神,臉色是連自己都沒預料到的蒼白,她忙福低了身子,恭敬答道:“回娘娘的話,前兩天只是暈,從昨兒夜裡開始吐,今天還沒好。”
水玲瓏冷冷地道:“你們怎麼服侍小主的?她病了兩天居然不稟報!”
這種被人指着鼻子罵的感覺可真不怎麼好!莊姨娘恨得咬牙切齒,面上卻誠惶誠恐道:“是奴婢疏忽了,請娘娘恕罪!”
水玲瓏猛地放下了簾幕!
不多時,柳綠從另一邊繞到莊姨娘跟前,淡道:“走吧,隨我去請太醫。”
莊姨娘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她不緊不慢地跟在柳綠後頭,走了沒幾步,柳綠便屈膝福身,她下意識地跟着行禮,只見一道暗影擦肩而過,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隨暗影看去,卻是諸葛鈺走向了水玲瓏的馬車。很快,一襲龍袍的少年跳下地,少年背對着她,她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瞧少年果決的步子她不難判斷少年的心情不好。
這少年,是皇帝無疑了。
她深深地看了馬車一眼,王爺,太妃,這倆人,怕是餘情未了吧!
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她渾身都難受了起來,她抓住柳綠的袖子,顫聲道:“那個……我……我有些不舒服,先回馬車裡歇息一下,你……你……去請太醫吧。”
語畢,不管柳綠同意不同意,飛一般地奔回了自己的馬車。
柳綠看着她倉皇而逃的背影,眉頭一皺:“神經兮兮的,有毛病!”
莊姨娘飛快地奔回了自己的馬車,她像魔怔了似的找出一條毛巾,開始擦拭自己的臉和手,擦得通紅通紅幾乎要腫她仍彷彿毫無察覺,她就是不停地擦,好像自己很髒很髒,她怎麼擦也擦不乾淨一般,她又脫了上衣,努力擦着自己的鎖骨和胸前,擦得頂端生生髮痛,她一邊流淚一邊忍痛加大力道,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舒緩某種情緒。
但,又會是什麼情緒呢?
“姨娘!”朵兒剛如廁歸來,就看見自己孃親又犯病了,她急急忙忙地抓住她的雙手,用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臺詞,顫聲安慰道,“姨娘,姨娘你洗過澡了,很乾淨的!”
莊姨娘怔然,愣愣地看向朵兒:“我……洗過了?”
朵兒的目光微微一凝,含笑說道:“是的啊,你洗過了呢,我幫你洗的呀,你全身都特乾淨!你睡着了,所以不記得了!”
莊姨娘如釋重負,一把丟掉了手裡的毛巾,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紅腫,尤其頂端火辣辣地痛,她不假思索地扇了朵兒一耳光,並疾言厲色道:“你這沒輕沒重的東西!給我搓澡不會輕點兒嗎?”
朵兒早對孃親的症狀習以爲常,自從記事起孃親就時不時地犯病,不會在人前,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白天一般不的,就不知今兒是受了什麼刺激。起先她不知道怎麼阻止孃親,就木訥地看着孃親把自己通身搓得血跡斑斑,連肉都翻出來,直到痛暈過去……後來有一次,她嘗試着告訴孃親,她很乾淨的,不用搓,不用洗,她娘就問,誰幫她洗的呢?她答是她。爾後,就演變成剛剛那種情形了。
莊姨娘整理好衣衫,又罵了朵兒幾句,突然,眸光一暗,冷笑着道:“女兒啊,你想不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想的話,就按照姨娘說的做。”
說着,朝朵兒勾了勾手指。
朵兒附耳傾聽,待莊姨娘講完,朵兒臉色大變,長睫顫得飛快:“這……這……不大好吧,姨娘,我怕……”
莊姨娘冷冷一哼,不屑嗤道:“富貴險中求,孩子,幸福靠自己把握的,只要你聽姨娘的,姨娘保證你前程錦繡!”
奢華的馬車內,小皇帝正在與諸葛鈺天人交戰。
諸葛鈺淡淡地看着他,不疾不徐地道:“我有要事與太妃娘娘商議,皇上請回自己的馬車吧。”
荀奕的心底漫過一層極致的厭惡和排斥,可當着水玲瓏的面,他永遠都是天真爛漫、乖巧可愛的,他揚起一抹顛倒衆生的笑靨,在水玲瓏懷裡蹭了蹭,撒嬌道:“母妃你和王叔談完了,記得叫我哦,我想和你下棋的。”
很孝順!很無害!
水玲瓏摸着他白玉般精緻的面龐,柔聲道:“嗯,知道了,你先睡個午覺,若是得空……”
頓了頓,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荀奕不喜歡這種講一半吞一半的說話模式,但對方是他母妃,他就勉爲其難接受吧。
諸葛鈺看着小皇帝當着他的面佔水玲瓏的便宜,分明是在宣誓主權,登時惱怒,就想把小皇帝從水玲瓏懷裡扯出來。
水玲瓏察覺到了二人的怪異暗涌,及時扶起了荀奕:“好了,快去。”
荀奕勾了勾脣角,眼底有不明的暗光閃過,卻笑眯眯地道:“嗯,待會兒見!”
荀奕依依不捨地下了馬車,嘭!諸葛鈺拉緊了車門,二話不說便將水玲瓏抱在了懷裡,隨即扣住她後腦勺,狠狠地吻她!
舌尖掃過她檀口的每一處,貝齒、上顎、下顎……最後又含着她舌尖,動情地吻了起來。
“唔……”水玲瓏的脣都被咬痛了,舌尖也被他吸痛了,他又瘋了不是?跟一個小孩子吃什麼飛醋?
似有還無的喘息、嚶嚀和什麼東西摩擦而發出的撩人聲音,令荀奕的步子死死地釘在了原地,他不該用內力偷聽什麼的,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直覺告訴他,他每次關上門便粘着母妃,諸葛鈺也一定會這樣。可那是他的母妃,諸葛鈺憑什麼碰她?摸她?霸佔她?
只要一想到母妃柔軟的手,也流連在諸葛鈺的脊背上,他就嫉妒得發狂!
“嗯……”
又有那種很奇怪的聲音了,是什麼?溼溼的、黏黏的……
難道是……
“皇上!”帶着樑太醫替清兒診治完畢的柳綠看見了荀奕,便與他復了命,“啓稟皇上,梅小主一切安好,太醫替她施了針,她洗漱完畢後睡下了。皇……哎!皇上!”
看着荀奕一聲不吭便闊步離開的樣子,柳綠微微一怔,要知道,小皇帝不管待自己身邊的人如何,對娘娘的宮人卻是極好的,諸如今日的漠視,柳綠尚屬頭一回遇見,真不明白小皇帝怎麼了!
帶着疑惑,柳綠望向了小皇帝的背影,緊接着,她釋然一笑,原來如此啊……
嘭!
荀奕一腳踹開了緊閉的車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透着不健康瑩白的美麗容顏,瓜子臉,膚若凝脂,鼻若懸膽,脣若含朱丹,身子不適的緣故而微微喘息着,這令她硃紅的脣一張一合,看起來像做着一種無意卻致命的邀請。
荀奕的腦海裡浮現起了那種怪異的粘膩聲響,他大踏步上前,將眼前之人半抱入懷,爾後深深、深呼吸,彷彿做了某種決定之後,低頭,眼神冰涼得沒有一絲憐惜,就那麼以脣瓣覆上了她的。
“嗯……”清兒迷迷糊糊的,忽感脣瓣癢癢、酥酥麻麻,好像有清甜的氣息溜進了嘴裡,她口渴得厲害,便不肯放過這比水好喝許多的甘泉,她一口含住它,一邊吸着,一邊二人的脣瓣發出了嘖嘖的水聲。
荀奕霍然推開了她,眼底依舊是冰涼一片,就好像剛剛那個動情的吻連錯覺都不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他握緊了拳頭,是的,就是這種聲音!
該死的諸葛鈺,居然在吻他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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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發錯了,發成未修改之前的草稿了,最後那段刪除了,清兒是沒有前世記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