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連口熱飯也不讓我吃,不就是今天在朝堂上保持了一次中立嘛。”
於軻放下碗筷,忙令撤了飯席,請康承訓進後堂。那康承訓風塵卜卜而來,一見於軻便道:“於郎,今日在朝堂之上,你爲何不站在王相那一邊?”
康承訓的口氣明顯帶有幾分不滿與質問,於軻保持着坦然的微笑,招呼他坐下,上好茶,屏退了左右,纔不緊不慢的說道:“縣公可還記的那一晚某對縣公的保證?”
康承訓道:“當然記得,某就是因爲你的保證,所以今天才來問你,莫非你一朝成名,就忘了身負的責任了嗎。”
“什麼責任不責任的,搞得老子好像成了救世主似的,其實我想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爲了能讓我關心的人過上好日子,只是爲了能在這亂世能求得一席立足之地而已。”於軻暗自唏噓,卻道:“某自然忘不了自己的責任,康縣公別忘了,某今日的功名官位,全憑同昌公主推薦而得,此事關乎公主殿下的利益,某若堅定的表明立場,惹怒了同昌殿下,某今日得到的一切都可能付之東流,如果是這樣的話,還能用什麼來擔負起縣公所說的‘責任’呢。”
康承訓的表情緩和了許多,道:“話雖有些道理,但今日陛下的計劃,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你怎可只爲一己的得失就全然不顧呢。”
忠貞耿直固然可貴,但不是每一個皇帝都如太宗世民那樣虛心納諫,在這個時代,以魏徵爲榜樣的一場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無法保全自己,那又談何有所作爲呢?
於軻無心與他討論這些事,卻只淡淡一笑,道:“康縣公教訓的是,某承認,在沒有在朝中立穩腳根之前,某的想法是先儘量保持低調,這也是今天在朝堂上保持中立的一個重要原因。”
康承訓近些日來一直賦閒在家,故久未曾上朝,這一日也是聽了旁人添油加醋般對於軻的描述,只道於軻有同流合污之心,心急之下才會前來質問,其實他又何嘗不知於軻現在的處境,所以當成了於軻的這些解釋,便也放下了心,遂道:“於郎考慮的也有道理,是某有些誤會你了,來,某以茶代酒自罰一杯。”
於軻這才鬆了口氣,心想這朝廷的事還真夠複雜的,今天自己在朝堂上總共也就說了那麼幾句話,卻弄出這許多的糾葛,看來將來的日子還要更加慬慎才行。
…… …… ……
懿宗皇帝在數日之內連連召見了幾位朝中重臣,或是曉之以情,或是迫之以威,迫使他們不得不表示在同昌公主嫁妝的問題上站在皇帝這一邊,再加上韋保衡一派人的支持,宰相王鐸明顯處於孤立的狀態。
懿宗滿以爲在第二次的朝議中,他的這項旨意會順利的通過,誰知一件突發的事件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八月初,南詔國大軍入侵西川,攻破諸路川縣,成都告急。
南詔國未立國之前,本是雲南地的六詔蠻部,玄宗時,大唐與吐蕃戰爭頻敏,唐帝國爲爭取六詔協助攻吐蕃,故幫助臺登郡王皮邏閣統一六詔,建立了南詔國。後天寶年間,由於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的處置不當,導致了南詔國附吐蕃而反唐。至此之後,南詔國趁着唐帝國安史之亂後的衰落,不斷的發動侵略戰爭,帝國用人無能,屢戰屢敗。
鹹通八年時,南都護高駢曾大破南詔軍,殺三萬南詔人,今上命安南、西川諸軍各保疆界,不得進攻南詔,並遣使說服南詔締結合約。然後帝國吏制腐敗,邊境的大小地方官無不貪暴婚懦,只爲私利屢屢製造邊釁,於是給了南詔國藉口,撕毀條約,於八月初再度入侵西川。
帝國的軍隊和她的吏制一樣腐朽不堪,西川的**根本不是準備充分的南詔軍的對手,他們早已不復當年**的英勇,在遭遇到南詔軍的進攻時,大多是棄陣而逃,只留下一城手無寸鐵的百姓,任由南詔軍燒殺屠掠。
就在長安收到西川的八百里快報時,南詔軍已經突破了川南外圍防線,兵鋒直逼成都,如若成都陷落,這對財政本就陷入困境的帝國無疑將是沉重的打擊。
懿宗根本無心再提及同昌的婚事,整個朝議的過程,就是他驚慌失措,喜怒無常的質問與喝罵的過程,滿朝的文武,昏潰之輩佔據大半,雖有宰相王鐸這樣的正直之士,但其對於軍事卻一竅不通,自然不敢發表意見,而其餘碌碌之輩,又有誰敢對西川這棘手之事沾手。
倒是那康承訓自告奮勇,願率軍前往西川對付解成都之危,只不過懿宗在權衡利弊之下終究沒有答應。
自平定龐勳之亂後,康承訓便是名傾天下,可謂功高蓋主,雖然懿宗表面上對康承訓加以重賞,晉封縣公,但實質上卻剝奪了他的軍權,加以太子少保這樣的虛銜。如今若再假以兵權,另其將兵平邊亂,若然他心存不滿,也搞出個藩鎮割據來,朝廷只能是束手無策。
而就在懿宗猶豫不決之時,成都的告急文書卻一道接一道的傳到長安,自古以來,只要成都一陷,那便意味着整個西川全境的淪陷,而西川對於帝國的重要性,從玄宗以來皇帝們的一次次出逃目的地的選擇上就可以看得出來,西川若陷,帝國將面臨比龐勳之亂還要嚴峻的危機。
就在皇帝心急如焚,朝廷束手無策之時,於軻終於發揮了他的作用,他保舉了一人爲西川節度使,聲稱只要朝廷重用此人,南詔的入侵不出數月必將被擊退,而他推薦的這個人就是唐末另一位名將——高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