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贏敵人,要麼加強自身,要麼敵人變弱,現在蕭姽嫿和突厥對峙,真打起來肯定會削弱,這種好事,火鳳樂於演一出‘坐觀山虎鬥’。
若不是徐妙錦在這,火鳳甚至都有可能下令大軍再靠近一些,看到時候有什麼便宜可撿。
蕭姽嫿要各種注意名聲大義啊什麼的,她火鳳卻是不用,能扭轉百姓一定看法固然最好,實在不行的話,也沒關係。反正再怎樣,反賊出身也是事實,除非有朝一日成王敗寇,不然都是白搭。
何況她這何止是反賊啊,還是女帝,難度係數更大了。
且不提火鳳靜觀其變,另一邊的戰場上,已然兩兵交接。
已經射掉十來個鐵疙瘩的周少瑜並沒有放下弓箭,而是繼續尋找機會放冷箭。蕭姽嫿的斬馬隊已經迎了上去,藉助斬馬刀的長度和鐵疙瘩的行動不便,毫無防禦的直接全力一刀斬下。
破防基本很難,面對這種鐵疙瘩,就是突厥騎兵藉助馬勢都難以破開,何況純憑人力。
不過後者一個踉蹌甚至到底還是沒問題的。
一副這般的鐵疙瘩,高達上百斤,沒經過訓練貿然套在身上,單憑蠻力固然可以撐得起,但衝上來打仗就有點異想天開。如何發力,如何泄力,如何保證自己最大程度不那麼容易受傷,這都是需要長期的訓練,是以一千鐵疙瘩看似嚇人,怎料真打起來,斬馬隊覺得,除卻麻煩一些,似乎也沒啥難度?
本來人數就要多三倍,兩人打一個,還有一個戒備隨時頂上,怎麼都沒毛病。一刀砍倒,另一個立刻補刀,輕輕鬆鬆。
見此情形,無論是周少瑜還是蕭姽嫿都鬆了口氣,不得不說,這種鐵疙瘩真心給人不小壓力。
而思磨卻一臉憤怒,對於一千鐵甲,他可是報以厚望的,要知道他們突厥直面鐵甲的時候都糾結的不行,哪想套到自己人身上效果卻這麼慘不忍睹。還衝亂陣型?做夢呢!
奈何現在基本一次性兵力全部壓上,也沒有什麼所謂的後手,只能暫且看情況再做安排。
周少瑜將目標轉移到了突厥後邊的弓箭手,這麼大個目標,可比一條縫好射多了,基本一射一個準。擊斃一個突厥射手,周少瑜道:“可惜了,早知道如此,大可於山下埋伏部分人馬,此時殺出直奔阿史那思磨,此戰可定也。”
“哈,原來子瑾也不過一俗人爾。”蕭姽嫿樂了,也是鐵甲那邊沒了壓力,自然也就輕鬆的多。至於說俗人的意思,也是因爲那句‘早知道’,哪有這麼多早知道的問題。
“何爲俗人?周某有血有肉,自然無甚稀奇之處,難不成還要不食人間煙火才行?做人嘛,還是輕鬆點比較好,何苦在意那麼多。”周少瑜咧咧嘴,到是隨口一說並無深意,完事還再次張弓搭箭又解決一個。
蕭姽嫿一挑眉,很有深意的道:“喔?哪怕面對這大好江山?”
周少瑜頓時一愣,隨即搖搖頭,道:“若是需要我捨棄正常的情感,再好的江山,不要也罷。”
蕭姽嫿不置可否,也並沒有更深入的交流。
而周少瑜聳聳肩,扭過頭,對着呂玲琦叫喚道:“喂,你冷靜點可好?”
可不是,呂玲琦這傢伙,從一開始就有點亢奮,現在更是騎在馬上左右不停掉頭行走,真真叫人無語。
“可我冷靜不下來啊,總想着上去殺上一陣。”呂玲琦打馬靠近。
周少瑜好事無語,心說就你這麼點人殺什麼殺,上去送菜啊。只好委婉道:“急什麼,你現在要做的是養精蓄銳,你可是秘密武器,關鍵時刻纔會放出來,懂麼?”
呂玲琦立刻一臉鄙視,道:“我雖不聰明,比不得諸位姐妹,可卻也不是傻子,此等騙小孩的話語,還是唬別人去吧。”
“……”周少瑜好無奈。家裡娃兒長大了不好唬了腫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哎,說起來若是有炮就好了,幾炮下去,看他們還怎麼往上衝。”呂玲琦忽的腦洞大開。“對了,是叫炮吧,火炮?應當沒記錯纔對。”
“火炮?”卻是蕭姽嫿耳尖聽到了,奇道。
“別理她,犯癔症呢,以前做夢的胡思亂想,一直給當成真的,大概就是另外一種投石機?不過一塊‘大石’下來,這山頭都能給抹平。”周少瑜擺擺手,臉色絲毫不變,沒有任何異樣。
蕭姽嫿看了看周少瑜,點點頭,信了。
一來是和呂玲琦有所接觸,這姑娘總的來說還是算單純的,嗯,這是好聽的說法,某些時候也的確有那麼傻乎乎的感覺。二來麼,一下子弄平一座山頭,真有這武器,周少瑜至於還求援麼,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威力都不用啊。
待蕭姽嫿轉移目光,呂玲琦吐吐舌,到也知道自己大嘴巴了。
不過問題也不大,再怎樣,那種大殺器也不可能出現在大梁的世道。
天色愈發變黑,戰事也變得焦灼,雖一點點解決了那一羣鐵疙瘩,但突厥到底人多,怎麼也比蕭姽嫿這邊要多上數千人,而且人人善戰。反觀蕭姽嫿這邊,其中一萬五都是未上過戰場的新軍。
固然藉助地利居高臨下維持局面,但死傷比並不佔優。
現在要打的,就是看誰能堅持到最後。
若是從這點上來講,蕭姽嫿是有優勢的。
因爲是孤山,等於是絕境,毫無退路可言,除了廝殺到底,並無任何的選擇,反觀突厥一方,雖是進攻一方,但退路卻很多,若是戰損到一定比例,怯戰後退也不無可能。
只是,到底是小覷了突厥人的死戰決心。
阿史那隼身受重傷,絕不是什麼秘密。本來阿史那隼還想強忍住以表現出自己的完好來回覆軍隊士氣,但顯然很難,身體過於虛弱,有些事情能作假一時,卻不能過長,否則總能露出破綻傳言出去。
既然如此,阿史那隼索性最終擺明車馬,直言自己就是要死了。
沒錯,死於周少瑜卑鄙無恥的暗器偷襲。
固然剩下的軍中有一部分是後頭收攏的其他部落兵馬,但大多仍舊還是阿史那隼的死忠。跟隨着阿史那隼獲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
有句話說,君辱臣死。突厥人沒這概念,但是卻知道什麼是要報仇。
與鎮西府一戰,雖死傷不少,可也逐漸局勢明朗,可偏生這個時候,周少瑜在後頭搞風搞雨,不僅破壞了可汗的好事,還讓他們的應得的戰利品全沒了着落。
現在更是謀害了他們可汗?
如何忍得!
可汗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啊,卻用那麼懇求的語氣對他們說,最後的心願,便是能夠在死前看到周少瑜的首級!
“周少瑜在那!”衝上來的突厥軍中忽的有人高呼,隨後高呼的人也越來越多。
周少瑜的相貌並非什麼秘密,怎麼當初也是出面迎娶過阿史那隼的小女兒的。被人認出也實屬正常。本來周少瑜的位置並不靠前,前頭還有好幾層防衛呢,可架不住爲了觀察而坐在高頭大馬上啊,隔遠了還好,沒打旗號的情況下也認不得,待靠得近了,還真就發現疑似周少瑜之人。
霎時間,正面壓力頓時大增,大批的突厥士卒涌了過來,意圖衝破這幾道防線直奔周少瑜。
周少瑜表情凝重,心中暗道失誤。人家突厥作爲進攻一方,可以集中一點羣起而攻之,但作爲防守一方又無過多屏障的蕭姽嫿一方,卻很難講兵力過於集中,以免某處防禦空虛被趁機突破防線。
若是周少瑜不出現不被發現還好,一被得知位置,呼啦啦的全奮力往這打,這無疑會給戰場上帶來不小的變數。
再看蕭姽嫿,眼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卒一個個的倒下,臉色變得愈發嚴肅,而其身邊的諸位將領,臉色就更值得探究了。
這種感覺很不好,周少瑜很苦惱,將自己生存的希望寄託在一方不一定可信的軍隊上面,感覺當真不舒服。
周少瑜相信蕭姽嫿的性子,應當不會將他出賣,但是,蕭姽嫿不這麼做,不代表她麾下沒有這個想法。即便蕭姽嫿能夠強壓,但除非周少瑜一直跟在蕭姽嫿身邊寸步不離,不然的話,那些人未必不能來個先斬後奏。
因爲這些人可沒蕭姽嫿那般的義理,只會認爲爲了一個周少瑜而損失大半的兵力甚至戰敗,實在不值得。
“怎麼辦?”周少瑜握了握拳,他到是很想大義凜然的跳出來說去引開突厥軍隊。
可這跟找死沒區別。
固然可以穿越離開,可若是沒有成功引開突厥大軍的情況下,蕭姽嫿一方仍舊危機,那般輕易的消失不見,只會認爲是偷偷回到蕭姽嫿那裡去了。這等於離不離開沒區別。
而真要一路吸引人家追趕,真真是用九死一生來形容都不爲過。
“久聞周祭酒善戰,不若讓我等見識一番如何?”
一位將領率先跳了出來,看似客氣的抱拳道。
周少瑜雙目一眯,善戰?且不說你到底有沒有聽過這種說法,便是有又如何,我麾下加起來不過二百人,而你們也不可能借我兵力,等於說,讓我二百人衝上去送死麼?
這是想着我若戰死沙場,此番戰事自然也就終止了吧。
“放肆!”蕭姽嫿臉色鐵青,她固然心中再次起了一絲動搖,但很快就壓了回去,可不曾想,她麾下將士也看穿了,還想主動讓周少瑜請戰去送死,難道以爲這樣子,就和主動送出人沒區別了麼?未免想的太簡單,再且,她蕭姽嫿又何止是單單隻看重名聲。
“大將軍,末將不過一句實話,何來放肆?”那將領梗着脖子道。頓時引來其他將領一陣附和。不是他們怯戰,而是這種沒意義沒必要的戰爭,既然可以避免,爲何要浪費兵力看着麾下的‘兔崽子們’一個個死掉。
“無需多言,天色將黑,且看天黑之後敵軍如何再作打算。”蕭姽嫿冷着臉強壓下去。“難道我蕭姽嫿還怕了這點突厥人不成?”
不多時,徹底入夜。
突厥忽然開始退兵,就在山下埋鍋造飯,這讓周少瑜等人鬆了口氣,抓緊時間同樣開始食用食物與休息。
然而不多時,舉起大量火把的突厥人再次開始發起進攻!
而收到消息剛邁步走出臨時營帳的周少瑜,忽覺後勁之上一陣劇痛,隨即眼前一黑,誰特麼黑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與此同時,楊妙真殺得阿史那隼大敗而逃猛追不止,也是不得不追,因爲阿史那隼退卻的方向,正式蕭姽嫿軍隊所在的方向,換言之,也應當是周少瑜所在。
時間倒回。
面對擋住她們去路的五千阿史那隼騎軍,楊妙真稍作休息,便率領麾下再次發起進攻。
是的,進攻而不是突破。
人家已經派出大部分軍隊前去支援阿史那思磨,如果楊妙真單純只是突破,那麼到時候阿史那隼從後追來,就會變成兩面夾擊,局面反而更不好應對。
所以楊妙真的思路很清晰,那就是想要順利去營救周少瑜,只能先贏阿史那隼。
但是,突厥騎兵又哪是那麼容易擊敗的,更莫說即便人家走掉了不少人,可仍舊還有五千。
苦想一番,楊妙真最終有了主義。
心中定下的策略是進攻,勢必要將阿史那隼這支軍隊打潰,最好將阿史那隼直接斬殺,如此一來,到時候也有更多的籌碼去救援周少瑜。
但是在實際表現上,楊妙真所率領的騎軍,仍舊是擺出一副突破的架勢。
不僅如此,楊妙真還表現的很執着,一次沒突破,再衝,兩次沒突破,還衝!
直到第四次,楊妙真終於抓住機會,忽的帶領剩下的騎軍調轉馬頭,朝着已經防衛有些空虛的阿史那隼大旗所在的位置殺將而去!
烈馬疾馳,長槍揮舞,所過之處,無一合之敵。
而緊跟在楊妙真一衆身後的突厥騎兵顯然已經來不及追上了。
阿史那隼也是瞳孔一縮,顧不得虛弱的身體,強行拍馬想要逃離,當終歸是被楊妙真靠近了過去。
“保護可汗!”
場面一片混亂。
原本以對敵爲主的突厥一方,立刻變成了守衛的一方,對於習慣了不斷進攻的突厥人來說,這仗打的很是彆扭,不得已,最終只能護住阿史那隼向後撤離,而楊妙真緊追不捨。
而這時候,楊妙真麾下已經不過兩千人了。
與此同時,李秀寧率領的兩萬步卒也早已匆匆趕在了路上,在得知阿史那隼大軍的行蹤後,確認泰原無憂的李秀寧哪裡還坐得住。
並且告知鎮西府派來的使者,立刻集結軍隊,向蕭姽嫿的行軍路線進軍。
看起來,一場大決戰將以事前未預料到的方式即將開啓。