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腦滿腸肥,但人家畢竟是刺史大人,於軻忙是起身,道:“草民於軻見過趙刺史。”
趙瑜寧也盈盈一禮,道了一聲“大人。”
那趙立言對於女兒竟然和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十分不悅,沉聲道:“瑜寧,天色不早,你先回房歇息吧,爲父與這位於郎有些話要講。”
趙瑜寧瞧着父親不高興,但父命又是難違,回頭無奈的望了一眼於軻,然後卻只得施禮告退。
趙立言一等女兒走遠,立時不客氣的責問道:“江邊酒宴已散,衆貢生皆已出府,你爲何卻在此出現?”
於軻心中無鬼,坦然自若道:“某隻是爲小姐琴聲吸引,無意中來到此地,小姐愛好彈琴,偏巧某略通一二,故而纔在小姐再三邀請下獻醜,不想小姐卻是趙刺史千金,冒犯之處還請恕某不知之罪。”
趙立言用鼻孔看着他,似乎根本沒有聽他的辯詞,哼了一聲,道:“於軻,某就實話告訴你吧,此番你之所以能成爲州試頭名,完全是因爲某家寧兒爲你說話,否則,依你和那黃巢不清不楚的關係,根本休想通過考試。”
於軻料到他會有這一番話,卻也不以爲然,淡淡道:“那就請刺史代爲轉達某對令千金的謝意。”
趙立言見他不慍不火的,反而是更加的不悅,道:“寧兒她年幼無知,所以纔會相信是你救她出賊寨,卻不知你和那幫賊人之間有瓜葛,這件事某也不想再提。某在這裡警告你,無論你對寧兒有何陰謀企圖,就此收住吧,否則就別怪某翻臉無情。”
趙立言訓罷口喝“送客”,拂袖而去。於軻覺得好笑,他與趙瑜寧之間發生之事,原本就純屬種種偶然,這姓趙的自己心理變態,琢磨出了什麼陰謀詭計,竟還貌似聰明的警告自己,真真是滑稽不已。
於軻也賴得與他計較,不待家丁們呦喝,瀟瀟灑灑的自己閃人,一路之上卻只是在感嘆,想趙立言這等猥褻貪婪的狗官,竟然生出了趙瑜寧這般氣質不凡的女兒,父女兩人天壤之別,實在叫人懷疑趙瑜寧是刺史老婆和別人偷情所生的野種。
…… …… ……
於軻與那趙瑜寧自月夜一面之緣後便無再見,他本欲與黃巢、白啓明攜手提前進京,共赴八月會試,不料冤句突然傳出消息,黃巢之父,忠義莊莊主黃權病重突然去世,黃巢大爲驚怯,連夜從濟陰趕回了冤句奔喪。
於軻自然也就跟着回冤句去參加黃權的葬禮,河南道十八莊三十六寨的頭頭們剛剛散去,回到老窩裡屁股還沒站穩就收到了忠義莊的報喪貼,衆家頭頭們當然不敢貽慢,紛紛又趕來了冤句。
黑道頭目們前來奔喪,各自也得帶幾十名嘍羅,加起來怕也有千餘人之衆,這麼多賊匪短時間內聚集在冤句縣,這可把新上任的縣令緊張壞了,一方面派人通知濟陰,一方面加緊對縣城的防備,但又告誡兵丁們凡事務必保持克制,萬一惹火了這幫悍匪,千把人鬧起事來,他手下這些百餘號土兵們又怎能抵擋得住。
忠義莊一片灰白,氣氛沉痛肅穆,頭目們陸陸續續的趕來,一連十幾日來,拜祭的人絡繹不絕。黃巢這人平素雖然生龍活虎,但到底也是一個孝子,老爹就這麼去了,對他的打擊自然是不小,這些日來情緒低落,只顧在老爹靈前燒紙和答謝拜祭來客,至於招待遠道來客,主持莊中日常之事,全都託付給了管家和於軻。
別說是這些黑社會的頭目,就是千軍萬馬的陣仗於軻也見識過,招呼他們自然是不在話下,這幾日間忠義莊倒也被他打理得還算井井有條。
尚讓、葛從周、練海棠人率先趕來,接着便是李讜等人,到得第十三日,十八莊三十六寨的頭頭們就只剩下王仙芝未到,據說是被濮州的一些要事纏住,需耽擱幾日才能到,給人感覺卻是好大的譜,彷彿國家領導人一樣,待衆人聚齊之後才粉墨登場。
其實衆人心裡都清楚,衆莊寨之中,以黃家忠義莊與王家的天補莊實力最強,且不相上下,忠義莊能成爲盟首,多半還靠着黃權的威望,如今黃權死了,忠義莊的名望與實力自然是打了折扣,天補莊沒有理由不對義盟盟主的位子產生覬覦,而這王仙芝姍姍來遲,自然是想擺一番架子,在衆頭目面前樹立出壓倒黃巢一頭的態勢。
只可惜這個時候的黃巢毫無鬥志,面對着王仙芝即將展開的奪位攻勢,怕也只能是拱手將老爹掙下的位子讓出。這倒是於軻喜聞樂見的,想那王仙芝與黃巢的實力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上,如果讓他當這義盟的盟主,頂多也就是小打小鬧,即便造了反那也成不了什麼氣候。
“於郎,奴瞧黃大哥心情低落得緊,似乎沒有半點準備的樣子,你還是想辦法提醒他一下吧。”練海棠是黃巢這一派的人,平素對黃巢也以兄長相待,當然不願看到黃家的位子被搶了去。
“提醒?提醒什麼?”於軻故意裝傻。
“當然是提醒黃大哥,小心防備着王莊主前來搶忠義莊的盟主之位呀。”練海棠很是着急。
於軻裝作恍然大悟之狀,沉吟了半晌,卻道:“鋒芒畢露未必就是好事,其實這盟主之位嘛,黃兄也未必很看重,黃老莊主臨終留下遺命,命他務必要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如若還頂着這盟主的名頭,只怕對科考之事有不利影響。”
於軻說的也是大事實,黃權臨終確實留下了遺訓,一條就是讓黃巢考取功名,有朝一日金盆洗手,脫離黑道。這另一條嘛,便是要他娶那陳家小姐爲妻,說不定這纔是黃巢情緒低落的真正原因。
練海棠對官府恨之入骨,於軻這番話令她嗤之以鼻,不悅道:“考取了功名還不是魚肉百姓,不但遭人唾罵還要被看上頭臉色行事,哪如嘯聚山林來得快活自在。”
“說得也在理,不過黃兄心裡打什麼主意咱們誰都猜不透,還是靜觀其變吧。”練海棠溫柔起來可以酥死人,一但變臉又讓人毛骨悚然,於軻知道自己的話點中了她的忌諱,只怕她發起彪來難以對付,只好隨聲應合。
練海棠自然聽得出他在應付,正欲再言,只聽靈堂外引客者唱道:“天補莊王莊主到——”
衆人神色爲之一變,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場好戲即將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